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劫
骆长庚摇首道:“在下就不信,一个少年能有如此威力?难道连举头三尺单昆仑也斗他不过?”
其实他心里早已相信,只是不相信他是个少年而已。
骆长庚又道:“方丈和道长已接到举头三尺单昆仑的飞马传书了吧?”
天风道长颌首道:“不错,贫道正想问问举头三尺单昆仑向施主说些什么?”
骆长庚微微一笑说道:“何不拿出来大伙儿一起参详参详?”
天风道长笑道:“施主说得不错,老方丈你的信难道没带么?”
四空方丈未说话,顺手拿出一张纸。
信,放在桌上。
三封信,三句话。
第一封:“四空方丈,吾已身陷临海客栈。”
第二封:“天风道长,八日内不到临海,恐难与三十六具尸首相见。”
第三封:“长庚兄,原想与君临海合作,殊不想让君独挑重担。”
三封信,三句话,竟然连署名都没有。
难道是举头三尺单昆仑临终之言?
信在,人不在。难道尸体也已不在?
仿佛这时三人才发觉千里迢迢而来说什么也要去看看举头三尺单仑的尸体。
三十六具尸体,面目无一不被截烂,根本分辨不出。
但是,三人都知道那里决没有举头三尺单昆仑。
骆长庚望着众尸首道:“好一个举头三尺单昆仑,他限定道长八日之内赶到临海,其实乃是他算准了你我和方丈今日必能赶到。”
天风道长道:“不错。”
骆长庚又道:“举头三尺单昆仑之所以提到三十六具尸首,乃是为群豪猝遭暗算,已然先他而死。”
四空方丈合掌道:“骆施主言之有理。”
骆长庚复道:“咱们之所以见不到举头三尺单昆仑尸首,是因为他已发现敌踪或许经过一番激战,不是逃脱了,就是死在附近,所以要找到他,首先必须在四周查一查。”
天风道长惊道:“长庚兄果真料事知神。”
骆长庚将头摆了数摆。
那天风道长拂须而笑。
过了良久,骆长庚才叹道:“唉,假如这些都是真的么,举头三尺单昆仑又怎能写信?”
没有人能回答,因为骆长庚不知道。
骆长庚不知道的事大概别人也很少知道。
未了,骆长庚又道:“唉,老夫也始终未能想到的举头三尺单仑之威名竟然当真求救于人。我真有些愧对仁兄了!”
临海客栈内院,坪中三十六具尸首仍在。
四空方丈一行三人商量的结果是首先找到举头三尺单昆仑的尸首。
第二步便是设法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各派前来临海客栈认领尸首。
至于如何处理这些受害者,只能交给各派去自己决定了。
四至万丈一行三人怀着焦急的心情围着整个客栈内外搜寻了将近两个时辰。
最后骆长庚总舵主来到院西首马厩内。
他走过马厩的时候发现情况有些异样。
马厩内,马糟己破。
马已死。
竟连马厩四周的墙壁也已洞穿。
马厩内靠马槽的一角,堆放着一份被铡断了的稻草。
这稻草显然是用来喂马的。
就在这稻草之下,有一个卧着的尸体!
那尸体身着蓝袍,而且有一双隐隐发黑的巨手。
举头三尺单昆仑。
骆长庚发现举头三尺竿昆仑的时候,四空方丈和天风道长也已来到马厩内。
四空方文三人看到举头三尺单昆仑犹如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也许自己的将来也是如此?
三个人立在尸体旁很久很久,谁也没有动手。是恐惧?
还是早已木然?
四空方丈良久才道:“阿弥陀佛,武林不幸,莫过如此,罪过,罪过!”
就在此时,长江总舵主骆长庚道:“举头三尺革昆仑并没有死!”
四空方丈和天风道长听到这句话,早已惊得挤吞不下。
天民道长疾道:“总舵主怎能知道?”
骆长庚道:“据老夫所知,举头三尺单昆仑很难死。”
没有人说话。
骆长庚又道:“如果他死了,举头三尺单昆仑就没有敌手啦!”
一僧一道仿佛仍然不信。
骆长庚复道:“要是举头三尺单昆仑死了,他的手就一定会改变颜色!”
四空方丈和天风道长止不住一声惊呼,同时点头说道:“长庚兄说得不错!”
事实证明,长江总舵主骆长庚足智多谋,天下享名,决不是只图虚名。
只不过他很少说话,但一说话,你就不由得不信。
大凡习武之人都明白,一个人如果练得上乘功力,那么他的内息、神功就可以进退出人十分自由地远到全身各个部位。
举头三尺单昆仑早已练得一门出神人化的护体五阳大神功。
凡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内力已臻绝境,而举头三尺单昆仑之所以驰名江湖,主要是一双手,一双神手。
所以举头三尺单昆仑的主要神功便是双手施发出来。
这就是说,他活着的时候能够这样。
但如果举头三尺单昆仑死了,他非但无法将全身真气凝聚于双手,甚至连起码的力量也不会有。
所以他的手色一定会变。他的黑手一定也全变白,变得象死鱼的眼睛般灰白。
按理这点谁也可以想到。
但偏偏四空方丈和天风道长就没有想到。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这也正是骆长庚能够执掌长江总舵,声誉如日中天的真实原因之所在!
临海客栈三十六豪杰失事的消息很快便传遍江湖。
三天后轰动整个中原武林。
那三十六具尸体已分别由各派运回门中。
但也不是全部运走,有几个就埋在临海近郊的一片荒地上。
多么凄凉的事实,不久前还在凭吊古迹,如今却都已作古。
问世间,情何在?
人生如梦短如烟!
举头三尺单昆仑没有死。
不过。他面目已经被刺伤,内力也已全失。
但除了面部些许皮肉裂开外,再役有发现其他受伤的地方。
面上血迹模糊,早已结痂,不过仍可看到血水顺着颈流入衣襟的痕迹。
很显然,举头三尺单昆仑并不是受伤而是濒于死亡。
四空道长一行人全都知道,举头三尺单昆仑是中了一种剧毒。
一种专门废人内功的剧毒。
但这种最令习武之人胆寒的剧毒只有幽灵岛才有!
难道那麦枝岭无名少年竟是幽灵岛使者?
如今举头三尺单昆仑正在四空方丈、天风道长和骆长庚总舵主守护送往少林。
因为少林是武林最清静的地方,所以他必须上那里去救治!
第三章 真情假意
淑红卧在石铺上,现在她睡得正香。
她已经有两天没合眼了。
所以她睡着的时候,就好象死了一般。
她梦见自己到了阴间地府,在那里她看到了施瑞莲,施瑞莲昔日雍容大方,既美丽又任性,仿佛公主一般。
怎么今日竟是个披头散发,青面獠牙的魔鬼?
她看到施瑞莲浑身血迹,正被两个恶鬼死拖硬拽朝一座地狱的门跑去。
施瑞莲正在哭,正在喊,正在挥舞手臂。
可是任凭她施展什么手段,始终未能脱身。
就在跨进地狱门的一刹那,她的身子开始冒烟,倏然间,她的全身已变黑。
淑红看的清清楚楚,哪里是什么施瑞莲,分明是一根柱子被烧成圆圆的一节炭棍。
淑红止不住一阵尖呼。
那呼声很大,特别洪亮。
淑红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心口正在突突地狂跳,满身汗水湿透了所有的衣裳,就连石铺上的盖垫用物都差不多湿透。
淑红想,难道这是个预兆?
这么说,施瑞莲早已不在人间?
淑红不敢想,也不能再想。
因为她已发现那床头小柜上又有了可口的饭菜。
那饭菜如今正热气蒸腾。
那升腾的气体充满了诱惑。
淑红忍不住痴痴地看着它。
二看到这饭,一看到这菜,淑红就觉得肚子很低。
难道这饭菜之间有什么名堂?
淑红越想越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地上全是石头,偏偏连一缝也没有。
饭菜散发出诱人的清香。淑红止不住连吞口水,她仿佛觉得自己能一口吞下去那只碗和那只碟子。
但是,她虽然饿得很难受,她也不想吃那些东西。
因为这几天她已发现一个事实。
那件事十分令人可怕,淑红怎么也想不通。
那件事害得她大约有两三天未能睡好觉。
她睁着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床头小柜时,那空碗和空碟怎么也不消失。
但当她小睡片刻再睁眼去瞧时,那只碗和碟子却已被另一只所代替。
并且碗碟内盛满了饭和菜,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整个石屋内才可感到一丝温暖。
淑红多次试验都是如此,无论吃与不吃只要你睡着,东西就一定会换走。
但如果淑红美目微闭假扮人睡的时候情况就不一样。
无论你“睡”多久,那碗,那碟都不会离开。
淑红唯有担惊受怕。
她怕得历害的时候就很自然地想到了死。
饿了就得吃,仿佛一刻也不能耽撂。
这时淑红说什么也不能再等,她觉得自己就会倒下。
所以她只好将东西吃下去,也许越快越好。
淑红吃完饭,忽然想:“自己已经好久没喝水了,怎么不给水喝?”
难道这里的主人也不喝水么?
其实淑红早已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早有一壶水放在床头的地上。
也许放了许久,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
淑红不愿再想,她跪下去,端起水壶—口气喝了一半。
那水即科且香,仿佛喝的根本就不是水。
喝完水,淑红就觉得自己要小便。
她想也没想,扒开裤子蹲在角落里就解。
因为这样她己不止一次。几天里她没有喝水,但始终没有忘记做这件事。
人每天都必须小便。
所以也容不得她想甚么。相反,渐渐地她已不再为难。
但是大便呢?难道大便也拉在室内?
她想,小便倒无不可,大便却说什么她不能那样。
自己总不能看着一堆堆粪便睡觉和吃饭。
幸好这几日她没有便意。否则不把人急死才怪呢。
女人就是这样,求得—时安宁,就一定要充分享受。
所以她已不再去想。
可是人究竟有要大便的时候。
这时候淑红已然来了便意。
腹部一阵阵作痛,眼看着再也忍耐不住。
淑红急得团团打转,也开始哭了。
就在她再也忍不住的时候,她还是解开了自己的裤带。
巫山北六峰朝云峰下。
长江总舵议事厅内。骆长庚正召集三香十堂的首领商议着密大事。
这些天来骆长庚已派出所有高手暗中查遍中原十三省每一个角落。
长江总舵的势力本就遍及全国。
所以这一举动别人想都不敢想,但对于长江总舵主骆长庚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但势力再大查访再深,却依然没有结果。
难道果真是幽灵岛所干么?
骆长庚开始觉得举头三尺单昆仑说的话确有可信的地方。
骆长庚为人计高一筹,也有他独特的处事方法。
所以他不想受制于人,他只想单独行动。
在他的心里,早已作好了一种准备,一种复仇的准备。
那就是为帮里兄弟复仇,为自己的爱子复仇!
室内很静,一直没有人说一句话。
议室厅内可听到十四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风从窗叶里吹来吹得窗叶扑闪扑闪的响。
那响声均匀而有节律,正犹一个人的心跳。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个人来不急走到骆长庚跟前,就已跪下。
那人行过大礼,然后道:“飞鸽传书到,请总舵阅览。”
骆长庚一把抢过纸条,仿佛那是道救命符。
这飞鸽传书来自八百里外的河南平顶山分舵。
骆长庚仅仅膘了一眼,脸上就露出惊讶的神情。
请下属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总舵,他已经开口说道:“想不到举头三尺单昆仑如此神功,居然不出数日便恢复了内力!”
他相信,万事都在人为,再难的事也有人办得到。
正如武功一样,失去了难道就不能再会有。
骆长庚对于这个道理确是再清楚不过了。
但是,他决不相信一个失尽武功的人数日内便可将功力恢复到原来的程度,何况此人还身中剧毒。
骆长庚仿佛觉得自己于武学一道穷尽竭智,数十年全都白废!
这是再精明的人也想不到的事情,所以骆长庚难以例外。
骆长庚便是骆长庚。谁也不可能将他与别人混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