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
以随心所欲,收发自如,这时双掌同时发出,就等如有两个以前的孟神通与金世遗搏斗了。
金世遗上次在御河边与孟神通敌对,还要稍稍吃亏,如今孟神通运用修罗隐煞功的威力
已增加了一倍,金世遗如何抵挡得住?还幸在他上次吃亏之后,想到了用独门点穴法与他游
门的法于,要不然只怕十招也抵挡不住。
孟神通催紧掌力,双掌连环不断的攻了十几招,金世遗但觉气血翻涌,五脏六俯几乎像
是要翻转过来,急中生智,突然“呼”的一声,一口痰涎,同孟神通吐去。孟神通知道他有
口吐毒龙针的绝技,虽然他现在的功力,即算中了几枚毒龙针,亦可无妨,但若给他唾涎溅
上了一点,也是一个耻辱,因此迫得运用内家真气,一口气将他吐过来的唾涎反吹回去。但
这样一来,虽能避过唾脸之辱,掌力已经稍减。金世遗趁此时机,施展师门所授的古怪身
法,一个帅斗,翻出数丈开外,脱出了孟神通掌力笼罩的范围。
孟神通大怒喝道:“好小子,你要无赖么?好呀,看你逃得到哪里去?”脚尖一点,疾
如飞箭,紧紧跟着金世遗的脚步,似影随形。
看看就要给他追上,忽见有三个人迎面而来,其中有一个少女的声音嚷道:“大姨,这
个老家伙就是孟神通!”
原来少林寺接到翼仲年的飞鸽传书,知道冯琳、谷之华等人已到了堰师县城,离嵩山不
到三十里路。李沁梅一来渴望见谷之华,二来也怕她发生意外,便央求冯瑛与她同来迎接,
冯瑛也想早与妹妹相聚,索性带了锺展与她一道,连夜赶来。
冯瑛并不知道给孟神通追赶的人乃金世遗,只道是哪一位正派的门下弟子,正要遭孟神
通的毒手,立即便拔出剑来,运人带剑,化成一道银虹,向孟神通疾刺!
冯瑛是天山派前辈女侠易兰珠的弟子,武功远比妹妹高强,与它的丈夫唐晓澜也不相上
下,这一剑刺去,有如雷霆疾发,孟神通不由得心头一栗,便生生的将去势煞住,只听得喇
的一声,剑光掠过,孟神通的头发已被削去了一络!
孟神通固然是心头一凛,冯瑛也禁不住大吃一惊,她这一剑用的乃是天山剑法中最精妙
的“大须弥剑式”。满以为最少可以在孟神通身上留下一道伤痕,哪知却仅仅是削去它的一
络头发,这还是孟神通正在急步追赶金世遗,身形一时难以煞住之故。
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得孟神通大吼一声,双掌已是胸推出,这掌力一发,登时有如寒
风怒号,卷地而来!冯瑛宝剑一展,化成了一道光幢,护着全身,孟神通攻不进去,冯瑛在
光幢笼罩之下,衣袂飘飘,竟然仍是神色自如,并未为孟神通的威势震慑。李沁梅忽地骇呼
一声,紧紧的拉着锺展,原来金世遗戴着人皮面具,形状十分可怖,李沁悔这时刚和他打个
照面,地做梦地想不到这个人就是她几年来所要苦心寻觅的金世遗!
锺展也吓了一跳,但随即便镇定下来,说道:“别怕,别怕,这是咱们自己人。”他和
冯瑛一样想法:这人既是被孟神通追赶,那定然是正派的门下弟子了。
锺展情不自禁的将李沁梅拥住,忽见这个形状可怖的“怪人”正向他走来,不觉面上一
红,连忙放手,正想上前与金世遗打话,金世遗突然似一阵旋风从他们身旁掠过,李沁梅感
到有一只手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摸了一下,不禁又骇呼一声,转眼之间,金世遗已去得远了。
谷之华独自留在那客店的院子里,过了好一会子,神智才渐渐清醒过来,周围没有半点
声音,静寂得令人心悸,原来这客店里的住客和伙计,都已给孟神通点了穴道,而冯琳等人
更是给他用重手法封闭了穴道的,非过十二个时辰,不能自解。
谷之华试替冯琳解穴,毫无效果,正自焦虑,忽听得一个声音说道:“不用担忧,我会
解救。”只见月光下人影一闪,金世遗已站在她的面前。
谷之华待要避开,双脚却不听使唤,金世遗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只听我说两句话
行不行?咳,你既知今日,何必当初?”谷之华不禁问道:“今日怎样?当初怎样?”金世
遗道:“当初你第一次昆我,那时人人骂我是个魔头,你却一见我便相信我;后来咱们都遭
遇过许多伤心的事情,彼此都能互相劝慰。想不到你现在反而相信外人的话!”谷之华怔了
一怔,问道:“什么外人?”随即省起金世遗所指的“外人”乃是厉胜男,心中忽地感到有
点甜意,但仍然绷紧着脸道:
“甚么外人?你把自己的妻子也当作外人么?我真想不到你是个无情无义之辈!“正
是:
本是知心同命鸟,缘何却自起疑猜?
欲知后事如同?请转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云海玉弓缘》——第四十七回 专使驰昼少林寺 正邪大会千幢坪
梁羽生《云海玉弓缘》 第四十七回 专使驰昼少林寺 正邪大会千幢坪 谷之华说到最后一句,禁不住眼圈一红,她最后这句乃是责备金世遗“无情无义”的,
从语气连接下来,似乎是帮厉胜男说话,其实却是她自己不知不觉,将怨恨的心情流露了出
来!
金世遗急道:“谁说她是我的妻子?”谷之华道:“她自己说的,还有假的么?我不相
信天下会有一个女人,肯不顾羞耻,冒认别人做自己的丈夫!她说,她和你是在荒岛上成婚
的,主婚人就是他的哥哥,有这事么?”金世遗神情尴尬.只好点点头说:“不错,是有这
事!”
谷之华面色大变,衣袖一甩,便要离开,但身子却似麻木了一般,只觉地转天旋,浑身
乏力,金世遗一把将她拉住,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内情,这只是当时的权宜
之计,这,这是假的,假的!假的夫妻!你明白吗?呀,你还不明白?我对你实说了吧,你
知道她是谁?她便是乔北溟当年的大弟子厉抗天的后代!”
谷之华怔了一怔,道:“这和你们做夫妻之事又有什么相干?”这时,她虽然仍是伤心
透顶,但见金世遗急成这个样子,不觉心中有所不忍,辞色已是稍稍缓和。
金世遗从最初认识厉胜另起,一直说到在荒岛上和地做的半个月的假夫妻止,说了半个
时辰,方始将前因后果,交待清楚,最后说道:“我是为了她曾对我有恩。因此才答允助她
报仇,与她兄妹相处的。你现在明白了我的心事么?他一口气说至此处,方始停下来,望了
谷之华一眼,但随即又低下头来,感到难以为情。要知厉胜男的仇人乃孟神通,金世遗答允
助她报仇,那即是要除掉谷之华的父亲了,尽管谷之华也恨她的父亲,那仍是会觉得尴尬
的。
谷之华呆若木鸡,好久,好久,仍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在这静默的时刻中,它的心头却
是波涛澎滔,想到了许许多多事情。从厉胜男的故事中,她更知道了父亲的凶险毒辣,为了
乔北溟的武林秘笈,不惜杀害了厉胜男的全家。因此她虽然对金世遗的说话,最初有点难
堪,随即也便谅解了。
可是,她对金世遗却有非常不能谅解的地力,女儿家的心是最敏感的,她从金世遗的话
中,听出了金世遗对厉胜男不仅只是怜惜而已,要是没有丝毫爱意的话,以他的性格,又岂
肯甘受委屈,与厉胜男作假夫妻?又怎肯一直陪伴着她,对她小心呵护?也许这蕴藏在心中
的爱意,连金世遗自己也不知道,但谷之华那敏感的心灵,却很容易的觉察出来!试想情人
的眼中,岂能容得下一颗砂粒?
另一方面,谷之华知道了厉胜男的身世之后,也感到内疚于心,虽然她不肯认孟神通是
她的父亲,但孟神通究竟是她的生身之父,而杀害了厉胜男一家的,就正是孟神通啊!思念
及此,她觉得自己也好象欠了厉胜男一笔债似的,要是再夺了她心上的情郎,欠的“债”就
更加重了。
谷之华转了无数念头,过了好一会,方始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世遗,我已经知道你
的心事了!”金世遗似是一个待快的因徒,急忙问道:“你现在可以原谅我了么?”
谷之华低声说道:“这谈不上什么原谅,你爱交什么朋友,我怎能阻碍你呢?你结过我
许多鼓励与帮忙,我是感激得很。只是,只是”金世遗道:“只是什么?”谷之华面晕红
霞,终于说道:“只是这儿女之情,我今生是再也不想谈了一.”金世遗叫道:“之华,你
还是不肯相信我么?”谷之华道:“不,我相信你不会走上邪途,我师父对你期望很大,我
也盼望你在武学上有更大的成就,在武林中千古留名!”金世遗道:“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意思!”谷之华不答这话,迳自往下说道:“你对我的好意我全都知道,但我已经决定了的
事情,那是永不能更改的了。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这半部武林秘笈,你拿去吧!”
金世遗呆了一呆,谷之华已把那小册塞到他的手中,她的神情坚决之极,似乎是在发出
一个命令,非要金世遗接受不可!
金世遗正要说话,一时之间,却不知说些什么才是,就在这时,忽听得李沁梅在外面叫
道:
“谷姐姐,谷姐姐,想煞我啦!”原来孟神通见金世遗已走,无心恋战,忙用金刚掌
力,冲开了冯瑛的剑光圈子,便逃跑了。冯瑛早就从翼仲牟的飞鹃传书中叫得知他们住在这
间客店,打退孟神通之后,遂与锺李二人寻来,李沁梅渴念良友,她不管会不会吵醒其他住
客,一到旅店外面,便用“传音入密”的内功,把声音先送了进去。
金世遗心头一震,李沁梅与锺展同来,他不愿意让她知道自己还活在世上,他望了望手
上的那半部武功秘笈,待想不要,忽地心头一转,终于藏在怀中,低声说道:“你不要让沁
梅知道是我,之华,以后我还可以见你吗?”谷之华摇了摇头,但见金世遗呆在那儿,不觉
叉点了点头,这时冯瑛等人已进来了。
金世遗飞身从另一墙头越过,随手弹出几个预先扣在掌心的小石子,给冯琳等人解开穴
道。
只听得李沁梅嚷道:“咦,又是这个怪人!这,这是怎么回事?妈、妈呀,你怎么
啦?”
冯琳、翼仲牟等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不但李沁梅见了大吃一惊,冯瑛也吓了一跳,
她本来想去追问这个逃跑的“怪人”的,见了如此景象,只好留下来了。
冯琳功力深湛,穴道一解,最先醒转,一睁眼睛,连忙问道:“那孟老贼呢?”李沁梅
道:
“那孟老贼给大姨打跑了。妈,你这是怎么回事?”冯琳满面通红,调调说道:“不小
心,便受了那孟老贼的暗算,幸亏姐姐你来得及时。”她还以为是冯瑛赶了到来,才将孟神
通打跑的,正自要向姐姐道谢,冯瑛笑道:“沁梅说得不清楚,把这件功劳也算在我的头上
了。我和孟神通交手是在离此十里之外和地方,给你们解开穴道的另有其人。”
这时翼仲牟等人相继醒来,闻言问道:“是什么人呢?”冯瑛道:“是一个戴着人皮面
具的怪人。我与孟神通遭遇的时候.他正被孟神通所追赶,想不到他的脚程竟也如此快疾,
已先回到这儿了。”
翼仲年“啊呀”一声,连快问道:“这怪人呢?”冯瑛道:“他一见我和沁梅进来,便
立即跑了。你可知道他是谁么?”冯琳听了姐姐的叔述,已经知道了是金世遗,急忙咳了一
声,说道:
“他呀?他,他是峨嵋派金光大师的第三个弟子,性情与我一样,喜欢胡闹,姐姐,你
也是见过他的,不过他带上面具,你一时认不得他罢了。”金光大师有两个弟子,都是非常
庄重的人,冯瑛怔了一怔,但她深知妹妹约为人,立即便猜想到一定是内有古怪,她不愿意
将这个人的来历当众说破,所以了胡说一遍,当下便不再问。
李沁梅又嚷道:“谷姐姐,你怎么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不想见我吗?”冯琳悄悄拉了
谷之华的衣袖一下,谷之华微笑道:“我怎么会不想见你呢?不过我挂念掌门师姐的痛,是
以心里愁烦。”李沁梅方始释然,点点头说道:“你那曹师姐以前对你不好,现在可真是想
念你,每天都向我们问几遍,问你到了没有,等下天亮咱们就立刻动身吧。”
冯瑛在客店里巡视一遍,将那些被孟神通点了穴道的住客和伙计,都解救过来。孟神通
点这些人的穴道,用的是最轻的一种点穴法,冯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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