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劫





  白衣少年终究是白衣少年,他又如何管得了别人的苦衷呢?
  所以他只好走,而且越走越快。
  绿衣少女本无武功,这时又怎能追赶得上?
  所以她只得咬紧牙关,使劲地跑。
  没跑多久,她的双腿就开始发软,两足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当白衣少年猛然间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惨呼时,他也只得足驻转身,踱上前去。
  绿衣少女倒在地上。她倒下的时候就开始呕吐。
  也许她吐的是血?
  白衣少年疾忙躬身把脉,倏然发现少女的脉象已散乱。
  白衣少年没有说什么,他随即封住了少女的穴道,然后站起身,就开始走路。
  那少女在呻吟,听她的声音仿佛就象哭。
  那少女好象在喃喃自语道:“你……你好狠心啊……”
  白衣少年闻言,心在发颤。
  因为他宁可别人骂他,打他,甚至用剑杀死他!
  但他决不愿听到一个无助的弱女子失望的呼叫。
  因为他是人,所以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感情这东西谁也无法说清。
  也许愈坚强的人感情便愈脆弱?
  白衣少年没有走,他又回到了那绿衣少女眼前。
  他抱起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飞也似地朝街道尽头急纵而去。
  第二章 双娇戏龙 
  亭台假山。
  小桥流水。
  一处幽雅之地。
  花圃的中央,一座精舍。
  红墙绿瓦,竹木掩映。
  四周是耸入云端的大山。
  其时已是亥牌时分,缥缈之中现出峭峦隐隐。
  精舍内燃着灯,一灯如豆。
  室内有一张床,一张古老的樟木雕花床。
  红绫香花被下,那绿衣少女圆睁大眼。
  她望着屋顶,仿佛不相信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
  那么小姐也已回家?
  她无法想,也不需要想。
  因为她马上发现施大小姐就坐在她的床前。
  施瑞莲看了她一眼,说道:“他把你送了回来,已经走了。”
  淑红急道:“走啦?你干嘛不留住他?”
  施瑞莲道:“我说了,但是没能留住。”
  淑红道:“你……你是和我们一路回来的?”
  施瑞莲道:“你说得不错。”
  淑红又道:“那么,他抱着我你全看到啦?”
  施瑞莲笑了笑,面色更加红润。
  想不到淑红却道:“真舒服,我真希望永远那样……”
  沉默。室内二人大概谁也不愿说话。外面起风了,风从门口吹了进来,灯花在跳跃。
  红红的,跳跃的灯火,仿佛是少女们激荡的心。
  良久,施瑞莲才道:“我就不信他永远能这样。”
  淑红道:“小姐你说什么?”
  施瑞莲道:“我发过誓,武功上胜得我,我就要嫁他。”
  淑红道:“嫁他?你……还是早死了这条心吧。”
  施瑞莲恰似末闻,接着道:“老爷外出了,而你也好啦,所以这是我们再次出走的大好时机。”
  淑红惊道:“你还要走?”
  但是没有人听到她的话。因为施瑞莲早已离她去。
  淑红只好起床。因为她知道,施瑞莲的话无人可以违抗。
  甄花城东头的小吃店。不少人在喝酒。施大小姐和淑红就坐在这小店的桌前。这次她们已不再改变女装。因为施瑞莲永远都是施瑞莲。她说要怎样就能怎样。
  此时,施瑞莲正端起酒杯,大声呼唤着店小二:“快给本姑上上一盘菊花龙虎风!”
  店小二惊道:“姑娘你说什么?小人可实在有些不懂得……”
  施大小姐一拍桌子,怒道:“混帐!如不快给本姑娘弄来,小心你的狗命!”
  淑红急忙拉了拉施瑞莲的衣袖,小声道:“小姐息怒。这口怒气千万不能汇到别人头上。”
  施瑞莲好象破天荒第一道听了淑红的话。因为她已不再发作。
  正好这时,却有人淫笑一声说道:“大家瞧瞧,多美的姑娘!”
  那人又转向施瑞莲道:“小美人,让我亲亲,我给你去安徽弄来这道名菜怎么样?哈哈……”
  堂中不少人在起哄。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线劲风破空的声音。
  当人们看到刚才还在说话的人倒在桌下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头上多了一支竹筷。
  那支竹筷正好插在说话人的咽喉。
  看到这里,人们本应该发出一声惊呼。
  但是人们却好象忘记了应该作的事情。
  不,是因为谁也想不到自己还是否活着。
  大家转过气来的时候,却止不住你瞧瞧我,我看看你。
  蓦然一人惊呼道:“你们看,那……那美女不见啦!”
  又有人惊呼道:“不!你们……你们快看墙上……”大家止不住扭头向墙上看去。
  只见墙上写着九个楷书大字:“麦枝岭无名少年造访”
  难道是用墨水或者染料之类的东西涂上去的么?
  不,决不是。
  因为人们很快发现这是该店用来下酒的兰花豆。
  兰花豆本不能写字,但它偏偏就写成了字。居然“写”在那墙上。
  人们仿佛这时才想起应该大呼一声。
  出甄花城不远就是武泉县城。
  这里虽然比不上甄花城富饶,但也是个出了名的好地方。
  这里没有上好的瓷器,却有比瓷器更高贵的金银珠宝。
  而且这里的大富户中就有七家的家产超过了十万两黄金。
  然而这一夜,十大富豪竟是一齐厄运降临。
  待到天亮时大家才知道。这一夜每家失去黄金不下千两。
  武泉县公衙内,告状者连嗓子都已叫破,然而任你叫得再响知县大人也只能摇头。
  大家一诉说,黄金是被一个叫“麦枝岭无名少年”的人偷去。
  刹那间,整个武泉城沸沸扬扬,闹得几乎天翻地覆。
  从武泉城过上烧到衢州。
  就在武泉城万两黄金被盗的第二天晚上。
  衢州知府衙内一个夫人九个侍女一齐被人劫持。
  就在知府卧室的门前,同样贴着一张纸条。上写:麦枝岭无名少年造访!
  案件之大,劫贼之狠,本事之大,没有人听了不吃惊异常。
  知府大人没有办法,只好携同武泉县县令一起上书刑部派快马火速送往京都。
  数日内刑部下令十三省所有大小捕快,一定要火速缉拿盗贼“麦枝岭无名少年”归案。
  并且委任邢部三大高手之一、皇封一级捕抉霍得海赴武泉、衢州等地侦破。
  人们在知道这两起大案的同时,全都在想,难道这就是杀死“疯魔潘扬”??那个少年么?
  蓝色的天,没有一丝云彩。
  蓝色的水,在微风吹拂下鳞波泛起,令人瞧着流连忘返。
  施瑞莲和淑红就站在临近江水的小山头上。
  其时已是红日当空,暖风熏人醉,大水共一色,阳光照在江面上,折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
  景致优雅,气候宜人,施大小姐本应大为畅怀。
  但此时的她却面罩严霜,她痴痴地望着江水不住长叹。
  淑红忽尔道:“我看大小姐也不要太任性了,你已经把那少年折腾得够苦啦。”
  施瑞莲仍是看着江面。淑红的话也许她没有听到?
  淑红又遭:“其实也只怪那少年大过狂傲了,竟然不将我们大小姐放在眼里,难道这天下还有你大小姐第二人。我可不信。”
  施瑞蓬长叹一声忽道:“唉,也许是我做得太过份了,我……我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淑红好象不大相信施瑞莲居然也还有认错的时候。
  人难道不是都可以改变的么?
  所以淑红欣然道:“如果小姐将赃物和人质归还不就……”
  施瑞莲插口道:“你不用多说。我一定要逼他现身,我一定要他寻我晦气,我一定要好好地和他再决斗一场。”
  淑红惊疑地道:“上次小姐不是……”
  施瑞莲道:“上次是我失误,倘若不是我心神旁骛,他……那个少年也不一定胜得了我。”
  淑红忽笑道:“倘若那少年胜不了你,又待怎样?”
  施瑞莲猛瞪淑红一眼,毅然道:“如果他胜不了我,我就一定要杀死他!”
  淑红心里倏地一缩。
  一阵微风吹过,淑红忽觉得有些凉意。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后面说道:“不错,如果有人胜不了我,我也一定要杀死他!”
  施瑞莲和淑红同时转过身来。
  她们赫然看到那个白衣美少年,扛着剑,就站在山头上。
  他的衣袖随风飞扬宛若天空风下一朵白云。
  淑红止不住大声呼道:“你……你终于来了!”
  白衣少年道:“我若不来,也许又将有不少人遭殃。你……你们难道就不讲王法了么?”
  淑红笑道:“还……还不都是为了你……”
  白衣少年道:“施大小姐为人凶狠手辣,好象这世界都是她的,这个嘛……在下十分佩服,我只怕难以比上啦!哈哈……”
  施瑞莲忽道:“你又何必多说?今日不是你战败而死,便是我……我死的日子。”
  白衣少年轻笑一声,道:“你我素不相识,我看不斗也罢。”
  施瑞莲冷冷地道:“我说过,如果我斗不过他,我就得嫁……嫁给他,你……你既是这么个人,所以我看还是杀死你为好!”
  白衣少年面容一肃,沉声道:“只怕你并不是在下的对手!”
  施瑞莲笑道:“何不试试看?”
  “看”字甫落,只见寒光—闪,掀起一道劲风。
  那白衣少年没料到这施大小姐说打就打,丝毫也不给人余地。因为他在这半瞬之间已被迫得连连躲闪,早已没有了余地。
  其实,身为武林高手,是应该知道制敌先机的窍门的。
  可偏巧这白衣少年今日竟将它忘得一于二净。
  所以,他虽然动作极快,快用非常人所能想象,但还是腾不出时间去拨宝剑。
  也许他根本就不需拨剑?
  施瑞莲一口气施展出三十招绝学,每一剑均刺向对方要害,使对方笼罩在一片剑气之下。
  但纵然如此,白衣少年每招皆以巧妙的身法一一躲过,虽不过于轻松,倒也不很得吃力,每每及时相让,到妙毫巅。
  施瑞莲眼见一连数十招也制服不了对方,一咬牙,闷哼一声,施展平生绝学“凤凰展翅”。
  刹那间,一柄紫霜宝剑剑气大吐,幻化出数十把剑刃同时指向对方三十六处死穴。
  那幻出的剑影,就如同凤凰飞翔的翅膀。
  但见那白衣少年怒喝道:“好狠毒的女人。”
  随之向后一纵,猛地拨出青龙剑。
  他的剑刚拨出,他的手就接着向前伸,一片紫光闪过,传出一声龙吟。
  剑风啸啸,白衣少年立定,犹如一座雕塑。
  地上失落一柄剑。一柄紫霜无上宝剑。
  白衣少年道:“你服还是不服?”
  施瑞莲木然无声。她仿佛还在梦中。
  但是施瑞莲与常人一定不同,她既使做梦也一定清醒得很快。
  施大小姐说道:“不服!”
  随之白影一闪,地上的那柄剑就已不在地上。
  施瑞莲以快通电光石火的速度,倒转剑柄将剑刃朝着自己的心脏,猛地疾刺下去!
  淑红的眼睛早已花了,但这次却意外地发现了施瑞莲要做的事。所以她发出一声惊呼!
  其实,她的那声呼叫刚发出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淑红的心脏还在乱跳,跳得比往日任何时候都厉害。
  但是她立即知道她已不必惊慌,更不必急成这个样子。因为她听到“当”的一声,那柄紫霜宝剑又重回到了地上。
  白衣少年哈哈一笑,然后沉声道:“在我詹庆生眼前想自杀,未免小觑了本少爷,哼!”
  话未说完,白衣少年就开始走。
  他走下山坡的时候,仍然又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施瑞莲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嫣尔一笑,然后对淑红道:“原来他叫詹庆生,多美的名字。”
  淑红一双惊疑的美目瞟向施大小姐。
  她看着她,很久很久,仿佛这时候,她才真正认识自己的主人。
  三月刚过。
  转眼四月初二。
  四月初二的早晨,苏杭交界区的一条官道上,数十骑快马向东驰去。马上骑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壮但却没有少年。
  共同之处便是都带着寒碜碜映着阳光的刀剑等兵器。
  为首的一人五十多岁,身材清瘦,二目精光四射,身着蓝色长衫。
  他便是举头三尺单昆仑米松。
  此次他是应了少林寺四空方丈和武当派天风道长之情,前边幽灵岛调查三月初三大惨案的。
  那四空方文和天风道长为武林至尊,举头三尺单昆仑武功再高人缘再好,也不能不买这个面子。
  但是,他对两位武林巨人那满心仁慈,行事过迂却颇具反感。
  因为四空方丈和天风道长要他以寻找证据为主,决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