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剑狂恨记
那左元敏站在一旁,原本以为会在面具底下,看到一张冷峻阴森,或者是狠辣狡猾的面孔,哪知面具一除下,显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张风流潇洒,英姿焕发的脸庞,只是岁月在他脸上烙下了不少痕迹,两鬓眉宇间,也颇有风霜之意。但饶是如此,风采依旧十分迷人。若是让他年轻个二十岁,只怕是这武林当中的第一美男子。
左元敏心想:“你刚刚提了那么多不及人的地方,但若是比形貌俊美,我所见过的人,没有一个及得上你。”
那封俊杰神情霎时显得十分激动,但是内心又仿佛有许多顾忌迟疑,一直颤巍愀立,口不能言。
只听得那神秘人续道:“可是封老弟,若是比智勇双全,文韬武略,你们七个人当中,又有谁及得上我!”
那封俊杰不知有多久不曾再听过,这般豪迈,这般自信,又这般慷慨的言论,语音声调,恍如当年。当下再无怀疑,脱口喊道:“你是李……李大哥!”那神秘人哈哈大笑,眼角中仿佛泛着泪光,说道:“难得你还记得我李永年,还肯叫我一声李大哥!哈哈……”颇有沧桑之意。
封俊杰再不答话,靠上前去,两人同时展开双臂,给彼此紧紧的一搂。封俊杰退开几步,又仔细地瞧了李永年几眼,忍不住眼眶含泪,激动道:“李大哥,真的是你。我听说……我听说……”那个叫李永年的道:“他们都说我死了,是不是?”
封俊杰道:“可是他们所说的那个地方,我后来有去查看过。我不信李大哥你死了,还趁着半夜,去掘坟开棺,里头确实躺着一具身形跟你差不多的尸体,只是被火烧过,面目瞧不太出来,但身上的衣物,确实是你李大哥的,没错啊!”
李永年捋开衣袖,露出上臂,说道:“你是不是还扯开衣服,看看他的臂上,有没有像这块的一块疤?”封俊杰道:“没错,这具尸体手臂上伤疤的形状大小颜色,与李大哥的一模一样,这天底下居然有这般巧法……”
李永年笑道:“要不这样,如何瞒过官彦深那只老狐狸。”封俊杰奇道:“大哥是说……”李永年道:“没错,那具尸体是我安排的,首先我找了一个身材形貌跟我差不多的,不过这可不容易啊。他的身材略胖于我,所以我还先关着他,饿了他几个月,然后用刀子在他手臂上依样画葫芦,挖几道伤痕,接着涂上去肌腐肉的药,让他烂得深一点,最后再帮他涂上金创药,静待他结痂成疤。”
左元敏听他说这些过程,宛如在描述他如何创制一样物品,轻描淡写,几笔带过,毫不在乎。但左元敏只要一想到那个被他抓来的人,再饱受他一番折磨,最后还难免一死,心中就觉得难过,也对封俊杰这口中的李大哥,感到无比的厌恶。
只听得那李永年续道:“不过这不是画图画,要弄得像,还得要一点功夫待,所以之前我还找了几个人来练习,熟能生巧,多练几遍,就能弄得像了。再来就是等待时机成熟,再一刀杀了他,毁了面目,当作替死鬼!”
那封俊杰似乎也有些觉得不忍,问道:“可是面目都毁了,又何必用火烧他?”李永年道:“那是因为他的肤色比我白皙,之前我也用过药水让他浸泡,只可惜效果不好,过不了多时,他总会白回来,没办法,我只好用火帮他烤黑一点了。”光烤不够逼真,那自然多少得烧掉一些骨肉了。
那左元敏听他说得轻松自在,自己却是恶心得想吐,实在想像不到在他潇洒俊秀的外表下,居然有这般冷酷残忍的心,忍耐不住,终于开口插嘴道:“天底下哪个人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你这般作贱人命,不把人当人看,人死了,还故意毁坏他的尸体,你简直不是人!”
李永年喝道:“臭小子,你知道什么!”瞥眼见到封俊杰脸上也有不忍之色,仿佛也被他这番话所打动,于是说道:“封老弟,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没有关系!”
封俊杰道:“李大哥,那人……那人是否半点武功都不会?”武林中人若以本身武功,去欺负不会武艺的一般百姓,不管他个人武功如何,那可是会被评为下三滥的脚色,与一般江洋大盗,亡命之徒相当,从此所有人都可以指着他的鼻子骂,永远为人所不耻。刚刚左元敏才指称李永年是宵小鼠辈,李永年马上暴跳如雷,源本于此。
李永年道:“封老弟,老哥哥可以向你保证,这人是阳榖县城里的一个死囚,虽然不会武功,但却是个欺压地方的恶霸,在别的地方杀了人,逃到阳榖县被捉了。他原本就被判了死罪,我在物色人选的时候,特别在每个县城的府衙地牢去找,其他我说拿来实验的人,也都是这么来的。难道你认为,我会找无辜的人来当代罪羔羊吗?”
封俊杰道:“不,听李大哥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李永年道:“封老弟,你这个人什么都好,义气更是没话说,但就是不够铁石心肠。你瞧,我不过是说一说,描述一下当时的做法,你的心情就受到影响了。你不知道,我那时若不下此决心,今天死的人就是我了。你还要说我多虑吗?你没瞧见左平熙的下场如何吗?”
那左元敏听到父亲的名字,又听到两人提到他的死,心中一动,立时侧耳倾听,希望能从两人的口中,得知一些有关于父亲的事。
果听得那李永年说道:“不过左平熙也太过急躁了,他原本可以安然渡过的,欲速则不达,又不能找到抽身保命的法子,就一头栽下去,嘿嘿,不过也好,他那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狂过官彦深百倍,我看着就不顺眼。”
封俊杰则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人虽狂妄,目中无人,但是热血心肠,倒也是条汉子。”李永年道:“是条汉子又怎么样,还不是给人收拾了。这一盘棋是看谁能够撑到最后,谁就能吃掉对方所有的棋子。”瞥眼瞧见左元敏脸色凝重,十分关心的样子,忽然想起他刚刚的无礼,便道:“这臭小子到底是谁?你是怎么遇上他的?”
封俊杰便简单地说了一下两人认识的经过。李永年惊奇道:“你说他也姓左?你知道他也会秋风飞叶手吗?”封俊杰道:“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会武功,后来再遇到他,就会秋风飞叶手了。”
李永年低声道:“他的功夫绝对不是新练的,这小子很有古怪,刚刚与他交手,他的内力雄厚,最少练了有二十年,可是看他的年纪,又不过十七八,这……”依他的意思,其实是很想干脆解决了左元敏,免得日后终成大患。可是依他所知的封俊杰,又绝对不可能答应,于是便道:“你总是要搞清楚,将来可别栽在这小子手上。”
封俊杰道:“这个我知道,我会弄清楚的。”李永年道:“你在官彦深身边,一切小心,还有,别说看过我。”封俊杰道:“这个我知道利害。”李永年道:“那我先走了,我会主动与你联系。”
左元敏一听到两人居然道别起来了,赶紧说道:“封前辈,请你的大哥赐下解药再走。”封俊杰惊道:“什么解药?”左元敏道:“那时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屋子里给人下了毒气,把大和尚、老和尚还有官盟主、夏侯前辈都都迷倒了,对了,你大哥还抢走了雨花神剑跟剑谱!”
封俊杰不知前因后果,还以为自己跟李永年是偶然遇上的,一听到李永年居然毒倒了众人,还拿走了雨花神剑谱,这一惊可不得了,忙问道:“是真的吗?”
李永年知道此事终究瞒不了他,于是便道:“他说的没错,是我出手抢了雨花神剑与剑谱。”封俊杰道:“可是这两样东西是夏侯家的啊!”李永年道:“封老弟,你不知道,这些年来,你们在明,我在暗,可探查到了不少东西。原来这雨花神剑里头,藏了一个秘密,否则你想,那个官彦深有那么好心,十几年来花了多少心血,只是为了帮夏侯仪找证据,向少林要回这两样东西?顺带告诉你一件事,那寒月魔刀与这雨花神剑是一对的,据我所知,有一个大秘密分别藏在这一刀一剑当中,官彦深为了寒月魔刀,已经暗中害了左平熙了。若是夏侯仪真的要回这把剑,你想,他会有什么后果。”
封俊杰沉吟未答,李永年续道:“如果左平熙那把刀已经落入了官彦深手中,那这把剑,官彦深还不是志在必得?我今天将他夺过来,一来可以阻止官彦深的野心,二来在真相未明之前,也能间接保护夏侯氏一家大小。”封俊杰道:“可是那剑谱呢?”
李永年道:“好吧,这剑谱于我也没什么用。”解开胸前棉绳活结,从背上将木头匣子解了下来,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一本册子出来。封俊杰伸手要去接,李永年忽然退缩,道:“不行。”
封俊杰问道:“为什么?”李永年道:“我这一给你,你拿回去之后,怎么跟他们解释?路上捡到的?还是怎么的?只拿回剑谱,官彦深恐怕就要怀疑你独吞了雨花神剑。”
左元敏道:“那还不简单,你交给我,让我拿回去,我就说在路上截住了贼人,一阵混战之后,贼人金蝉脱壳,扔下剑谱逃走。我为了怕剑谱遗失,所以只好眼睁睁地让贼人,拿着雨花剑跑了。”
封俊杰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李永年道:“官彦深是只狐狸,你小小孩童,休想在他面前弄鬼。”左元敏道:“嘿,你们怕那个什么官彦深的,我可不怕。”
李永年道:“封老弟,你看如何?我觉得是越瞧越像。”封俊杰道:“像谁?左平熙吗?我倒觉得不太像。”李永年道:“样貌是不太一样,我说的是他这种神气。喂,姓左的小子,告诉我,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左元敏心想:“你刚刚才说讨厌我父亲,我要是承认是他儿子,只怕后患无穷。”于是说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他。”李永年续问道:“那你娘呢?”
左元敏道:“她也很早就死了,我不晓得他叫什么?”李永年又问:“那这一武功,又是谁传授的?”左元敏道:“我也不知道,他没有名字,也不是我师父,我一身的武功,又不全都是他教的。”
李永年向封俊杰说道:“这小子言不尽实。”封俊杰道:“这事交给我,我有办法查清他的底细。”
那李永年知道封俊杰很少说出这样的话,如今既然亲口答允,那铁定是能办到的了。微微一笑,说道:“好,这小子的主意是不错,不过样子得做足了,他说我这个贼人百忙中撇下剑谱逃走,这动作得做一做,免得剑谱太过整洁,无端启人疑窦。”说着右手一抬,将剑谱扔了出去。
也许是李永年用力太过,只见那本剑谱笔直地飞出去,“啪”地一声,打在前方的一株树干上,哗啦一下,剑谱竟然四散纷飞。三人都是大吃一惊,同时飞身去救,李永年、封俊杰都是当世高手,左元敏的身手也不慢,不一会儿便将四散飞去的纸片一一拾回。只是他们在捡回这些纸片的同时,也发现了一件事情,动作也越来越慢。
左元敏抓着一些纸片来到李永年面前,说道:“李……李前辈,你这一手可太不高明了。还好我没有直接把剑谱拿回去,要不然我岂不是让你害惨了。”挥手一扬,把手中的纸片在他面前洒开,随风四散。李封二人不约而同地都低头往自己的手中一看,没错,都一样,白纸,全都是白纸。
李永年将手中的纸片放开,倏地伸手抓住左元敏的衣领。左元敏一下子没能避开,只得握起拳头,摆在自己的面前。只听得李永年说道:“臭小子,我若是想要设计你,又何必自己动手摔开剑谱?用点脑筋好不好!”用力一推,左元敏借力跃开,拿桩定住。
封俊杰握着手中的一堆白纸,走到李永年面前,说道:“李大哥,这事怎么一回事?”李永年脸上愤恨不平,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打开木匣,将放在里面的一把长剑拿了出来,顺手抽出,三人但见此剑刃薄而直,隐隐透着青光,李永年将剑刃贴近自己的脸颊,脸上竟然有微微的刺痛感,说道:“此剑定是宝剑无疑,不过究竟是不是雨花神剑,我已经没把握了。没想到我在少林寺一躲十八年,到头来居然还是给净德这个秃驴骗了。”
左元敏见他脸色戚然,不似作伪,心中将信将疑。封俊杰道:“净德禅师的名声不坏,我想他不是那种人。”李永年道:“这很难说。人的意志,通常都受主客观两个环境所影响,向左向右,有时只在一念之间。”
左元敏道:“既然这剑谱没了,雨花剑你又有用,想来是不可能归还了。那么便请赐解药吧!这你总有吧!”李永年双肩一耸,道:“我没有。”封俊杰道:“李大哥,伤了少林寺住持长老,事情可无法善了,还有那夏侯仪,我也不能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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