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
之前的一天告诉我的,也是她的遗命,要将这张画图取来,当作礼物送给你的。那天恰值藏
灵上人给你打伤,死在山洞之内,而你却未曾发现他藏有这个秘密,所以我托江南的手转送
给你。”金世遗奇道:“她老人家怎么知道?”谷之华道:“令师青龙尊者生前会与她谈及
那个海岛,说是在岛上曾发现有署名乔北溟所留的墨迹,令师不知道乔北溟是何等样人,加
以那海岛久无人居,毒蛇怪兽出没其间,令师虽然不怕,却也不愿无谓冒险,是以没有深入
搜查。他后来向我师父问及乔北溟其人其事,我师父就猜想到了,这二百年前的一代大魔
头,可能会在海岛上留下了他的武功心得。”金世遗想到:“只怕那海岛上不只仅有毒蛇猛
兽,要不然我师父不会那样告诫我。不知他曾发现了什么怪异的迹象,对吕四娘也没有
说。”
谷之华继续说道:“这件事隔了好多年,令师他早已仙逝了。直到三年之前,我师父到
天山探访唐晓澜。唐经天和冰山天女也在那儿,谈起了这件事情,冰川天女想起了一事,他
的父亲桂华生当年为了寻求绝世的武功,远适异国,缔结奇缘,做了尼泊尔公主的附马,得
以结交各国武士,有个波斯武士告诉他,说是西藏的武学大师某年曾到波斯,向一个几代以
前就已归化了波斯的中国人收买了一卷图籍,那是用中国文宇写的,据说那个中国人的远祖
是个海客,他有一本日记,曾记有他在某一个海岛遇见一个名叫乔北溟的奇人,那个中国人
也早已看不懂他本国的文字了,不过因为这件事他家世代相传,所以还记得乔北溟这个名
字。那个波斯武上知道藏灵上人是个武学大师,怀疑他所收买的图籍与武功有关,又值桂华
生是中国人,故此对桂华生言及,桂华生却也不知道乔北溟是什么人,当时就记了下来,想
留待他年回国之后,有机会去问武林中最渊博的吕四娘。可是桂华生终生未有机会遇见吕四
娘,倒是他的女儿冰川天女遇见了。”金世遗这才恍然大悟,说道:“事情原来这样曲折,
你的师父是听到了冰川天女叙述了她父亲的这件故事之后,才知道乔北溟的秘密藏在藏灵上
入手中。”
谷之华道:“我师父从天山回来之后不久,自知死期将至,要我在她去世之后,留心打
听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藏灵上人。她说你师父的武功独创一家,许多精微奥妙之处,
为中原各大门派所不及,可惜他得不到正宗内功的心法,所以终于不免走火入魔。我师父博
览群书,她查考武林前辈的纪述,知乔北溟是明代以来,邪派中武功第一的人物,在他和当
时的大侠张丹枫第二次交手之时,他的修罗阴煞功已练到了第八重,开始进入第九重的境界
了。”
金世遗道:“据我所知,孟神通现在不过练到第七重,比起当年的乔北溟尚差得远呢。
孟神通已经担心他随时可能走火入魔了。”
谷之华道:“根据西藏密宗的经典所述,修罗阴煞功拣到第八重之后,必然走火入魔。
可是乔北溟当年踏入了第九重的境界,尚可以与张丹枫交手,而且他还能够在海岛上活到差
不多一百岁才死,以此推想。他确有可能把正邪两派的内功合而为一,消除了邪派内功必然
要发生的走火入魔的后患,这正是令师这一派内功所要解决的问题。是以我师父叫我在她死
后找你,将藏灵上人藏有那一卷图籍的秘密告诉你,希望你能够取得乔北溟所遗留的武
学。”
金世遗道:“现在我明白了,上个月昆仑散人、森木姥和金日这三个魔头结伴来追踪藏
灵上人,在东平县杨家附近,你和那三个魔头相遇,当时想必是你早已发现了我和藏灵上人
的踪迹了?”谷之华道:“不错,我一直在暗中跟踪你们二人,你们都因为要对忖强敌,没
有留意到我。后来藏灵上人已死,他所藏的画图和那本海客日记,已由江南交给了你,我就
不再多管了。”
金世遗笑道:“你当时未肯把秘密详细的告诉我,大约还未很相信我这个人,想假以时
日,察看我的心性如何,若然果是好人,这才肯说出来吧?”谷之华笑道:“你说对了一
半,另一半呢,我猜想你会到邙山来给我师父上坟。”金世遗也笑道:“你也只猜到了一
半,我上邙山,除了给你师父上坟之外,心中还想见你一面。”
两人目光再度相接,柔情脉脉.秋水盈盈,当真是几番遇合,使成知己。金世遗心中一
动,忽道:“谷姑娘,你离开邙山之后,打算到哪儿去?”谷之华道:“随意所之,并无定
址。”金世遗道:“你有没有乘风破浪的豪兴?我与你到海上遨游。”谷之华笑道:“你是
想与我一同去找寻乔北溟所住过的那个海岛么?”金世遗道:“正是。”谷之华道:“就只
你我二人?”
要知谷之华虽然是武林女杰,胸怀坦荡,但想到孤男寡女,同舟出海,到底不便,意欲
推辞,是以有此一问。金世遗听到了她这一句话,却有如晴空响了一个霹雳,蓦然间厉胜男
的影子又浮现心头。金世遗情怀杂乱,抬头见到前面有座茶亭,默默无言的便走进茶亭。
谷之华颇为奇怪,跟他进了茶亭,笑道:“你怎么不声不响?”金世遗道:“我口渴
了,想找点酒喝。”
这种在大路上的茶亭多数兼有酒卖,金世遗一坐下便叫茶亭的小先打三斤白乾,谷之华
道:“我不喝酒。”要了一壶香片茶,但见金世遗一碗一碗的倒酒来喝,转眼间便把那三斤
白吃喝尽,又叫小再打三斤。这茶亭的小,从未见过酒量这样大的客人,睁大了眼睛说道:
“客官,你喝酒喝得真快!”
谷之华心头纳闷,想道:“金世遗是个聪明人,他见我这样问他,料想是听出了我不愿
与他一起出海,故此闷闷不乐。呀,你也不替我想想,虽说武林中人,男女之间,不必太拘
礼法,但孤男寡女,又岂可以同舟共宿,不避嫌疑?”
岂知金世遗乃是想到了厉胜男与他约会,他早已答应了与厉胜男一同出海,去探索乔北
溟的武学秘藏,如何又可以再邀谷之华同去?纵然谷之华不介意,但厉胜男的这一份秘密,
却是他答应过决不漏的,可以想像得到,她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再带一个陌生的姑娘与她一齐
出海。
金世遗虽然素性疏狂,却并不是个莽撞之人。你道他何以未经考虑,刚才又邀约了谷之
华?
要知情之为物,奇妙无比.金世遗对谷之华已是暗暗倾心,谈得投机,两难分舍,在深
感到对方柔情脉脉之际,纵是天大的事情也会忘掉,哪里还记得厉胜男?可是话一出口,厉
胜男又像他的影子一样,突然在阳光之下显露出来,叫他懊悔也来不及了。谷之华尚未清楚
他的往事,怎知他有如此复杂的心情?
金世遗一口气喝了六七碗酒,黯然说道:“你不去也罢,也许我会另约别的人去。”谷
之华道:“探索这种绝世的武功之秘,岂可随便约人?你是怕那个海岛当真有什么怪异的物
事么?”心中正在百般考虑,刚刚得了一个主意,只待金世遗再邀约她,她便可能答应各乘
一舟,结伴同行。但见金世遗的神色似是苦恼之极,低下头又喝了一大碗酒,说道:“我并
不怕那神秘的海岛,我是怕,怕……”谷之华道:“怕什么?”金世遗突然冲口说道:“我
是怕我自己。”这话奇怪之极,谷之华笑道:“你是和我打什么禅机吗?”
金世遗端起大碗,道声:“喝酒!”骨嘟嘟的叉将一碗白乾喝尽,谷之华笑道:“我不
是早说过我不喝么?”看了金世遗一眼,柔声又道:“你也少喝点吧!”金世遗但觉满怀郁
闷,难以排遣,故意将宋人辛弃疾的一首戒酒词改了几宇,高声唱道:“杯汝前来,老子今
朝,放荡形骸!甚长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醉,气似奔雷!慢说刘伶,古今达者,醉后
何妨死便埋!……”
谷之华道:“大哥,你醉了!”金世遗道:“酒逢知己千林少,这几斤白乾何醉得了
我?店小二,再打三斤!”谷之华道:“金大哥,听我的话,别喝了吧!”金世遗醉眼蒙
胧,抬起头来,正好大路那边有一行人过来,金世遗一眼望去,心头一跳:“这两个人不就
是锺展和武定球?”看清楚了果然是他们,金世遗忽地拍案而起,哈哈笑道:“踏破铁鞋无
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你这两个小子就在这儿!谷姑娘,你等等我,我回来再喝!”
谷之华忙道:“金大哥,你不可闹事!”金世遗道:“我要问这两个小子一桩事情,你别管
我,我决不会胡闹便是!”
原来武锺二人也是到邙山参加盛会来的,和他同行的那三个人,一个叫卢道磷,一个叫
林笙,是邙山派曹仁父和路民瞻的弟子,刚才程浩点名之时,同曹锦儿报告,说是有两个同
门通知要来,而因事尚未来的便是他们。还有一人则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名叫丘元甲,是
少林监寺百拙上人的高足。武锺二人在路上遇见他们,得知今日是独臂神尼逝世约五十过
年,想起师门的交情,便与他们同来参加盛会。这一行人正自谈得高兴,猛听得一声喝道:
“你这两个小子给我站住!”武定球抬头一看,陡然间见到金世遗拦在路中,这一惊非同小
可,锺展比较镇定,急忙拔剑出鞘,沉声喝道:“这条路又不是你的,你为何不让我们过
去?”金世遗笑道:“你这两个小子苦头还没有吃够么?在我面前居然还敢拿刀动剑?来,
来,来!我问你们一桩事情,说清楚了就让你们过去。”
武定球惊魂稍定,恃着人多,大怒骂道:“邙山之下,岂容得你横行霸道?你让不让
开?”他郑重说出“邙山之下”这四个字,实是意欲挑起同行的公愤,那两个邙山派弟子果
然大为不平,但他们不知金世遗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与武、锺之间有什么过节,姑且退过
一旁,暂时忍住,听清楚了再说。
金世遗大笑道:“邙山之下又待如何?我有事情问你,你敢不说,我打断你的两条腿,
叫你爬上邙山。”路民瞻的弟子林笙忍不住,说道:“阁下,你是那条线上的朋友?有什么
话要问,请说便是,何必如此凶横?”金世遗双眼一翻,道:“我的名宇,你还是不知道为
妙。我有事情问他们,谁叫他们不说,便先骂我横行霸道?你先编派我的不是,我便真个预
道,看你又待如何?”
金世遗说话之时,口沫横飞,酒气奸人,林笙退后一步,心道:“这敢情是喝醉了,前
来胡闹。”便道:“锺大哥。你且听他要问什么?在这邙山脚下,小弟忝为地主,断不会袖
手旁观,令你们有所麻烦便是。”
锺展较为沉着,急忙用眼色止住武定球,上前问道:“金先生有何事见教?”他在唐晓
澜门下受过多年的薰陶,而且念及在孟家庄恶战之时,金世遗曾暗助过他,故此说话很是客
气。金世遗道:“吒,你比这个姓武的小子懂事一些,我就问你,李沁梅呢?她到哪里去
了?为什么不与你同来?”钟展道:“嗯,原来你是要问我师妹吗?她,她:…:”金世遗
道:“她怎么样?”锺展道:“我,我不知道。”金世遗道:“看你的样子还比较老实,却
在我的面前装假!沁梅她在孟家庄脱险之后,不是到新安镇找你们吗?难道没有见着?”心
想:“若不是锺展说假话,那就是厉胜男说假话了。”大闹孟家庄之后,厉胜男曾用李沁悔
的名义,骗金世遗到太行山的金鹞峰顶相会,金世遗质问她时,她才说出李沁梅是她故意引
开,指引她去与师兄相会的,故此金世遗一见锺展与武定球,忍不住要向他们追问。
厉胜男倒没有说假话,李沁梅得到她的指引,果然找到了武、锺二人,锺展本来要将金
世遗的消息告诉她的,是武定球恨金世遗不过,故意捏造消息,说是金世遗已被孟神通的
“修罗阴煞功”所伤,看情形旦夕不保,只怕早已死了。武定球是想断绝了李沁梅的希望,
想她回转天山,李沁悔信以为真,伤心之极,但她得不到确实的消息,却怎也不肯死心,反
而立即离开了师兄,又去追查金世遗的下落,锺展劝她不转,追又追不上她,事后唯有将武
定球埋怨一通。
可是在金世遗的面前,钟展怎肯将实情说出,金世遗见他吞吞吐吐,越发起疑,喝道:
“你这小子原来也是假老实,李沁梅在哪儿?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