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
娘。傍晚时分,他到了杨家庄外,但见好大的一座庄院,在山坡上依着山势建??。杨家背
出面湖,山峦起伏,湖平如镜,风景甚佳,江南小道:“怪不得绛霞这小姑娘长得那么秀
气。”山路崎岖,不便策马登山,好在江南的坐骑乃是久经训练的大宛良驹,便即将它放
了。那马自在湖滨吃草,江南则在暮色苍茫之中,悄悄的从侧面僻静之处登山,心中想道:
“这小妮子一定想不到我会来给她助拳。哈哈,患难之时,始见朋友,我江南本就是一条汉
子!”想到得意之处,自言自语,几乎要笑出声来。
山岚秀草没胫,江南正在行走,忽听得背后有沉重的脚步声,江南在草堆中一伏,侧耳
细听,但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三哥,你怎的会看了人家的道儿,被埋到草堆里
面去了?我真不相信那小子居然有这等功夫。”江南一听,似是今日在茶亭上所遇的那个瘦
长汉予,便在草堆里偷偷张望出来,只见来的共三人,一个铁塔般的大汉走在前头,刚才被
他拷问的那个胖汉走在中间,他的同伴,那个瘦长的汉子走在最后。那胖汉满面通红,身上
还黏看许多草屑,听他们所说,原来是那个瘦汉子听到他在草堆里的呻吟之声,将他救出来
的。至於那个铁塔般的汉子,大约是瘦汉请来助拳的。
那胖汉给他的同伴嘲笑,甚是尴尬,半晌说道:“你别看轻了那个小子,那小子是身怀
绝技,点穴功夫的神妙,世上只怕再找不到第二个人!”他将江南的武功大大夸张,用意不
外替自己解窘。江南一听可乐开了,心道:“这家伙还算识货,我刚才实是不该将他那样折
磨。”那瘦汉道:“这么说,你竟是心服口服了?”那胖汉道:“技不如人,岂容不服?据
我看呀,不但你我不是他的对手,就是咱们的帮主出手,也未必准嬴!他口气好大,说咱们
的帮主也不过是二流角色呢!”那铁塔般的汉子乃是震山帮的帮主赵铁汉,他和泰山帮主郝
达三是最好的朋友,听得勃然火起,“哼”了一声道:“那小子问你邀请什么人,你提到我
的名字没有?”那胖汉道:“第一个就提你老,他说”呀,我可不敢转述。“赵铁汉道:
“大约是在骂我吧?是他骂的,与你无关,说吧!”那胖道:“骂倒没有骂,不过他说你们
都仅不过是三四流的角色!”赵铁汉大怒道:“哼,我若遇见了他,拆他的骨,剥他的
皮!”
忽听得草丛中有人“咭”的一笑,原来江南听得那胖汉对他大捧特捧,终於忍耐不住,
从心底里笑出来。那胖汉叫道:“呀,就是这个小子!”
赵铁汉大喝道:“好,我且看你是几流角色?”别看他身体魁悟,跳跃却是甚为灵活,
声到人到,呼的一声,便向江南痛击,江南一个转身绕步,反手一点,嘻嘻笑道:“你怕不
怕我世上无双的点穴功夫?”笑到一半,便已笑不出来。原来赵铁汉的外家功夫在北五省数
一数二,拳似铁??,掌如利斧,那容得江南近身,江南点不中他的穴道,反而给他的掌缘
削了一下,痛得有加刀割。那汉子看得阴阳怪气的笑个不停,那胖汉道:“人家的绝技还未
出呢,你看人家能够和赵帮主拚到三十招,这点能耐,就比你强!”
江南的武功其实与赵铁汉相去颇远,不过,唐经天、金世遗、陈天宇等人,都曾零零碎
碎的指点过他一些功夫,虽然不能整套的运用出来,但他所学的都是上乘武功,一鳞半爪,
已足以骇人耳目。赵铁汉初初和他交手,未知他的深浅,又听得郝帮主的手下人说得他的点
穴法那末神奇,心中方有点惧意,但恐为他所败,落不下台。故此在开头的十馀廿招,还真
不敢和江南抢攻,只仗着刚猛的掌力来防备江南欺身偷袭。
待到三十招过后,赵铁汉已试出江南的功力,大为奇怪,心中想道:“这小子的功力只
配做我的徒弟,但他那精奇的手法,却比我的师父还强,这是什么道理?”这时他已自知立
於不败之地,但也还有点忌惮江南那些古怪而又每招不同的武功,待到再过了三十招,但见
江南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手,不禁哑然失笑,想道:“敢情这小子是从各处偷学来的?”虽
然觉得他的来历奇怪,但已是毫无惧意,当下掌法一变,左手用摔碑手,右手使金刚拳,掌
如巨斧开山,拳似铁??凿石,手脚起处,全带劲风!
江南给他迫得透不过气来,心中暗道:“糟糕,糟糕,这回可??了底了!”心念未
已。赵铁汉忽地双臂箕张,向外一展,江南双掌被封,百忙中用了陈天宇所教的一招“弯弓
射虎”,招数是用对了,但功力不够,哪搬得动赵铁汉的手臂,只听得赵铁汉哈哈一笑:
“叫你看我这三流角色的本领!”左臂一压,登时将江南的双手圈住,右手一下子便叉住江
南的咽喉。那瘦汉子取笑他的同伴道:“喂,怎么不见他使绝技了。”
江南头筋毕露,被他叉住咽喉,连叫也叫不出声。赵铁汉冷笑道:“你给我磕三个响
头,叫我一声老子,我便放你。答不答应?”江南心道:“我只有一个老子,若再叫他老
子,这是辱及亲娘的事情,万万不能答应。”主意打定,一味摇头,赵铁汉越叉越紧。江南
险险就要气绝,连摇头也没有气力了,但仍然是满脸倔强的神色。
正在性命危急之际,忽见赵铁汉怪叫一声,长长的舌头伸了出来,右手虽然仍叉着江南
的咽喉,却已是松弛无力。江南深深吸了口气,奇怪之极,但见赵铁汉的舌头越伸越长,连
头发也散乱了,好像不是他叉着江南的咽喉,反而是江南叉他的咽喉一样,那形状就像个吊
死鬼,江南叫道:“喂,你干什么,你吓我我就怕了你么?”他口说不怕,其实心中十分害
怕。那瘦汉只道江南真的使出了绝招,吓得魂不附体:慌忙和那胖汉一道,拔脚飞奔!
忽听得赵铁汉又是一声厉叫。双手一松,仆地不起,七窍流血,面如死人:江南叫道:
“我的妈呀!”竟然也给吓得晕倒了!
江南好像做了一个怪梦,迷迷糊糊中但觉身子轻飘飘的似是悬在半空,眼前出现无数牛
头马面的幻影,江南想叫却叫不出声,心中想道:“糟糕糟糕,一定是吊死鬼勾去了我的魂
魄了!”忽然那些幻影又不见了,有一个好似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别慌,别慌,今
天我叫你做一个名扬四海的英雄!”耳畔风声呼呼,俨若腾云驾雾,忽然间又好像从半空中
落了下来,一切归於寂静。
江南试试睁开眼睛,“咦,这是什么地方?”但觉身子好似被夹在两块木板之间,不能
转动,却又有耀眼的灯光从两面射来,江南走了神。渐渐清醒,奇怪极了,他发现自己竟是
蜷曲在一块匾额的后面。而且似是被人点了麻穴,无法动弹。
下面是一个宽大的厅堂,摆了几十张方桌,每张桌子上有两个酒壶,江南几乎疑心还在
梦中,想道:“难道是阎王爷爷请我赴宴么。”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妈,今晚的
场面可真热闹了,有那么多的人要来吗?”江南怔了一怔,但见两个女人走了出来,竟然是
杨柳青和她的女儿邹绛霞。
江南咬了咬舌头,很痛,分明不是梦了。那是谁将自己弄到这里呢?他想呀想的,越想
越是糊涂。
只听得杨柳青叹口气道:“你这孩子端的不知天高地厚,今晚乃是鸿门夜宴,你当是去
喝喜酒么?”邹绛霞问道:“爹爹请了多少人来助拳?”杨柳青道:“请的不少,到的只有
十位。”邹绛霞道:“他们那边呢?”杨柳青道:“共收到了三十四份拜帖,照江湖上的规
矩,来的当是三十四人了。嗯,你点一点席数,是二十四席么?”邹绛霞道:“不错,是二
十四席,每席二人,你和爹爹另外一席,那么不是还空出两席么?”杨柳青道:“这两席是
准备有不速之客到来的。”邹绛霞道:“他们的人数岂不是比咱们多了两倍有多么?”杨柳
青又叹口气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若是你外公在世,各路豪杰,即算咱们没发请帖,
只怕他们也会赶来。你瞧那块匾额!”江南心头一跳,只当是杨柳青发现了他,只听得扬柳
青绩道:“那块匾额我还记得是你外公六十大寿那天,北五省的一百二十四位英雄联名给他
送匾的,上面题的是武林硕望四个金漆大字,距今刚好是三十年,难道真是如俗话所云,卅
年风水轮流转么?”原来它是有所感慨,并非发现江南。
邹绛霞秀眉一扬,说道:“咱们虽然人寡势弱,也不应失了外公在世的威名。”杨柳青
道:“这个当然,你妈平生几曾向人认过输了?”邹绛霞道:“那个向咱们挑战的和尚是什
么人?”
杨柳青道:“那个野和尚,我只知道他的俗家名字叫做郝浩昌,是大力神魔萨天都的徒
弟。”
邹绛霞道:“大力神魔?这名字好熟,嗯,我听爹爹说过,他是与外公同一辈的大魔
头,不是早已死了么?”杨柳青道:“不错,连他的徒弟,也只死??了郝浩昌一人了。大
力神魔萨天都有一个孪生的哥哥名叫八臂神魔萨天剌,现在也只??下一个弟子了。”邹绛
霞道:“就是那个也做了和尚的董太清吗?三十多年之前,他曾被外公打折一条臂膊,那一
年咱们去天山找唐叔叔的时候,曾碰见过他。嗯,我明白啦,郝浩昌是为了他的师兄报仇来
的。”杨柳青道:“那一年要不是冯琳劝解,我早已把他的眼珠打瞎,哼,董太清自己不敢
向我寻仇,郝浩昌却反而替他向我寻仇来了,真是笑话。”江南心中暗笑:“这位杨姑姑比
我还会吹牛!”原来那次杨柳青与童太清在路旁的酒肆相逢,董太清以一条铁臂斗杨柳青的
神弹,江南也曾在场目击,要不是冯琳及时来到,杨柳青当场就得大大吃亏。江南又想道:
“董太清还怎能向你寻仇,除非他从棺材里爬起来,不,他死时连棺材也没有*除非他能从
冰川里爬起来。”原来董太清与另一个大魔头赤神子上喜马拉雅山的珠穆朗玛峰找寻仙草,
已在冰川里冻毙了(事见(冰川天女传))。这件事情是陈天宇告诉江南的,因为那一次上
珠峰探险,唐经天与金世遗也曾参与,而且金世遗就是在那一次失踪的。
杨柳青母女劫似乎还末知道这件事情。邹绛霞道:“妈,你忘记啦,冯阿姨当时不是说
过,不准董太清再向你寻仇吗?奇怪,他的师弟怎能不知道冯阿姨的禁令,难道他的师兄没
告诉他?妈,咱们不用怕了,就是这次打输,冯姨也定会给咱们报仇。”杨柳青道:“霞
儿,就算我这次给人家打死,也不许你去求告冯琳,咱们杨家的人,从来不要人怜悯,也从
不去哀求人??。”原来杨柳青与冯琳素来不和,冯琳也曾不止一次的拿她开过玩笑,这些
事情,杨柳青当然不会说给女儿知道(三十多年之前,杨柳青曾经是唐晓澜的未婚妻。唐晓
澜却爱上了冯琳的姐姐冯瑛。故此冯琳常常为了姐姐的原故,将杨柳青捉弄)。
说到这里,有一个家丁进来报道:“他们来啦!”杨柳青道:“你话老爷出来迎接客
人。”过了一会,只见一个浓眉大眼阔肩膊年约五十左右的汉子和一大群人走了出来,这人
正是杨柳青的丈夫邹锡九,那些人则是来杨家助拳的,邹锡九赘入杨家为婿,最怕老婆,人
虽粗豪,却是沉默寡言,他只吩咐了家人两句话:“打开大门,以礼相迎。”一点也不像他
的妻子那样愤愤然见於辞色。大门打开,但见一个大和尚哈哈大笑的踏进门来。
邹锡九八说了一个“请”字,杨柳青却冷冷说道:“多谢大师捧场,今日群贤毕集,端
的令蓬荜生辉。”郝浩昌哈哈笑道:“你们北五省的头面人物,也差不多都来齐了呀,幸
会,幸会!”两人未曾交手,便先斗口,杨柳青讥剌他带来的人多,郝浩昌还了一句,并乘
机捧一捧杨柳青这边的人物,用意是不想和这些人结仇。
原来郝浩昌这次生事,怀有两个目的,第一个当然是向杨柳青寻仇。第二个却是想捧他
的堂侄“泰山帮的帮主郝达三做北五省的武林领袖。给杨柳青助拳的这十个人,武功真个高
强的并不多,但每一个在武林中都很有声望,郝达三想做武林领袖,这些人自是不便得罪。
和郝浩昌同来的这班人中,有一个披看大红袈裟的西藏僧人,身材魁伟,足足比普通人高出
一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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