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引





医?”
  一个老农摇头道:“山中郎中倒是有一个,只是脾气古怪得很,却不闻有什么神医。”
  管宁心中大喜,便将山上的道路问明,转与“绝望夫人”一商量,梗决定往寻那郎中试
试。子是分别抱起西门一白和公孙左足,施展轻功,朝山上奔去。
  约奔顿饭时光,入山已深,按照老农所示途径寻去,见木屋数椽,掩映于林间,忙穿林
走到屋前,轻叩柴扉。
  半晌,只听屋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口音,道:“进来!”声调冷漠之极。
  凌影在前,推开柴扉,“绝望夫人”沈三娘抱着西门一白随后,管宁抱着公孙左足,鱼
贯走入屋中。只见屋中陈设简朴.窗明几净,打扫得一尘不染,当中一张竹榻上,盘坐着一
位须眉俱白的清瘦老人。
  那清瘦老人两眼半睁不闭地瞧着他们进来,突地对“绝望夫人”一招手,简单而有力的
说道:“你过来!”这三个字听在“绝望夫人”沈三娘耳中,不啻如奉纶音,忙抱着“西门
一白”快步走到清瘦老人面前,肃容道:一白误为匪人所算身中剧毒,复失去记忆,危在旦
夕。敬烦老先生……”
  清瘦老人点点头,作了个手势不让她多说,倏地双目—睁,精光炯炯地将“西门一白”
从头到脚看了—遍,两道白眉,渐渐往当中聚拢,似是遇着一件非常棘手之事。
  “绝望夫人”沈三娘睹状,一颗心紧张得直要从胸腔中跳出,两眼直勾勾地凝视着这位
可能使她绝望的神医,但却不敢开口询问。
  室中的气氛,顿时沉寂得像坟墓一般,各人的耳朵中,只听到自已心跳之声,
  时间也仿佛暂时停止,“绝望夫人”沈三娘的希望,也随着时间的延长而渐渐发生了变
化,突地,那清瘦老人沉重地吁了一口气,漠然缓缓摇了摇头,挥手命“绝望夫人”沈三娘
退下。
  “绝望夫人”沈三娘绝望地叫道:“怎么,老先生的意思是……”
  清瘦老人一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再次挥手命她退下。
  “绝望夫人”沈三娘扑地跪下,哀叫道:“不!不!一白不能死,他……他是不能死的
啊!”
  清瘦老人冷冷道:“人终是要死的,难道他便能例外?”
  凌影一跃上前,躬身说道:“这位西门前辈已服过黄山至宝‘翠袖护心丹’,老先生只
要……”
  清瘦老人摇头道:“此人心虽末死,但躯壳已废,你们且让他长留此心,便该心满意足
了。”
  说完,招手命管宁上前,管宁抱着“公孙左足”,上前躬身道:“这位老前辈病况虽
重,但仍希望老先生设法先将西门前辈……”
  清瘦老人突然冷哼一声,越过“绝望夫人”缓缓走至管宁身前,探手将他怀中的公孙左
足接去,缓缓走入邻室,竟再也不望他们一眼,管宁也想不到这位神医竟会这般冷漠,不禁
为之一怔,大叫道:
  “老先生。…”
  但听“砰”的一声,邻室那道木门已猛地关闭。管宁愕然本立在门口,脑海里顿感一阵
茫然,良久,良久……突闻一声轻微内叹
  息,起自身后,耳畔听凌影悄声道:“小管不要发楞啦!你看她……
  我们怎么办呢?”
  管宁旋身望去,但见“绝望夫人”沈三娘,跪在地上,俯望着怀
  中的“西门一白”,脸上一片茫然,两行清泪泉涌而出,一滴一滴,滴
  在“西门一白”的身上,眼中的神采,仿佛已随“西门一白”生命的消逝而熄灭。
  管宁,凌影都深深知道,当一个深爱着的人,一去不回的时候,该是人生中最悲惨之
事。然而这种悲切的心情,却是第三者无从加以慰藉的。
  管宁豁然望着“绝望夫人”,双手不自觉地紧握着凌影的柔荑,心中激动地叫道:“我
们再也不要分离了。”
  凌影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仿佛已从他的目光中,听出他心中的呼声……
  这心声交流,正是人间最宝贵的情操,管、凌二人默默地享受着,任时光流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
  突然,“绝望夫人”沈三娘长长叹息一声,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凌影,二字一字的缓缓
道:“该……走……了!”
  这短短的三个字,令人听来,却似已耗尽了她一生的精力,每一字都包含着那么多的悲
痛和绝望,她一生常常令人绝望,自己却也有绝望的时候。
  管宁、凌影骇然对望一眼,齐地长叹一声,凌影道:“该走了。”
  管宁沉重地长叹一声,垂下目光,道:“该走了。”
  这三声“该走了”一声比一声短促,但也一声比一声高朗,管宁缓步走出门外,一阵风
吹过,他心中突有说不出的寒冷,于是他回首望向凌影,因为此时此刻,除了凌影的目光以
外,他使再也找不出一丝暖意。
  冬残春至,薄暮的风里,仍有料峭的寒意,西山日薄,一阵夹着初生紫丁花香的微风,
吹入窗棂旁一个凝神静坐的素衣美妇的发丝,却吹不散她目光中的幽怨之意。
  融化了的雪水,沿着后院中碎石路旁一条沟渠,混入假山畔的荷池,直到夕阳金落,夜
色渐浓……”
  她却仍然动也不动地凝坐在窗棂边,浓重的夜色,已将大地完全掩没,但是她,她却仍
未有点燃她身畔铜台的蜡烛之意。
  后园西角的一道雕花月门,轻轻推开一线,一道灯光映入,两个紫衣垂髫的少女,一人
手持纱灯,一人手捧食盒,踏着细碎的脚步,悄悄走入园中,她们身后却又跟着一双丰神俊
朗的少年男亥,夜色之中,他们的面容,也都象那素衣美妇一样,幽怨而沉重。
  她的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搭在他的臂弯上,终于,她低语道:“园子里没有灯光,沈三
娘难道睡着了么?”
  她身畔的少年长叹一声道:“只怕不会吧?”
  她柳眉微皱,道:我但愿她能睡一会,这些天来,她已憔悴得多了。”
  于是,又是两声叹息,随着微风,在这幽静的后院中丝丝飘送出去。
  叹息之声,是那么轻微,但那凝坐窗畔的素衣少妇,秋波一转,却已发觉,轻轻通道:
“影妹,是你们进来了么?”
  正依惧在这少年身畔的少女,已加快了脚步,走进这后园南角的三间敞轩里,口中答
道:“三娘,是我。”
  那一双垂留小鬟,轻轻放下手中的食盒,点燃了桌上的素烛。于是这昏黄的灯光,便使
得凝聚在她眉峰秋波中的幽怨悲哀,更加浓重。
  那少年在门外轻咳一声,素衣美妇道:“小管,你也进来吧。”
  她身形未动,生像是太多的悲哀已将她的肉体与灵魂一起压住。打开食盒,取出了六碟
清淡而美味的佳肴,取出了三副精致而淡雅的杯盏,用一条清素罗帕束住满头如云秀发的少
女轻轻道:“三娘,我和小管来陪你吃”
  素衣少妇嘴角泛起一丝笑容,一丝幽怨而哀怨的笑容,这笑容并非是表示她的喜悦,而
仅是表示她的感激。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低语道:“你们……你们真是对我太好了。”
  于是她转回身,目光一转轻轻道:“影妹,你也瘦了。”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其中却不知含蕴着多少情感与关切,这神情感与关切却是这少女生
平所未享受过的。
  她明亮而清澈的眼波一眨,勉强忍佐目中的泪珠,强笑道:三娘,你要是不吃些东西,
我也不吃,你……你忍心叫我更瘦么?”
  素衣美妇,樱唇启动,却末说出一个宇来,只有两行泪珠,夺眶而出,
  那少年一直垂手而立,呆呆地望着她们,他本十分飘逸潇洒的神态,血刻亦因一些痕迹
犹新的往事,而加了几分坚毅。
  房中一阵静寂。
  素衣美妇突地伸手抹去腮旁泪珠,抬起头来,强笑着道:“你们叫我吃,你们也该吃些
呀!”语声微顿,又道:小管,怎地没有酒,忧郁的时候没有酒,不是和快乐的时候没有知
心的朋友来分享快乐一样地痛苦么?”
  管宁回身吩咐了那两个垂髫小鬟,心里却在仔细体会着她这两句话中的滋味,一时之
间,心中只觉思潮如涌,暗暗忖道:“悲哀时没有朋友来分招烦恼,还倒好些,快乐时你劳
突然发现你细心的朋友不在身侧,那真的比悲哀还要痛苦。”
  忍不住抬头望了凌影一眼,只觉这两句话骤听来,似乎十分矛盾,但仔细想一想,含意
却竟是如此深。
  他呆呆地楞了许久,直到一只翠玉的酒壶,放在他身边的桌上。于是他们无言独坐,直
到满满的酒壶空了,空了的酒壶再加满。
  烛泪,已流下许多了。
  在这京城管宅后园中的三个心情沉重的人才开始有了较为轻盈的语句,他们,自然便是
沈三娘、凌影、管宁。
  他们从妙峰山一直回到京城里。因为在他们那种心情下,只有这清幽而静的家宅,是唯
一适合他们的去处。
  但是这些日子来,他们却从也不愿谈起那些令人悲哀的往事,因为他们都深深了解,这
些事都会那么深刻地伤到对方心底深处。
  直到此刻……
  管宁再次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重重搁下了杯子,长叹一声道:“这件事直到此刻,
虽有大部分惧已水落石出,但是……”
  凌影轻轻对他做了个眼色,他却根本没有看到,沈三娘凄然一笑,接口道:“影妹,你
不要拦他,这些事既然已经过去,死了的人也永远不能复生,我的悲哀,’出……也好象渐
渐淡了……你让他说,有些事搁在心里,还不如说出来的好。”
  管宁微隅一声道:四明红袍为了消除心头的大恶,是以不惜千方百计将君山双残、终南
乌衫、以及少林,武当等派的一些掌门人毒手杀死,但他们与四明红袍之间,却并无如此深
切的深仇,足以使得四明红袍这般做呀?”
  凌影秋波一转,道:“这原因倒不难推测,江湖中睚眦必报的人,本来就多得很,四明
红袍只怕也是这样的人。”
  管宁眉峰一皱,显见对于她的这番解释,不能满意,哪知,凌影突又轻呼一声,似是想
起手什么,接口又道:最重要的,只怕是这四明红袍以前一定做过了一些见不得人的隐秘之
事,而突然发现,这些人都有知道的可能,是以……”
  管宁一拍前额,道:定是如此。”
  他想起了那些留在车座下的言语,再和凌影此番的说话加以对证,想必自是如此,不禁
含笑望了凌影一眼,意示赞许。
  哪知凌影柳眉轻颦,却又轻叹着道/他将这些可能知道他隐私的人全都杀了,这些事,
唉!只怕江湖中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沈三娘轻轻放下酒杯,接口叹道:“自古以来,武林中被人隐藏的隐私,也不知有多
少,这中不足为怪,何况……唉!这些事也和我们无关,不去想它也罢!”
  凌影、管宁对望一眼,心中虽觉她的话似乎有些不妥,但却也想不出辩驳之词,只听沈
三娘又自接口说道:“四明红袍之举,的确事事俱都早已处心积虑,他一定先找了两个容貌
与自己夫妻相似的人,然后替他们化装成自己,然后再安排让后人亲眼看到他们的尸身,那
一来,普天之下的武林中人都只道他们已死,便再也不会以为他们是此事的凶手了。”
  管宁长叹一声,缓缓道:“这两人为了自己的私仇,竞连自己门下的人都一起杀死了,
心肠真是太狠毒了。”语声一顿,突又奇道:“但我是在无意之间闯入四明山庄的呀,却不
是他们安排的哩。”
  凌影道:“你自然不是他们安排的人,但你无意闯去,却比他们安排的更好。”
  管宁奇道:“此话怎讲?”
  凌影微叹道:“他们安排好的人,必定就是四川‘峨嵋豹囊’兄弟,也就是杀死你的书
童‘囊儿’,又在桥曰,向我们发射暗器的人。”
  管宁恍然道:“是了,四明红袍,故意让唐氏兄弟晚些上山,好教他们看到自己的尸
身,哪知我无意闯去,唐氏兄弟见了那等情况,以为我们得了‘如意青钱’,自然要对我们
展毒手,只可惜——唉I只可怜‘囊儿’无端惨死。”
  他长叹一声,倏然住口,凌影秋波转处,缓缓说道:“囊儿的姐……”语声突顿,改口
道:囊儿死的虽可怜,但唐氏兄弟不是死的更惨么,你总算也替囊儿报了仇了。”
  管宁垂首叹息半晌,突又问道:“你说我无意闯去,还要比他们安排的好得多,这又是
为什么?”
  凌影微微一笑,道:“这因为你根本不懂江湖间的事,也看不出那些惨死之人外伤虽
重,其实却早已中了毒,便一一将他们埋了。”
  管宁奇道:“中毒?你怎知道他们中毒?”
  凌影道: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