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
世遗何等聪明,立即应道:“海上在一场暴风雨过后,天色必定好的。哈,在海上赏月,确
是甚有意思。”船舱外有极轻微的声息,瞬即消逝。想到偷听的人可能就是孟神通,金世遗
暗暗佩服厉胜男的机警。
两人倚澜着月,厉胜男忽道:“你本来要和谷之华姐姐出海的,是吗?”金世遗道:
“唉,这些旧事还提它做什么?”厉胜男笑道:“你的心事也不必再瞒我了,谷姐姐是吕四
娘的弟于,和你的师门有极深的渊源,本来你和她可说是门当户对,就可惜她有那么一个父
亲……”这几句话都说得颇为大声,金世遗苦恼叫道:“请你不要再说了。我今生末必能够
和她再见面了,还说什么?”在外面偷听的果然是孟神通,他只听得他们后来这一段话,不
由得心头一震,想道:“原来我的女儿爱上的竟然是他。怪不得她也要赶到崂山上清宫去。
嗯。听他们的说话,莫非他们也知道了她是我的女儿?”心中惶惑不已,他哪里知道,厉胜
男这番说话。乃是有意说给他听的。
金世遗心中也是惶惑不已,但觉得厉胜男的行径处处透露着诡异,令人猜想不透。正
是:海上神出经在望,芳心难测惹疑猜。 潇湘书院·梁羽生《云海玉弓缘》——第二十三回 频生祸事情何忍 末测芳心意自迷
梁羽生《云海玉弓缘》 第二十三回 频生祸事情何忍 末测芳心意自迷 金世遗越想越觉得奇怪,无法入睡,厉胜男大约是因为疲劳过度,倒下去便熟睡了。金
世遗取了一条薄毯,给她轻轻盖上,心中想道:“她年纪轻轻,接连遭受火山风浪之险,也
真难为她了!”又想道:“三个女子之中,我最讨厌她,想不到偏偏与她这么亲近,天公真
是好作弄人。”忽地好像有一个声音问他,“喂,你真的是讨厌她么?”金世遗心头一跳,
自己也迷惑起来。
将近天明时分,金世遗才蒙蒙陇陇入睡,没有多久,便给前舱的声浪惊醒,好像是有人
吵闹。厉胜男已经起来了,对他笑道:“咱们看把戏去!”
走出前舱,只见那三个魔头围着孟神通,昆仑散人说道:“老孟,你说过你有解药,请
给了我们胆。”原来他们中了厉胜男的五毒针,经过这场海上的大风暴之后,个个筋疲力
竭,等如大病了一伤,身体的抵抗力减弱,便感到受伤之处,隐隐作痛,昆仑散人的伤口周
围,且已开始溃烂了。
孟神通其实并无解药的,他只是从乔家的秘岌残篇内知道有这么种毒针的。只因为了避
免那几个魔头一面倒的倒向金世遗,才迫得哄骗他们,说是自己也有解药。
孟神通情急生计,双手一摊,说道:“我的解药已经给浪涛冲去了。昨日那样大的风
浪,逃命要紧,那还显得保全解药?”这三个魔头半信半疑,云灵子道:“那么你难道眼睁
睁着我们死去不成?老孟,你的内功深厚,请暂时相助我们疗伤,纵然还不免于残废,最少
也可以保全性命。”孟神通确是有这样的功力,但他一想,若是自己耗损买力给他们疗伤,
就打不过金世遗,金世遗趁机发难,减法和尚一人抵挡不住,定然要给他都抛下海去。
正在畴跷,忽见金厉二人来到,孟神通叉土一计,哈哈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厉姑
娘,咱们说好了同舟共济,不记旧仇,你用五毒针伤了他们,还是请你将解药拿出来吧。”
那三个魔头也有此意,只是不好意思向厉胜男求情,听孟神通这么一说,眼光都注视着厉胜
男。厉胜男也学孟神通的样子,双手一摊,冷冷说道:“我是在大海里游来的,那卷图画都
湿成一团,险些不能保全,何况解药?”那三个魔头大为失望,面面相觑,眼中渐渐露出凶
光!
金世遗忽道:“胜男,那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我记得你有一个药囊放在后舱的衣物架
上,你试去瞧瞧,若着里面有没有五毒针的解药:”厉胜男何等聪明,一听就知道是金世遗
有意替她解围,只是一时之间还想不通金世遗同以要救这三个魔头,当下顺着金世遗的口气
说道:“对啦,不是你提起我倒忘记了,那药囊里说不定还有这种解药。”
厉胜男到后舱走了一转,笑盈盈的出来说道:“算你们造化,药囊里的这一份解药居然
还没有潮湿。”其实那解药不过是小小的几粒药丸,她早就用油纸包好。藏在镂空的腰带之
内,一直都是随身携带。
那三个魔头大喜,每人服了一粒解药,厉胜男再用磁石将他们身上的金针吸出来,又给
他们数了化脓消毒的药散,过了一盏茶的时刻,厉胜男道:“你们摸一摸自己脊椎骨第七节
与第八节之间,再吸一口气着看。”这三个魔头依着她的话去做,但觉真气畅通无阻,手指
所按之处,也没有疼痛的感觉了。这三个魔头都是行家,知道厉胜男给的确是对症的解症,
不由得对金世遗大为感激,对厉胜男的怨恨也大大消减了。
中午时分,又来了一场暴风雨,金世遣将减法和尚替换下来,亲自掌舵,厉胜男则赶忙
将两个水缸提了出来,放在船头,金世遗稳稳掌舵,海舶的颠签还不如昨日之甚,没多久暴
风雨停止,两个水缸盛满了雨水,大家有了淡水解渴,不必再吃生鱼了。
自此,金世遗厉胜男与那几个魔头同在海上航行,彼此相安无事。大家渐渐也有说有
笑,感情比以前好了许多。只有减法和尚痛恨金世遗留指使他的徒弟骂他,一直对金世遗冷
冷淡淡。孟神通则对金世遗似乎甚好,有时且和他谈论武功。不过表面上大家虽然很好,实
际上却还是彼此提防。
经过了多日的航行,那三个魔头渐渐习惯了海上的风浪,金世遗又教会了他们掌舵划
桨,于是多了几个人可以轮班照管船只,金世遗也就安逸得多,只是碰到大风浪的时候,还
是要金世遗亲自掌舵。
过了二十多天,一日金世遗在船顶眺望,只见东方远处,隐隐现出一片青绿的颜色。金
世遗叫道:“这就是乔北溟二百年前所住饼的那个海岛了!哈,岛上的火山也熄灭了…”那
几个魔头听说海岛已经在望,人人狂喜,齐心合力,加速划船,黄昏日落之前,果然发现了
一个海岛在他们前面。
众人将船泊岸,抛下铁锚,只见岛上有坐大山,山顶殷红如血,寸草不生,风吹过来,
有点硫磺的味道,山坡却是一片青绿。岛上树木参天,竟是大海中的一座丛林。林中时不时
传来裂人心肺的吼声,也不知是什么怪兽,眼光所及。可以看见许多野花,灿若云霞,香气
也甚为古怪,好似带着一丝腥味似的。蛇岛令人感到恐布,而这个海岛则令人感到神秘,尤
其是耶座大山,着了几眼,就不禁揣揣不安。
天色已晚,孟神通等人虽然急于找寻乔北溟的武功秘岌,却也不敢上去,当晚仍然住在
船上,大家的情绪都很复杂。那几个魔头是既感到兴奋,又感到恐惧;金世遗则害怕孟神通
找到了武功秘岌,从此无人能够制服他。只有厉胜男反而神色自如。金世遗更感到奇怪,但
觉厉胜男有如这个海岛一样,神秘莫测。这一晚虽是仍依旧例,轮班值夜,但却没有一个人
睡得着觉。午夜时分,林中闯出了两只犀牛,被众人合力打死。众人也自累得筋疲力倦,幸
喜后半夜没有其他猛兽闯来。
第二日清早,孟神通招集众人,说道:“这个海岛甚大,猛兽又多,乔北溟的武功秘茂
不知藏在什么地方,若是大家都去找寻,又怕猛兽来弄坏船只,不如我和云灵子夫妇先上去
勘察一番,灭法大师、昆仑散人和金世遗、厉姑娘在船上留守。找寻武功秘岌,恐怕不是一
朝一夕之事,以后如何轮班搜查,待我回来冉行分配。”孟神通不愿金世遗找到武功秘岌,
因此要他留守,但又怕他将船开走,故此留下了减法和尚与昆仑散人监视他们,减法和尚的
武功与金世遗在伯仲之间,昆仑散人则远胜厉胜男,孟神通留下了这两个人,料想可以应付
得了。金世遗当然知道他的心意,但见厉胜男丝毫不表异议,他答应过厉胜男的话,因此也
便服从孟神通的调度了。孟神通好似还不放心,离开的时候,又再郑重的吩咐道:“我在傍
晚的时分,一定回来。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彼此以啸声为号,互相救援。”
孟神通与云灵子夫妇走后,金世遗留在船上和昆仑散人聊天,纵谈武林异事,海外风
光,幸津有味,减法和尚对金世遗怨气末消,不肯加入,自己冷清清的坐在另一边。时间钢
缓流过清晨到了中午,减法和尚已有点着急,又从中午到了黄昏,孟神通还末兄回来。
减法和尚不时走到林边张望,树林里黑沉沉的寂静得很,甚么都没有瞧见,只偶而传来
几声野兽的吼声,减法和尚怕金世遗私自开船,不敢走远,到了天黑,仍然不见孟神通的影
子,只好回转船上。
厉胜男故意问道:“孟老怪是不是说过天黑以前一定回来的?”昆仑散人道:“不错,
是这样说的。”厉胜男道:“现在月亮都升起来了,为什么还不见地出来?”昆仑散人道:
“我怎么知道?”厉胜男道:“他不回来,咱们怎么办?”昆仑散人也有点慌了,道:“金
世遗,你说怎么办?”减法和尚“哼”了一声,小道:“孟神通不在,我就是你们的头儿,
你却去和金世遗商量?”
金世遗道:“他不回来,咱们只有两条路走。”昆仑散人道:“哪两条路?”金世遗
道:“要么就入树林里找他们;要么咱们就赶快离开这里!”减法和尚怒道:“胡说八道,
孟神通武功绝世,有什么危险他对付不了的:他迟些回来,你们就想造反吗?”昆仑散人
道:“依你之见呢?”减法和尚道:“继续等他,他一定会回来的:”厉胜男冷笑道:“你
有耐心,你就等吧:”减法和尚道:“什么,你要逃走?”厉胜男道:“我才不走呢,我还
要等着瞧孟神通的下场!”金世遗道:“我也盼望他能回来,多一些人,有危险也容易应付
些。”昆仑散人听他话中别有含意,不由得问道:“难道树林里除了野兽之外,还有什么更
可怕的东西?”金世遗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的师父他到过海岛一次,他也不
敢深入杯中,回来之后,屡次告诫我不可涉足这个海岛,马中若无奇险,他怎会如此?孟老
怪的武功虽然还算不错,我师父总比他强得多吧!”昆仑散人一听,运毒龙尊者当年也不敢
在这岛上逗留,心里更像十五个吊桶一般,七上八落。减法和尚怒道:“金世遗,你不要危
言耸听!”金世遗笑道:“你不愿听可塞住耳朵,谁人管你。”减法和尚满肚子气,但见昆
仑散人并不帮他,反而向金世遗问东问西”减法和尚只好忍住了气,不敢向金世遗发作。
这一晚大家又都不敢睡觉,森林里野兽的怪叫一夜不停,金世遗叫他们在海滩上燃起火
堆,野兽才不敢走近。减法和尚和昆仑散人提心吊胆的过了一晚,第二天太阳出来,仍然末
见孟神通露面。金世遗忽道:“昆仑散人。你是不是很想得到乔北溟的武功秘岌?”
昆仑散人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若不想武功秘岌,何必冒这海上的风险?”减法
和尚见昆仑散人驳金世遗,哈哈一笑,插口说道“真是废话!”金世遗冷冷说道十你再想
想,只怕不是废话:”一阵大风,从大山那边吹来,送来了一股硫磺的气味,昆仑散人望着
那殷红如血的山崖,心中忽然起了莫名其妙的恐布,不由得冲口说道:“武功秘岌不要也
罢,我宁愿离开这鬼地方:”
金世遗道:“好,减法和尚你呢?”减法和尚大怒道:“你们要干什么?”金世遗道:
“昆仑散人愿意与我同走,你不愿走,你就一个人留下来等孟神通吧!”减法和尚双眼圆
睁,瞪着昆仑散人道:“你真的要跟金世遣走么?”昆仑散人道:“我,我……”结结巴巴
的一时说不出来。减法和尚大声说道:“好,你要走便走,孟神通若然不死,你逃到天边,
他也决不会饶你!”昆仑散人一想,自己若然跟金世遗一走了之,与孟神通他们的怨仇就结
走了,他还有点舍不得那武功秘岌,而且也有点害怕孟神通,不禁又畴曙起来。
减法和尚道:“咱们究竟是自己人,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你若是一个人跟着金世遣
走,哼,哼,你只好任凭他来摆布你了:”昆仑散人被他一说,心中添了一层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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