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
跪下了,求你高抬贵手,赐予解药!”
他是遵照厉胜男的心意,当着天下英雄面前,向厉胜男磕头认错!这几句话并非用“天
遁传言”,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江南大叫一声,掩了面孔,李沁梅低下了头,不敢观望,心中叹道:“可怜的性遗哥
哥!”
在场的各路英雄,都感到气愤难忍,但都是无可奈何!顿时间,人人都似受了催眠,个
个低下了头,不忍见金世遗受辱。
金世遗虎自含泪,身躯一矮,双膝弯下,厉胜男不待他跪倒地上,忽地衣袖一卷,登时
将金世遗扶了起来,笑道:“你的大礼我心领了,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不愿你受天下英雄耻
笑。”衣袖一松,金世遗站直了身子,只见厉胜男也正在检袖向他还了一礼。金世遗显不得
羞惭,连忙问道:“现在你可以将解药给我了吧?”
厉胜男冷冷说道:“你向我赔了大礼,咱们之间的梁子已解,我不会向你再报当年那一
掌之辱。但亦不过仅仅如此而已,却与解药何关?”这几句话淡淡道来,登时把金世遗吓得
呆了!
厉胜男“璞嗤”一笑,忽地转过一副口昭,柔声说道:“瞧你急成这个样子!当真是把
这几颗解药着得比命根子更重要么?本来我可以给你,只是却有一样为难!”
金世遗怔了一怔,连忙问道:“有何为难之事?”厉胜男道:“你忘了我们万家的规矩
么?”顿了一顿,重新用“天道传言”之术说道:“当年你与我到了火山岛,我的大伯父为
什么要杀你,你还记得么?我们厉家决不容许外人得知我家的秘密,更决不容许外人分享我
家的东西。为此,他当时几乎就要把你杀了,至于后来何以饶你,这原故你自己应该明
白。”
这番话话中有话,金世遗当然明白。要如以厉家和乔家的关系,凡是属于乔北溟的武功
典籍,万家是早已把它当成自己的东西了。那本百毒真经,最初虽然是属于七阴教主的,但
后来给乔北溟抢去,传之厉家,所以厉家当然更有理由把它当作自己的家传秘典。现在自己
虽然是仅仅向她求取解药,但这已涉及了百毒真经的不传之秘,按照厉家的家规,就不能拿
给外人,除非是他家里的人,亲自拿解药去救。
金世遗做梦也不会想到厉胜男竟会搬出这一条古老的家规!当年厉胜男的伯父不杀他,
那是因为厉胜男认他做丈夫:现在厉胜男搬出这条家规,那只能有一个用意,…那就是要
金世遗认她做妻子,她才肯交出解药!
这刹那间金世遗呆若木鸡,心中乱成一片!厉胜男双眼朝天,似是自言自语的冷冷说
道:“我自小就不信命运,我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拿到,我想办的事情一定要办到,即算是命
中注定,我也一定要尽力挽回!”
在场诸人之中,李沁梅是最关心金世遗的人,她虽然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但是从金世遗
的神情中已隐隐感到有些不对,正自忧疑,忽见金世遗离开了厉胜男,竟是缓焙的向自己这
方走来。
冯琳吃一惊,冯瑛低声说道:“妹妹,你别担心,他决不会做无礼之事。让他们谈谈,
倒可以让沁梅了却一重心事。”
李沁悔眼中满是泪水,又是欢喜,又是有点心伤。金世遣走到她的面前,说道:“妹
妹,你大喜啊!恕我来得迟了。”李沁梅呆了半晌,说道:“你回来了就很好,你什么话也
不用说,我一点也不怪你。”金世遗道:“你今天大喜,我没有什么宝贵的礼物给你。几年
来我在海外检来了一些小玩意儿,聊表心意。”说罢,拿出了一个匣子。
李沁梅打开匣子,里面间成一格一格,分别放有贝壳、羽毛、小石子、种籽等等零星玩
意。
金世遗道:“这是翡翠鸟的羽毛,可惜不能捉一只给你玩:这是海鹊的翎,比大雪山的
鹤翎还美,还有我在蛇岛所拾的贝壳,各种各样的色彩都有:这些小石子是在别山口拾的,
你摸一摸着,是不是觉得好像还有点烫手呢?这些都是海外奇花的种籽,我也不知道名字,
你试在温泉附近来种,看能不能开花结果?”
李沁梅和金世遗最初相识的时候,还是个淘气的小姑娘,最喜欢新奇别致的小玩意儿,
当年他们走过大雪山,李沁梅便常常要金世遗帮她捉鸟儿、摘野花、捡石子。
李沁悔泪盈于睫,心道:“原来他在海外也末曾有一天忘记我!唉,我在他的眼中,一
直是他的小妹妹!”李沁梅捧着这个匣子,双手徵微颤抖,有几分伤感,但更多的是感激之
情。锺展看在眼中,心上的愁云尽去,想道:“我早已看出,他们本来不过是兄妹的情谊。
只是沁妹以前年纪太小,是什么样的感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沁梅的眼角滴下来,半晌说道:'这份贺礼,比什么都宝贵,世遗哥
哥,多谢你啦!但愿过不了多少时侯,我们也可以喝到你的喜酒!“金世遗苦笑道:“你今
天便可以喝到我的喜酒!我正是来和你商量…”李沁梅这一惊非同小可,禁不住叫道:
“什么?你,你,你…你今天便要请吃喜酒?”顿然间她明白了,金世遗今天要娶的是厉
胜男而不是谷之华!
金世遗极力抑制激动的心情,低声说道:“不错,我今天便要请你吃喜酒。只是这事是
刚刚决定,我一时准备不来,所以要和你商量,借你的地方。借你的东西,借你的酒菜,给
我行婚礼,宴宾客!”
李沁梅呆了一会,道:“这是终身大事,你想清楚了么?”金世遗凄然说道:“想清楚
了,你还不知道吗?除了这条路,我已经是没有其他的路好走了?”
李沁梅当然明白,这完全是为了谷之华的原故。她一百二十个不愿意金世遗与厉胜男结
婚,但是,她也像金世遗一样,更不愿眼睁睁的着谷之华死去。
李沁梅嘴角擒着泪珠,强笑说道:“这么说,世遗哥哥,我也要恭喜你啦。想不到咱们
竟在同一日成婚,你举行婚礼所需要的东西样样都是现成的,新房也立刻可以再布置一间,
你尽管借用。”
金世遗和李沁梅的谈话,人人都觉得清清楚楚,人丛中有人哭出声来,那是江南。邹缝
霞附着他的耳朵说道:“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捱,你哭什么?”江南抽噎说道:“我只是
替谷女侠伤心。”泪珠如雨,一时之间,哪能止得?邹缝霞慌了手脚,急忙将他遮住。厉胜
男神色漠然,对这一切恍如不闻不见。
金世遣走到唐晓澜面前,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说道:“我无父无母,又无亲人长辈,唐
大侠,你愿意替我做主婚人么?”
唐晓澜怔了一怔,凝思片刻,说道:“令师在世上的朋友,只怕也只有愚夫妇等有限几
人了。我一向把你当作子侄着待,你今日得和天下武功第一的女英雄结婚,我稗替你高兴,
主婚之事,义不容辞!”
唐晓澜肯替他们主婚,很出一些人意外。他们哪里知道,唐晓澜仍是另有苦心,要知厉
胜男现在的武功,已是无人能够制服,他深知金世遗心地善良,但愿厉胜男与他成婚之后,
能够改邪归正,免至为害武林。
厉胜男走了过来,检准施礼,说道:“多谢唐大掌门不念旧恶,赐惠成全。”跟着又对
金世遗道:“你好糊涂,怎么还不邀请宾客?”金世遗就似给她牵着线的傀儡似的,木然毫
无表情,转过身来,面对各路英雄,作了一个箩圈揖,说道:“今日我与厉姑娘成婚,请各
位赏面,喝一杯酒。”说了之后,周围静寂如死,竟是没一个人出声回答。
唐晓澜道:“今日我家是双喜临门,两对新人,一对是我的徒弟和甥女;一对是我的金
贤侄和天下武功第一的女英雄。哈,哈,这当真是百世难逢的武林佳话,请各位同至寒舍,
贺喜新人。”
众人一来见唐晓澜出面,二来这席喜酒,也是李沁梅和锺展的喜酒,于礼于情,断无来
作贺客,却不喝喜酒就走之礼:三来,他们也都怀有好奇之心,虽然个个都憎稗厉胜男,却
也想看看这个女魔头的婚礼。
当下各人都跟随唐晓澜,重回礼堂。但气象已是大大不同,在贺锺、李成婚之时,那是
喜气盈门,人入笑容满面;现在却是个个没精打采,尤其邙山派的弟子,更是又愤恨,又悲
伤。江南走到礼堂的门口,忽地大哭道:“她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愿看着她与金大侠拜
堂!”邹缝霞吓得面无人色,急急忙忙将他拉下,埋怨道:“你不去就不去,大呼大嚷做什
么?”好在厉胜男似乎毫不注意,她与金世遗手牵着手,走进礼堂,未曾回头一望。
礼堂上那对红烛尚未烧残,唐晓澜叫人辅插一对红灯,厉胜男的侍支上来说道:“请小
姐更衣。”她的新房刚在布置,李沁梅虽然极不愿意,也只得常她到自己的房中去换衣服。
锺展道:“金兄,你可要换过一身新衣服么?”金世遗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
用。”
过了一会,只见那几个侍女手持轻纱宫灯,在前引路,厉胜男按着一袭白丝轻罗,长裙
要地,聘聘媳媳,踏着凌波徵步,宛如仙女下凡。李沁梅道:“我现在才知道厉姐姐不但武
艺高强,一手女红,也是无人能及。你瞧,她自己做的这套衣裙多美!”原来厉胜男早料到
有此刻之事,她连结婚的礼服也准备好了。李沁梅表面赞美她的说话,实在是讽刺她的。
金世遗那套衣棠,因为曾经在地上打过滚来,沾满了泥土,这封新人,并肩而立。相形
之下,实在是滑稽之极。但在场观礼的人,人人都为金世遗难过,哪里还有心情取笑。
李沁梅冷眼旁观,只见厉胜男的神情甚为奇异,面上虽有得色,目光却是一片茫然,竟
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悲伤。金世遗的神情更为古怪,却似给人缚上刑场似的,人人都着得出他
在极力避开厉胜男的目光。
旁人只知道金世遗心情痛苦,却还不知道他已下了必死之心。原来他已和万胜男说好,
拜堂成婚之后,厉胜男就交给他解药,他马上便要到邙出去救谷之华,待放了谷之华,然后
才与厉胜男做夫妻。其实他所要的不过是解药,他准备在救了谷之华之后,便即自戕。他实
在是拿性命来哄骗厉胜男的解药的。
在全无喜气、举座寡欢的情形下,这个奇怪的婚礼进行了。交拜之时,金世遗不可能避
免面对着厉胜男,只见她肌肤如云,面如白玉,在红烛映照之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凄
艳”,“美”是“美”极了,却不似新娘子的“美”,美得不是令人心动,而是令人心悸。
大礼告成,喜筵早段,侍女说道:“小姐,你和姑爷进房歇歇,再出来敬酒吧。”金世
遗默默的随着她走,却见厉胜男似是把一个纸团交给了她的侍女。
金世遗心道:“不管你要什么花招,我的主意是打定的了。”厉胜男走进新房,将侍女
遣开,虚掩上房门,柔声问道:“世遗,你还在恨我么?”金世遗不答。厉胜男叹口气道:
“不管你怎样恨我,我今天总是做成功了你的妻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金世遗冷冷说
道:“不错,你是成功了!如今你总应该拿出解药了吧?”
厉胜男凄然说道:“早知如此,我真后悔从荒岛回来。”金世遗恨恨说道:“你现在不
是样样都称心如意了么?”厉胜男道:“不错,但是到头来都是空的。世遗,要是咱们仍在
荒岛上朝夕相对,那有多好!”金世遗心里也在暗自叹息道:“谁叫你变成这个样子?往日
的情份,已似大江东去,一去不回了。”心里是如此想,但却不得不哄骗她道:“咱们做了
夫妻,相对的日子长着呢。你给我解药,让我办了这桩事情,也好早些回来伴你。”
厉胜男又叹口气道:“世遗,你不要骗我了!”眼圈红润,眩然欲滴,金世遗接触到她
幽怨的眼光,禁不住心中感到有些歉意,在此之前,他是从来也没有骗过厉胜男的。但此时
此际,他却不得不再硬着头皮说道:“我骗你什么?咱们不是已拜堂做了夫妻么?”
厉胜男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方始拿出一方玉匣,说道:“解药在这里面,还有几件东
西是给你的。”金世遗无瑕问她是什么东西,连忙伸手来接,厉胜男忽道:“世遗,我盼望
你能够依我几件事情。”
金世遗大吃一惊,叫道:“怎么,你又变卦了?”只道她又要出生什么难题。厉胜男徵
笑道:“不是变卦,你别着慌,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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