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
的交情,即以密宗的行巡和赞密大师的身份来说,要说他居然肯同流合污,与孟神通的弟子
来冰宫盗宝,那简直是不可置信的事。但眼前却是真实的情景,冰宫中的侍女正列成九宫八
卦阵形,将赞密法师和另一个番僧重重围困。但见剑气纵横,寒光耀目,几十柄寒冰剑连成
剑阵,潮水般的此起彼落向那两人冲击,赞密大师兀立如山,并不出手,但冰宫待友们的长
剑,到了他身前三尺之地,却总是刺不进去。冰川天女正想喝令停止,忽听得那个番僧大吼
一声,犹如晴天起了一个霹雳,陡然间十几柄寒光剑向天飞去!冰川天女吃了一惊,这是佛
门中的“狮子吼”神功,想不到这个番僧竟具有如此上乘功力,着来不在赞密法师之下。
冯琳道:“管他是谁,和孟神通弟子同来的就不是好人!”身形一起,越过两座假山,
赶到场中,就在此时,只见唐经天已现出身形,拦住了那个番僧,朗声问道:“两位大师,
何故登门挑垃?”
那番僧气得哇哇大叫,过了一会,火气才稍稍平静下来,说道:“你就是唐经天吗?我
们来替孟先生下书,你不以礼接待,却叫这些丫头们来围攻我,究竟是谁挑来了?”他的汉
语说得很生硬,但也还说得清楚。
唐经天诧道:“哪位孟先生啊?”赞蜜法师上前行了一礼,说道:“就是孟神通、孟先
生,我们是他派来下书的使者。”冰川天女听得分明,不可置信的事情竟由他自己的口中证
实了,孟神通果然是大有“神通”,竟能令到红教密宗的高僧赞密法师也听他差遣!
唐经天道:“唔,孟神通?这个名字我倒是听过,但我们和他风马牛不相及,他叫你们
来下什么书?”
那番僧冷笑道:“我只管下书,谁理会你和他有什么瓜葛。书信摆在那儿,你不会自己
拆来着么?”
冯琳怒不可遏,上前冷笑说道:“好呀,你们究竟是来下书的?还是愉东西的?或者是
兼有这两者身份,既做使者,又做小偷?”赞密法师合什说道:“阿弥陀佛,请女施主出言
慎重,小僧岂是偷东西的人?”
冯琳冷笑道:“孟神通的弟子姬晓风愉了她的冰魄寒光剑,你们与他同来,不是同谋的
贼党是什么?口念弥陀,就可以赖得干干净净吗?”
赞密法师面色徵变,冰川天女疑惑不定,上来说道:“冰魄寒光剑反正已追回来了,那
是姬晓风做的事情,不必再追究了。”
赞密法师脸上泛红,说道:“我们实是不知道孟先生的信中说些什么,姬晓风的所为或
者也另有因由,请诸位不要难为他,先看了孟先生的信再说吧。”他见冰川天女追回了宝
剑,只道姬晓风亦已遭擒,故此为他说情。
冰川天女道:“大师放心,既然是与大师同来的人,我们怎会将他难为呢。姬晓风我们
早已让他走了。”冰川天女见赞密法师彬彬有礼,猜想其中必有原故,因此也就对他客气几
分。
唐经天听着那番僧嘿嘿的冷笑声,随着他的目光着去,见园中有一座白搭,那是冰川天
女的母亲按照尼泊尔的佛塔形式,建来供佛的,高达二十余丈,最高一层有一个葫芦形的尖
顶,极目看去,隐约可见尖顶上搁有一方拜匣,想来孟神通的书信便是装在这拜匣里辑。
以唐经天和冰川天女的本领,施展轻功上这白搭亦非难事,但至少也得一盏茶的时刻才
取得下来。唐经天心道:“不知他们怎样上去的?想来他们上落这个白搭,定然不费吹灰之
力,时间极短,所以宫中这么多侍女,谁都没有察觉。我纵然将书信取了下来,只怕在轻功
上也给他较短了。而且我是主人的身份,依理也该陪客,不便离开。哼,他们这岂不是分明
来给我出个难题吗?”另有一个办法,是叫侍女拾级而登,将信取下,但这样一来,时间要
得更长,岂不是更为丢脸?
唐经天正在祷藩,忽听得冯琳冷笑道:“下书是这样来的吗?孟神通什么东西,敢对天
山派如此无礼。好,且待我看他说些什么,再与你们算账!”说罢,解下头上的红头绳;条
地向空中抛去。
冯琳将头蝇信手一抛,看似毫不着力,其实却是默运玄功,用上了最上乘的“飞花摘
叶”的功夫,只听得嗤嗤声响,那条头绳竟似金色的铁线蛇一般,夭矫飞腾,破空直上,转
瞬间,阳光下只见淡淡的红影,再过片刻,穷尽目力,连影子也不见了。园中数十冰宫侍
女,个个昂首向天,心中忱慑,不知冯琳弄的是什么把戏,只见那番僧面色灰白,忽听得铮
然声响,塔顶上有件东西流星殒石般的跌了下来,站在附近的侍女拾起来呈给唐经天,乃是
一方小小的拜匣,拜匣上系有一条粗绳,冯琳那条红色的头绳,则在粗绳的上端打了个结,
竟似冯琳将这方拜匣从白搭顶上拉下来似的。
那番僧大惊失色,原来那方拜匣装的就是孟神通的书信,由姬晓风以绝顶的轻功,用绳
子吊在佛塔那葫芦形的尖顶上的,而今竟被冯琳用幼细的头绳扯了下来,这正是与“飞花摘
叶”异曲同工的最上乘内功。冯琳露了这手功夫,那番僧的气焰不由得减了几分。
唐经天双指一划,宛如刀削一般,将拜匣当中剖开,取出书信,那方拜匣是用坚厚的檀
木做的,唐经天这手铁指禅功,比之冯琳的“飞花摘叶”功夫,虽然尚是有所不及,但亦足
以惊世骇俗了。那番僧心道:“怪不得我在印度就听说唐晓澜是中国第一高手,连他儿子也
这么了得,果然名不虚传。”
唐经天剖开拜匣,将孟神通的书信取出,与冰川天女一同观着,只见信中写道:“武林
末学孟神通书致冰宫主人座右:久闻贵派剑法通玄,神功卓绝,老夫耄矣,亟欲一开眼界,
故此不揣冒昧,特遣弟子前来,借剑一观,明年三月十五,当于邙山独臂神尼基前奉还,区
区之意,亦正欲借此剑而促大骂也。”
在孟神通这方面说来,这封信已是客气之极,但在唐经天看来,这封分明是孟神通的一
封挑战书,不禁怒从心起,冷笑一声说道:“孟神通的话未免说得太满了!他虽然神通广
大,但我们冰宫的宝剑也不是轻易就能给人取去的:不过,他要与我观摩武功,却也不必用
这等鬼鬼祟祟的手段,你两个回去告诉他,明年三月十五,我准定依期到邙山向他领教,叫
他不必再派下三流的小贼来愉东西了:”唐经天说话之时,冰川天女向他递了两个眼色,他
却没有察觉。
赞密法师脸似寒冰,冷冷说道:“我的职责只是陪孟先生的高足来此下书,孟先生向你
们挑战也好,要取你们冰宫的宝物也好,这全都与我无关。施主,你的说话未免对小僧责备
过重了。”唐经天这才发觉妻子向自己暗递眼色,怔了一怔,陪笑说道:“大师休得误会,
我这番话只是对孟神通说的。”这时再加辩解,更是欲盖弥彰。
冯琳道:“是呀,想孟神通在江湖上也不算是无名之辈,要挑战嘛,光明磊落的来挑战
好了,实在周不着采取这样鬼祟的手段。”她重覆唐经天说话的意思,更如火上添油。赞密
法师忽地回过头来,面对冯琳,淡淡说道:“明年三月十五之期,不知女施主可也要到邙出
去看热闹吗?”冯琳道:“怎么?”赞密法师道:“若是女施主肯来的话,届时,我想向女
施主讨教几招。”他本来要向唐经天挑战的,但因为喇嘛教和冰川天女颇有渊源,着在冰川
天女的份上,改向冯琳挑战。
冰川天女刚才之向丈夫连打眼色,为的就是不愿和赞密结怨,想不到终于爆发出来,心
中暗暗叫苦,生怕冯琳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幸在冯琳也知道赞密法师的身份,当下笑道:
“我正是为了要斗一斗孟神通,才到邙出去的。大师既然有意赐教,届时我先向大师领教便
是。”正正式式的接受对方挑战,并没有再加上任何说话,令对方难堪。
冰川天女道:“我有一事未明,不知可不可向大师请问?”赞密法师合什说道:“女护
法请尽管赐问。”冰川天女道:“大师是得道高僧,不知何故甘愿充当孟神通的使者?”赞
密法师淡淡说道:“世间各事,自有因果,缘法如此,劫数难逃。女施主对佛教的护持功
德,小僧一向钦敬,女施主与本派的交情,小僧也不会忘记,绝不至与女护法为敌便是。”
冰川天女满腹疑团,仍然问不出所以然来。不过从他这番话中,倒可以听出他之所以要约冯
琳到邙山之会再战,乃是为了避免在冰宫交战,这也是尊敬冰川天女的意思。
想不到一波末平,一波又起。赞密法师的挑战刚刚告一段落,那番僧立刻哈哈大笑,朗
声说道:“我可不必卖什么人的交情,久仰天山剑法精妙,我现在就想向唐大侠领教几
招。”不待唐经天答话,喇的一声,就拔出了一口刀来。
原来这个番僧乃是印度第一高手龙叶上人的弟子,法号阿罗尊者,是受了尼泊尔王之
聘,有心来与唐经天为难的。现在尼泊尔王乃是冰川天女的表兄,当年为了冰川天女,曾兴
师十万,侵入西藏,后来在喜玛拉雅山谷一场较技,尼泊尔请来的武士尽都败阵,中国方面
的大军又已开到,尼泊尔王才不得不接受和约,鸣金收兵。虽然如此,尼泊尔王对唐经天却
是仇恨难忘,因此聘请了阿罗尊者,叫他去和唐经天决斗一场,阿罗尊者也正想观摩中国的
武功,乐得尼泊尔王的资助,便接受他的聘约,来到中国。
阿罗尊者的原意,主要观摩中国的武功,倒并不想真个去和唐经天拚命,不过既答应了
尼泊尔王,总得找个藉口到冰宫来,与唐经天比试一场,一来着着名震中国的天山派武功有
何特异之处;二来不论胜败,也可向尼泊尔王交差。此事被孟神通得知,孟神通以绝顶神
功,慑服了阿罗尊者,认为孟神通的武功比他的师父更强,希望得到它的教益,心甘情愿受
他差遣,孟神通便派他做自己的使者,和赞密法师同往冰宫。这在阿罗尊者来说,也正好找
了一个藉口。
至于赞密法师以密宗高僧的身份,居然肯屈身做孟神通的使者,其中却另有原由。原来
修罗阴煞功本来是密宗从印度传来的,自明代中叶至今,失传已将近二百年。赞密法师一心
想寻回本派失传的武功,孟神通知他心意,便要他做自己的帮手,待到打败了各大门派,令
得自己能够成为武林中至高无上的尊圣之后,便答应将修罗阴煞功传给他。赞密法师被孟神
通约二二口语所惑,终于也成了孟神通的使者。
孟神通最顾忌的就是天山派,这时他还有一样神功未曾练成,在未有绝对把握之前,不
愿亲自到天山向唐晓澜夫妇挑战,派其他人去,又怕吃唐晓栏的亏,想来想去,给他想出了
一个法子,改向唐晓栏的儿子唐经天挑战,他还怕唐经天不肯应战,因此叫徒弟姬晓风施展
妙手空空的本领,偷了冰宫宝剑来激怒他们。待到明年三月十五之期,他各项神功均已练
成,即算唐晓澜父子同来,他也不怕了。这封孟神通来说,已经是对天山派特别客气,他向
其他各大门派挑战,不是打伤他们的掌门,就是掳走他们的弟子,或者是肆意加以侮辱,迫
令他们应战的。
孟神通深知弟子的神偷本领,以为必可手到拿来,哪知来了一个冯琳,使姬晓风功败垂
成,而阿罗尊者与赞密法师也给唐经天发现,在冰宫受围。
其时冰川天女正在追赶姬晓风,唐经天认不得赞密法师,把他们看作孟神通的爪牙,天
山、武当、少林三派鼎足而三,在武林中备受尊重,如今竟破人闯入冰宫,留下战书,偷去
宝剑,唐经天焉得不恼?正因为他恨极了孟神通,又不知道来人身份,一时口不择言,语气
间得罪了孟神通这两个使者。赞密法师和冰川天女有交情,涵养也较好,倒还罢了,阿罗尊
者却气得七窍生烟,把本来只想与唐经天彼此印证一番的念头抛之脑后,当真要和他拚命起
来。
敌对的形势已成,阿罗尊者言明要“领教”天山派的剑法,唐经天以天山派少掌门的身
份,当然不能推辞,他见阿罗尊者态度傲慢,心中也自有气,当下拔出剑来,说道:“大师
还来是客,先进招吧!”
唐经天那把长剑乃是天山派两把镇山宝剑之一,剑名游龙,剑锋在阳光之下,有如一吼
清水,清亮耀眼。阿罗尊者望了一眼,略有戒心,却也不惧,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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