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斯理141须弥芥子
这种说法,并不矛盾——我对它熟悉的是它可以看到的部分,而对它知道极少的是看不到的部份——据温宝裕对我说,这屋子中的暗道、密室、大大小小的暗格之多,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照温宝裕的说法是,无论你如何设想,它都比你的设想还要多十倍以上!
温宝裕曾花了不少时间,想将所有的密室、暗道等等都弄清楚,可是进行了一个时期,就放弃了,原因是他感到穷他一生,只怕也难以完成。
温宝裕曾经向我报告过一些他探索到的成绩,确然是超乎想象之外,单是他举的几个例子,就可以成为一部这方面的专门巨著。
在这里我当然不必举别的例子了,因为接下来胡说就会带我去看一个这方面的典型。
到了三楼,我知道在这层楼有一部份是昆虫标本室,胡说是昆虫学家,他在这栋大屋子中最感兴趣的应该就是这一部份。
而这时候,我突然想到的,是不久之前,我听到岩石的叙述。在岩石的叙述中,那个地方的一切生物,除了人,只是肤色所未见之外,外形并不同,而其它生物,都是前所未见的奇形怪状。他提到过一种甲虫,触须在身体中间,而当它飞的时候,甲壳分成四片。
不知道这种奇形怪状的甲虫,胡说这个昆虫学家是不是知道他的来历?
我一向想到了什么要做,就立刻做,所以尽管这时候看来胡说并不过会回答任何总是我还是问了出来,并且很详细地形容了岩石在那个地方看到的甲虫的形状。
胡说完全心不在焉,一副恍恍惚惚的神情,在听完了我的问题之后,并没有任何实在的回答,只是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谁知道呢?实在是什么事情都有可以发生的啊!
看到他这种模样,我就没有再问下去,因为非常自然,如果不先解决他的问题,他脱离不了这种半死不活的精神状态,就不能回答任何事情——这时候问他姓什么,只怕他反应也一样。
而从他的这种反应看来,发生的事情一定属于“什么事情都有可以发生的”范围——这一点很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胡说拉着我,在三楼的走廊中转来转去,我敢说就算方向感再好的人,若是第一次来,也会被转得头昏脑胀。
我几次告诉胡说不必拉着我,可是胡说却像是掉在大海中的人抓住救生圈一样,硬是不肯放手。
一直来到了一个走廊的尽头,胡说才停了下来。
这时候我们面对的是一扇门——这大屋子中,有至少超过三百间明房间,房门的形式都不一样,有的是正常的长方形,有的是圆形,有的是三角形,更多的是不规则,无可名状的形状。这时候在我们面前的那扇门,形状就无法形容,像是一条肥大的蛇,曲了三曲,上面粗,下面细。
不多久我就知道这是情形是什么东西了——立刻就会加以说明。
胡说在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去开门。开门的方式也很特别,他先伸手在门上推,整扇门向内陷进去然后再向右移,将门移开。
向内看去非常黑暗,一时之间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有一点黄色的光,过了一会,才看清那是一点油灯发生的光芒,胡说解释: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情形就是这样。
这时候我已经看清楚,油灯的光芒虽然微弱之极,常言说:一灯如豆,眼前的情形,简直是一灯如芝麻,可是那灯的储油部份却非常大,是一双比人还要高,至少有两人合抱粗的大瓮,估计这样的窗口至少可以放一千公斤的油,用来燃点这样微小的灯火,不知道可以维持多久。
这样的情形,这种灯,通常被称为:万年灯“,而这样的灯,一般都出现在很有规模的古墓之中。
其时,外面虽然是红天白日,可是眼前的情景是如此阴森,所以使人感到非常诡异。
胡说显然对这间房间已经非常熟悉,他大步走了进去,我看到他用一根细木条拔大了灯火,又燃着了细木条,去点着了另外十几盏油灯。
这样一来,房间中就变得明亮——虽然不能和一盏普通的电灯相比,可是也足以使我可以看清楚房间中的情形。
房间相当大,约有五十平方公尺 ,除了大约有二十盏各形式不同大小的油灯之外,别无他物。
看起来那像是一间油灯收集室——这大屋子中有的是各种各样物品的收集室,在其中有一间专门收集油灯,也不算什么特别。
在房间里的那些油灯,都有非常巨大的灯座,有一半以上比人还高,有几座是人像手中掣着灯的,那些人像比我还高。有一个灯座是半人高下的铜雕凤凰,身上镶满了各种宝石,虽然光线不强,也宝光流转,令人目眩。
若要详细、即使是粗略地描述一下这些油灯,至少也要一万字,虽然也不失有趣,可是和故事完全没有关系,当然不必多费笔墨了。
以今胡说如此精神失常,如果说由于这些收藏价值难以估计,那么这大屋子中至少有超过三百间房间,有相同的、无法估值的收藏品!
一时之间,我心中没有概念很是疑惑,向胡说望去。
胡说吸了一口气,伸手向右指了一指,我循他所指看去,只见指的那堵墙,非常特别。
墙高约三公尺,宽约七公尺,上面龙飞凤舞,是一幅狂草的书法。
那幅书法乍一看来,在油灯灯光闪耀之下,竟然都像是活的一样,每个字都各有各的动作,怪异莫名。
我至少有半分钟时间,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会使得眼前出现那样怪异的情影。所以我在向那堵墙走近的时候,非常小心翼翼,唯恐那些像怪物一样的草字,会忽然向我飞扑过来。
直到来到了近前,我才看清楚了实在的情形。
原来那些字并不是写在墙上的。
情形很特别,要详细一些说,才能明白——简单地说,那些字全是立体的,看来由很坚实的乌木雕成,每个字大小不一,平均大约是三十公分见方。
那些字的立体部份,约有二十公分,如果在字的正面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平面的字,角度斜一些,就可以看到字的部份。由于灯光从各个角度映过来,使立体的字出现影子,灯光又闪耀不定,所以那些字看起来就像是活的一样了。
弄清楚了是这样的一个情形,我不禁哑然失笑——显然是胡说的态度影响了我,使我也紧张起来。
我吁了一口气,伸手在最近的几个字上,抚摸着,感觉非常光滑,雕刻的工艺显然出于非常的高手——要将一幅书法化为立体的雕刻,而不破坏原来书法的神韵,是非常困难的一件工作,非绝顶高手,无法做到。
刚才我第一眼看到这幅狂草的时候,只觉得那是书法,丝毫没有感到曾经经过加工,由此可知,加工这幅书法的,是造诣非凡的大匠。
说了半天,这幅书法写的究竟是什么呢?胡说既然要我看,当然有原因。
于是我后退了几步,可以看清楚整幅书法。
要认识狂草体写成的每个字,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即使是专家,在面对一幅狂草时,也不会有把握可以认出每一个字来。
可是这时候,我只向这幅书法看了几秒钟,如果要我将每一个字都念出来,我也可以做到。
说出来很简单,这一幅狂草书法之中,我能够准确认出来的绝对不会超过四分之一。
然而就在那些我认识的字之中,我首先看见“黄河”,接着又看见了“五花马”,再看到了“千古圣贤”,……以及其它一些非常熟悉的字句。
在看到了这些字句之后,相信很多人都可以知道,这幅书法写的正是李白那首“黄河之水天上来”,只要会背这首诗,就可以毫无困难认出所有草字来了。
我吸了一口气,道:“原来是黄河之水天上来,在这上面,有什么发现?”
看胡说的样子,实在很想考一考我——考我能不能发现什么,而他是显然有了发现的。
然而他也急于想将他发现的问题告诉我,所以他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考我的念头。
第二章:英雄救美
他走向那幅字,将手随便放在一个字上,回头向我望来。看到他这样的动作,我心中陡然一动,失声道:“啊!这些字是机关,可以启动什么?”
胡说神情佩服,点了点头。我又问道;“不见得全部字都是机关,怎么办才能知道机关的详细情形?”
我这样问,很有道理,因为就算知道这幅字是找开什么的机关(譬如说暗室之类),也有许多组合,不明究里,实在不容易找出正确的方法来。
胡说回答道:“我也是偶然的灵感——”
他说着,向房间那扇奇形怪状的门指了一指。
我的反应也算是快捷的了,当时也不禁怔了一怔,不知道他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胡说在向门指了一指之后,又指向那幅书法的第一行。
就在那一刹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走过去,指住那一幅书法第一行上的那个“天”字。
前面我曾经形容过这房间的门形状十分怪异像是一条扭曲的肥蛇,上粗下细,不规则之极,无以名之。
而这个莫名其妙的形状,和我现在所指着的那幅书法上的“天”字,却一模一样,也就是说,那扇门,是那个“天”字,放大了大约十倍之后的形状。
各位或许会说我在瞎说——我刚才形容的形状怎么会像一个“天”字呢?
请注意,那幅书法是狂草,而在这种书法体中,“天”字就是被写成这种形状的。
中国书法中的草书,十分神奇,可以和其它字体的形状完全不同,自成一格,可是又不是胡乱写来就可以算是草书,有一定的约定俗成,也就是说,大家都这样写——至于首创者是谁,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字会变成这样怪形状,也没有人深究。
所以有“草书出了格,神仙不认得”的说法。
而在草书的格中,“天”字就是我形容的那个形状——如果有兴趣,可以找一些草书书法来看看,也可以趁机了解一下中国文字的想象力如果发挥起来,可以到如何匪夷所思的程度。
说了半天关于草书“天”字的形状,无非是说明,当时我能够很快的知道墙上这个“天”字是机关,是由于胡说指点,不然只怕很难有这样的联想。
这时候虽然我知道了“天”字是机关,可是仍然不知道如何启动它,也当然不知道启动机关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我向胡说望去,他向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将那个“天”字按下去。
我稍为用力,就将“天”字按入墙中,从感觉上,可以揣测机关是采用一种油压的装置作为启动力量的,越向下按,需要的力量就越大。
没有多久,就将那个“天”字完全按入墙中,看起来字像是写在墙上一样。
胡说的神情在那时候,变得又古怪又紧张,在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咕噜的声音。我在期待机关启动之后会发生的变化,开始时并没有注意他的古怪,可是变化却迟迟没有发生,而四周又非常寂静,所以他发出的那种声音,终于引起我的注意。
我向他望去道:“你想说什么,只管说。”
胡说咽了一口口水,问道:“你会认为……机关启动之后……会起什么变化?”
我没好气——在这时候,他应该告诉我会有什么变化,而不是来问我!我大声道:“可以是任何变化!整栋屋子忽然坍下来,也有可能!”
胡说苦笑,知道我对他不满,解释道:“实在是……实在是……实在……”
他连说了三个“实在”,究竟实在是什么东西,还是没有能够说得上来。
我用比较愤怒的眼光瞪着他,他双手摇动,急急地道:“我的意思是,当时……我第一次启动机关之后,发生的变化,和现在……现在即将会发生的变化,很不相同,所以我那时的感觉,会和你现在不同……”
我对于他的这番话,老实说,一时之间难以消化,无法确切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一想,道:“要多久才会有变化?”
胡说的回答很出乎我的意思之外,因为一般来说,机关启动之后,机关装置带动的变化都会立刻产生,可是胡说的回答却是:“三十分钟。”
我怔了一怔,道:“既然要那么久,你何不趁这个时间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告诉我?”
看胡说的情形,他像是想要我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的情形下经历变化——这样当然可以带来不同的感受,可是我并不觉得那样有什么重要。
所以我又道:“你十万火急来找我,不是想要尽快解决问题吗?快说!”
在我大喝一声之下,胡说吸了一口气,这才将机关启动会产生的变化说了出来。
所以以下的叙述,是胡说的经历。
而我在叙述胡说的经历时,却也必须从头说起——不知道前因,就难以明白后果,我会尽量长话短说。
原来胡说正是因为这层楼有昆虫标本收藏,所以他在这层楼逗留的时间最多。
他在看到了那扇奇形状怪的门好几次,才产生了好奇心,想要看看从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