傲剑狂恨记
然是在洞内无疑了。
谷中人瞧清楚情势,想起昔日与他的约定,除了自怨一时大意之外,不知说什么好。左元敏扶着山壁站起身来,笑嘻嬉地道:“抱歉了谷前辈,你曾经说过,只要我赢了你,你就要送我出谷,而且绝不伤我一根寒毛。所以从现在起,我已经是个自由人了,什么‘不从实招来,就是自讨苦吃’的话,还是收起来,趁早别说了吧!”
谷中人将脸一沉,说道:“小子,刚刚我那一掌,已经伤到你了,你知不知道?要是你留下来,我还能教你内功自疗之法……”左元敏面露难色,说道:“谷前辈,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不是担保过绝不在练武的时候伤我的吗?你一下子连输两场,真的……我真的不知该说你什么才好了……”谷中人听了不禁为之气结。刚才他若不是掌下留情,左元敏此刻早已经见阎王去了,哪里还有他说嘴的余地?
可是左元敏说的,毕竟都是事实,倒也不容易反驳。谷中人又窘又怒,只道:“那么你觉得应该如何?”
左元敏道:“还是请前辈现在就教我内功自疗之法,否则我要是伤重不治,那前辈岂不是自毁承诺?成了言而无信之徒?这对前辈的名声只怕不太好听。”谷中人见这亏是吃定了,干脆豁了出去,说道:“好,我这就教你。”
于是便将太阴心经里的“疗伤篇”解说给左元敏听,最后并说:“这疗伤篇的心法,需要配合太阴心经其它的运功法门,也就是说,本身太阴心经的内功越强,所能疗伤的范围也就越大。这太阴心经你不过练了各把月,只学会了十二经常脉的基本运功法门,至于奇经八脉则是一窍不通,所以这疗伤篇也就有大半,对你来说根本派不上用场。你……不觉得可惜吗?”
左元敏道:“前辈,这太阴心经原本就不是我的,得而复失,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只要能够全身而退,那也不算吃亏。”谷中人摇头叹息,说道:“你这小子,根本什么也不懂。”左元敏漫不在乎,道:“什么都不知道才好,知道太多,反而伤心哩!”
谷中人心灰意懒,不想再跟他多费唇舌,摆摆手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几十天来的等待,今天终于达到目的,左元敏听到他这么说时,心中虽然欢喜,但竟也颇有些怅然。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朝着谷中人再拜道:“多谢前辈成全。”谷中人毫不领情,径自走出洞外。陆雨亭站在洞口,与左元敏笑了笑,摆摆手,尾随谷中人去了。
那左元敏站在原地,直到两人的身影转过树丛,再也瞧不见了,这才转身续往洞内迈步而去,心中却忽然想到:“都经过一个多月了,夏侯如意应该已经离开这里了。既然在时效上失去了意义,为什么要这么坚持,非要提早离开这里不可呢?”
这个问题,就连左元敏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己并非不想学武功,反过来说,还是真的想学,这会儿不但正好有人要教,而且还是上乘的武学,这般搞法,岂不是南辕北辙,越走越回去了吗?左元敏不知不觉地长吁了一口气,续往山洞的另一个出口前进,最后他从另一边的洞口出来,回到了上次才走过一次的河谷。
左元敏循着上次的足迹,走原路雇船过河。来到下游的小村庄时,天色尚早,回到当初借宿的农家询问夏侯如意的下落,果然不出所料,夏侯如意在这里没待几天就走了。左元敏致谢出来,在村庄四处探访,到了傍晚,仍一所获,只得另找地方借宿了。练了几遍太阴心经的疗伤篇,便早早入睡。
第二天左元敏又寻了半天。这村庄就这么一点点大,每一处地方几乎都给他走遍了,还是找不到夏侯如意的下落,心想当初自己都跟她说了,要是七天之内没自己的消息,就请她自行离去。如今都一个多月了,她依言而行,一点也不意外。
左元敏想想也是,于是更往村外而去,到了山路岔口,心想往南的尉城自己已经去过了,不如便往西到处走走,便选择了往西的山路。复往前行不久,后头马蹄声响,左元敏待到声音接近,反射性地往路旁闪避,以便让马先行。
只听得那马蹄翻飞,更不停步,飕地一声从左元敏的身旁窜过,速度飞快,匪夷所思。左元敏心中忍不住赞道:“好家伙!”想那马匹神骏,倒要看看马上乘客是何等人物。抬眼望去,但见马鬃鬣鬣,马辔马鞍俱在,就是少了个骑乘之人。左元敏心中纳罕,马匹飞快,转眼已然隐没在前方树林当中。
左元敏往身后望去,呆立半晌,不见有什么人追上来,不由得心想:“这马儿不可能没有人的,也不知为何,牠的主人竟然让牠在这山里到处乱跑。”
胡思乱想一阵,更往前行。又走了好一会儿,左元敏几乎都要忘了这件事情,却隐隐听得前方似乎有马匹嘶鸣声。左元敏心念一动,循着声音急往前行,不久在前方山坳中,发现有匹马在一处矮树丛中左冲右突,像是给什么东西困住了。左元敏再往前去,仔细一瞧,这才察觉眼前这匹马,正是刚刚从他身畔奔过的那一匹。当下加快脚步,急往前去。
左元敏练了功夫之后,手脚灵便了许多,没几下就窜到了那匹马附近,就在那瞬间,他忽地听到有野兽的低吼声,一个转身,往另一边的树干上一跃,两个起落,攀上了枝干。
他居高临下,要先搞清楚整个状况。只见那匹马陷在矮树丛中,马头上缰绳的另一端,正巧缠在一旁的矮树丛上,控制住了马匹的自由行动。树丛外有一头大黑狼,来回踱步,低吼哞嚎。左元敏心想,大概是这匹马儿在路上碰到这头拦路狼,一时荒不择路,冲到这矮树丛来,结果辔头缰绳让树枝给缠住,动弹不得。又见这头狼的体型比一般的野狼都还要来得大,两只眼睛好似发着淡淡蓝光,心中倒是有点害怕,怀疑牠说不定是这山里头的妖怪,否则哪有长得跟只大虫一样大的野狼。
只见那头大狼倏地扑向那匹骏马,直往马颈而去,那左元敏还来不及惊叫,那匹骏马身子一侧,转过马尾,飞起双蹄,正好踢中那头大狼。左元敏心里才大叫一声:“好!”却见那头大狼在半空中转了一身,轻轻巧巧地落在另一边,彷佛一点伤害都没有。不过很明显的,那匹骏马已经受到相当程度的惊吓,在矮树丛中不断来回拉扯,希望能早一点挣脱缰绳的控制。
左元敏见这景况,不禁心想:“这马儿受到缰绳控制,迟早被这头大狼弄得精疲力尽,简直是有败无胜,就算拖到晚上,情况也只是这样。”心里颇想帮帮这匹神骏的马儿脱离苦海,可是随即又想:“我赤手空拳,一件武器也没有,要如何赶走牠呢?”
寻思之间,那头大狼又发动了几次攻击,只是那匹马儿还是非常顽强抵抗,两者一时之间僵持不下。倒是左元敏知道时候一久,情况就会对马儿逐渐不利,在树上四处看看找了根合用得枝干,奋力一拗,将它连同树叶一起折弯了下来,枝干基部连着树干,藕断丝连,颇有韧性,一时拉扯不断。耳里忽然听到一阵嘶鸣声,却是那头大狼张口咬住了那匹马的后颈,四爪齐施,整头狼都要站上马背上去。
左元敏大骇,想也不想,看准方位,便往马背上跳去,同时飞起一脚,一招“风起云涌”便往狼身上招呼而去。那头狼似乎有所惊觉,竟在千钧一发之际,松开牠的尖牙利嘴,往一旁跃开。左元敏坐上马鞍,并不追击,连忙伸手去扯缰绳,可是另一头不知缠住了什么,一时无法拉开。便在此时,那头大狼又扑了上来,左元敏急忙伏低身子,狼爪从他背上掠过,抓破衣物,擦出了几条血痕。
左元敏但觉背上凉凉的颇为通风,又有轻微的刺痛感,知道自己被那头大狼抓伤了。心中虽然又惊又急,但还是打算先放走马儿才是上策。随即一跃而下,落在马匹缰绳所缠住的地方。他先是奋力一拉一扯皆不能下,干脆运劲发掌往树丛推去。只听得“喀啦”一声,首当其冲的树干拦腰倾倒,树叶乱飞,左元敏大叫:“乖马儿,往后拉,快往后拉!”那匹马儿竟然似乎听得懂人话,四脚同时用力,低颈拉扯,只听得“哗啦”一声,又是一阵树枝树叶乱飞,缰绳已然脱离。
便在同时,那头大狼直往左元敏扑来。左元敏苦笑道:“把气出在我身上啦!”前弓后箭,一招“后羿射箭”便往前打去,那头大狼居然像是懂得见招拆招一样,空中一个扭腰翻身,硬是避了开去,同时狼爪伸出,往前剪来。左元敏见牠这一下连消带打,是相当高明的功夫,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就地滚开。
左元敏连忙翻身站定,与那头大狼对峙着,忽然瞥眼见到那匹马儿就站在道旁,并未离去。左元敏目不斜视,只用余光瞄着那匹马儿,口中说道:“乖马儿,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快走!快走!”那匹马儿颇有灵性,抬起前腿一阵嘶鸣,就是不肯离去。
左元敏见赶牠不走,大敌当前,一时也无法分心去管牠。但见那头大狼虽然来回踱步,却始终盯着自己瞧,而且目露凶光,丝毫也没放松。左元敏忽然想道:“我听人家说过,像这类的猛兽在攻击猎物的时候,都会先将猎物逼到没有退路的绝地,要是猎物一但心慌意乱,显露惧意,就会立刻发动攻击,此刻看来,所言不虚。”又想:“兵法上说:‘攻心为上,攻城次之。’难道这畜生也读过兵法?定然不是样的。这是自然法则,是经过无数经验累积而成的狩猎方式,人们仿照禽兽的动作,也不创出了许多武功?什么鹰爪功、螳螂拳啦,虎鹤双形拳啦,都是这么来的,这头大狼自然也从牠祖先那儿,学到了许多捕猎技巧。”
他新学功夫,正是熟练之际,所以无论见到什么,总是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拿出所学来加以印证,见到这头野狼逼迫猎物的方法颇有一套,于是便将之牢牢记在心里,更知道自己不能随便往后退步,而且一定要主动加以攻击,否则主客易位,对于只知道气势的畜生,是相当危险的事。
左元敏打定主意,想起曾经看过云梦练一种类似“虎形拳”的武功,那大虫要比野狼更为凶猛,以虎制狼,是不错的选择,于是两手一错,“呼”地一声,猱身而上。那头大狼轻轻巧巧地跃开,左元敏一下扑空,二话不说,又是一招类似“鹰爪功”使出。
转眼间左元敏攻势连连,毫不停歇,但是这山林乃是野兽的地头,那头大狼左闪右避,看似狼狈,其实却是立了不败之地。左元敏一连串的攻击都毫无建树。路不转人转,心生一计,假装仆倒,诱得那头大狼接近,接着忽地跃起,一招“风行草偃”,正中那头狼的胸腹之间。
只听得“碰”地一声,大狼凌空飞去,摔在矮树丛中。左元敏大笑站起,得意地道:“我这招诱敌之计,就连谷前辈也要着了道儿,你这只畜生再凶,也凶不过谷前辈吧?哈,哈,哈……”回头想想把谷中人比成了畜生,有些不伦不类,但是此情此景,他却想不出有更好的比喻。
他才想要开始沉浸在胜利的愉悦中,却见那头大狼从另一边山头棱线现出身影,左元敏颇为吃惊,暗暗运气戒备,却见大狼缓缓转过头去,慢慢走远,途中不时回头,直到隐没在另一边的树丛中。
左元敏心想:“刚刚那一拳,居然还打不死牠,可见我的功力,真的还差得太远了。”见那大狼像没事般,不慌不乱地自行离去,说不定还是牠手下留情了,于是自我警惕道:“可千万别以为自己练了什么上乘武功,就自以为了不起了,这天下用功的人很多,就是畜生,也未必会输给你了。”
原来这肉食动物捕猎其它生物,为的不过是一餐温饱,要是太过麻烦,往往便会放弃,去找比较弱小的动物下手。左元敏功夫不弱,力道又大,这头野狼几次无功而返,自然也就打退堂鼓了。
那左元敏自觉有所领悟,连日来的空虚感,此刻方得踏实起来。走回到山路上,见那匹马儿仍然等候在那里,心中颇为感动。他伸手轻抚马颈,说道:“乖马儿,你是在等我吗?”那马儿低头与他挨挨擦擦,状态颇为亲热。
左元敏喜道:“你知道我刚刚帮了你一个大忙,所以要当面跟我道谢,是不是?”但见这匹骏马通体墨黑,毛色光亮,筋肉结实,四肢修长。他虽然不识得什么叫好马,不过光看这外表,就知道此物不凡,更别提牠跑起来有如一阵狂风吹过,迅猛非凡。再看那马鞍马蹬,虽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不过油亮光滑,应是有人专门照顾,其上更有许多装饰花纹,古朴高尚,年代相当久远的样子,左元敏不禁想起这马的主人,若不是个品味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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