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
一点。怪得了谁?好呀,你们想一齐来与我打架吗?一齐上来,我也不怕!”其实他是怕
的,不过邹绛霞在他身边。他把心一横,想道:“最多给也们痛打一顿,且落得个好汉的名
声!”
那班人见他神态滑稽古怪,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都在暗暗嘀咕,不知道他是什么来
历。但见江南只是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子,听他那么一喊,谁也不好意思拥上去和他动手,只
剩下一个许大猷未肯退回。
郝达三将信将疑,瞪看眼睛问徒弟道:“呸,就是这个小子将你揍了一顿么?”那个胖
汉子生怕师父骂他脓包,连忙辩道:“赵帮主也只是几下子便被他扼死了呢,他呀,他的点
穴功夫神妙无比!”江南听在耳中,乐在心中,朝看他拱一拱手,说道:“多谢你老哥屡次
捧场,下次你冲犯了我,我不打你便是。”
许大猷勃然大怒,喝道:“你为什么暗杀了我的赵大哥?”江南本来想说明赵铁汉不是
他杀死的,但心中一想:“那个怪人,不管他是金世遗也好。不是金世遗也好,总之他对我
有救命之恩,我怎好将他招供出来?不如我就认了是凶手吧!”
於是期然说道:“喂,你的话说得含混不清,赵铁汉是和我正正式式的比武,给我一个
重手扼死的。怎能说是暗害,谁叫他技不如人?”
许大猷怒道:“你好大的本领?好,我就与你照武林规矩,单打独斗,一决死生,在场
诸位英雄,我可不是以大压小,为的只是要为赵帮主报那惨死之仇!”他不说“一决雌雄”
而说“一决死生”,显然是在存心要取江南的性命。
邹绛霞知道这个许大猷乃是山东绿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武功比那个崔宏高出不知多
少,甚为江南着急,正想请她父亲出头,江南即已笑嘻嘻的说道:“开饭店的不怕大肚皮,
来帮拳的还怕打架么?好!你老贵姓?我领教便是!”
在他们两人骂战的时候,郝达三邀来的那班人正在围看那个胖汉子,打听江南扼死赵铁
汉的经过,那胖汉子口讲指划,特别强调江南那两句话,说他们只是山东道上三四流的角
色,激得那班人怒气冲天,哗哗大叫。
许大猷也听到了胖汉子那些话了,正要喝江南“进招!”岂知江南却斯斯文文的问了他
一声:“你老贵姓?”许大猷只好强按怒气,大声说道:“我姓许,叫许大猷,你记住了,
到阎罗王那里去告我吧。快点亮出兵器领死。”
江南动身之时,陈天宇怕他带看长剑碍眼,只给他一柄护身的匕首,江南一看许大猷那
把盘龙铁拐又长又大,想必沉重无比,不如乐得大方,不用兵器,听得许大猷把话说完,立
刻笑道:“我未碰到真正对手,从来不用兵器。喂,你也记住了,我叫江南,杏花春雨江南
的”江南“,我不会将你打死,留下这个名字,好让你将来寻我报仇!”江南说话本来不会
那么文雅,“杏花春雨江南”这句话乃是他从陈天宇那儿转来,故意在此掉文的。许大猷给
他气得七窍生烟,怒喝一声:“那是你自己我死!”呼的一拐,立即迎头打下!
江南失声叫道:“妈呀,你想要我的命么?”边叫边跳,许大猷一拐打下,竟然没有打
看。原来江南这一巧妙的身法,乃是从他主人那儿偷学来的。陈天宇两夫妻时常练习冰川剑
法,冰川剑法变化精徵,江南纵然有心偷学,也不解其中奥妙,不过冰川剑法最讲究轻灵翔
动,避实就虚,江南没有学到剑法,却学到几式闪避对方攻击的身法,许大猷的铁拐又是当
头打下,劲道虽猛,却是最易闪开,江南有意卖弄功夫,待他的铁拐离头顶不到三寸,这才
一个旋身,点一点头,便钻出去了,他冲着许大猷点头之时,还咧着嘴作怪睑呢!
郝达三邀来的这班人虽是痛恨江南,但见他这副滑稽的神情,却也不禁哄堂大笑。郝达
三却是心中一凛,想道:“这小子身法不俗,难道他真的是身怀绝技,有心来与我捣乱
么?”
许大猷一拐不中,听得哄堂大笑,气得面红耳赤,即将盘龙拐法展开,越打越狠,越打
越急,江南所会的不过是几式趋避对方攻击的身法,哪里能够抵挡?幸亏他还有些小聪明,
随机应变,居然在绝险的情况之下,又避过了几招,旁人不知,远道他果然高明,竟然将许
大猷戏弄,站在杨柳青这边的人都给他喝起采来!
许大猷的铁拐展开,宛如狂风暴雨,越来越猛,在喝采声中,他也蓦的喝一声,铁拐抡
圆,端的似一条虹龙,凌空扑下,将厅中腾出的那两丈方圆之地,完全笼罩在他的杖影之
下!江南饶是大胆,亦自慌了手脚,心中叫道:“糟糕,糟糕!这回真个是要了我的命
了!”就在这时,许大猷的手碗忽然似给蚂蚁钉了一口似的,微微一痛,铁拐稍稍格歪,江
南正自暗叫“糟糕”,忽见那根铁拐贴着他的肩头扫过,对方也好似立足不稳的样子,身子
向他倾来,江南福至心灵,未暇思索,信手便是一点,恰懊戳中许大猷胸口的“璇玑穴”,
“咕咚”一声,许大猷那高大的身躯,便似一根木头般的倒了下去。他心知肚明,情知是受
了别人的暗算,却已说不出话来。
许大猷的朋友急忙将他拖回,替他解穴,怎知江南这一点手法,乃是金世遗所授的独门
点穴法,别人哪里晓解?郝达三的眼光算是锐利了,他看到了许大猷被点的部位乃是胸口的
“璇玑穴”,便在相应的穴道上施解,不替他解穴犹自罢了,一替他解穴,许大猷脸上的神
情却越来越痛苦,沁出的汗珠,都触手冰凉。郝达三大惊,急忙住手,江南嘻嘻笑道:“我
说过不要他的性命的,过了十二个时辰,他的穴道自解,你慌什么?不过你若胡乱替他解
穴,把他弄死了,可休要怪我!”郝达三大怒,便要出去与他相斗,却有一个人先跳出来。
江南一看,只见来的是个书生,唇红齿白,一表人材。手中拿看一把摺扇,含笑说道:
“小兄弟,你的点穴手法确是不俗,待我来领教领教。”江南见他温文儒雅,先自有了好
感,急忙抱拳说道:“不敢,不敢!我江南学的只是几手粗浅功夫,还望相公你不吝指
教。”他一点也不知道,这个人看来一表斯文,其实却是个有名的心狠手辣的采花大盗,名
叫杜平,他的扇子点穴功夫,在北五省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刚才看了一场,见江南的点穴
法虽然有点古怪,但出手不快,自忖可以赢得江南,他是有心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准备在群雄之前大显神通,便用江南最擅长的点穴功夫来制江南的死命。
杨柳青这边有一位老英雄,名叫郭从龙,嫉恶如仇,平生最恨采花的淫贼,一见杜平出
场,勃然大怒,跳起来道:“这种下流的淫贼怎可以让他混在这儿?”杜平笑道:“郭老爹
子,我可没有偷到你的闺女,你无谓发这样大的脾气啊!”郭从龙“碰”的一声,拍了一下
桌子,须眉俱张,大声喝道:“小兄弟你暂且让开,待我来教训教训这个淫贼!”杜平道:
“这位兄弟已答应与我过招,郭老爹子,你是懂得规矩的人,别搅乱这个场子好么?下一场
我准向你领教便是!”江南听说,杜平是个淫贼,吃了一惊。心道:“此人好眉好貌,却怎
的是个坏蛋?怪不得公子常说不可以貌取人。”
杜平虽然暂时用说话将郭从龙压住,也还真有点害怕引起公愤。他知道郝达三这边的人
想把江南拿下,好为赵铁汉和许大猷报仇,心中想道:“我且先把这小子打倒,也好博得他
们的好感。那老匹夫的铁砂掌虽然霸道,谅也赢不了我。”主意打定,生怕江南退场,立刻
将扇子在手背一敲,躬腰笑道:“小兄弟,你进招呀!”
江南见他彬彬有礼,虽然恨他是个淫贼,但却又想到陈天宇平日对他的另一个教训:
“人敬你一尺,你便要敬人一丈。这叫做礼尚往来。”於是他恭恭敬敬的施了一个礼,说
道:“我年纪小,你年纪大,还是请你先指教为是。”
杜平道:“好说。好说,客气。客气!”他话未说完,扇头一指,蓦然间就向江南胁下
一戳,手法快如闪电,又狠又准,江南即算施展浑身本领,亦是招架不住,何况他此刻乃是
冷不及防,但听得“嚓”的一声,江南胁下的“肺愈穴”给他重重的戳了一下,这“肺愈
穴”乃是人身的死尺之一,江南给他戳中,“哼”也未“哼”一声,登时向后便倒:邹绛霞
失声惊叫,郭从龙拍案大骂。
杜平捧看扇子,四方一揖,朗声说道:“既是比武,必有死伤,怎能怪得小弟?”小弟
“那两个字刚吐出口,乍觉劲风飒然,来自脑后,江南嘻嘻笑道:“不错,不错,小弟也是
这个意思:“这时杜平正背向看江南,而且他做梦也想不到”死“了的江南竟然能活转来,
并且向他”暗算“,冷不及防,被江南在他的”肩井穴“上重重一戳,痛得大叫一声,登时
晕了过去,郝达三这边的人将他拖回,后来虽然将他救醒,但他已给江南重手点穴,而且捏
碎了琵琶软骨,那身武功是再也不能恢复了。原来江南在黄石道人门下的时候,就只学会了
一招”颠倒穴道“的功夫,杜平点中他的”死穴“等於给他抓痍,他却借此机会,故意诈
死,终於将杜平弄得残废。这一手法,他在惩治那个胖汉子之时也用过的,不过那个胖汉亦
恨杜平是个淫贼,故此没有提醒他。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到全场都大大吃惊,郝浩昌
看了藏灵上人一眼,道:“这小子的来历有点古怪。”藏灵上人并不回答他,只是翻来覆去
的把玩那条铁臂。
江南这次打胜,全凭自己的功夫,心中高兴之极。郭从龙向他拱手道:“你废了这淫贼
的武功,当真是大快人心!我给你道谢。”江南道:“不敢,不敢:这小子出言无状,我不
过替你老先生教训教训他罢了。”郭从龙掀须大笑道:“打完之后,我和你痛饮一场。”
郝达三排开众人,走入场心,冲看江南叫道:“你还敢不敢和我再比一场?”
江南笑道:“我为人为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来此助拳,岂有不打架之理?打,打,
当然打!”邹锡九站起来道:“江南,你这一场让与我吧,你已经打了两场,也该歇歇
了。”原来郝达三乃是山东绿林中第一位高手,邹锡九自忖也未必赢得了他,故此急看要把
江南换下。
江南正在兴头,哪肯罢休?抢着说道:“刚才那两个脓包,我胜来不费吹灰之力,哪里
用得到歇息?我还未打得过瘾呢!邹庄主,我是诚心来给你助拳的,你可不能禁止我打架
啊!”邹锡九摇了摇头,杨柳青低声向他说道:“今天这个局面真有点古怪,就让江南再试
一试吧。”她是识得江南的底细的,心中已隐隐起疑,但只不知是什么高明人物,用的是什
么古怪办法,在暗中助他。
郝达三亮出一柄金光闪闪的大刀,说道:“要见真章,最好比拚兵刃,你用什么兵
器?”江南本来不想动用兵器,但听得郝达三那么说法,好像说刚才赢那两场不算真功夫似
的。心中着恼。
邹锡九又抢看说道:“江南,这里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你到兵器架挑一样合手的用
吧。”
江南朝那边的兵器架一瞧,忽地笑道:“不必挑选了,这一件很合手。”身形一晃,抢
上两步,一伸手,就把站在郝达三背后那个瘦汉子的却剑拔了出来,那瘦汉子是郝达三的徒
弟,刚才给他师傅送刀来的,还未曾退下,他绝料不到江南会抢他的兵器,而且江南的动作
神情,在令人以为他是看中了兵器架上的那件兵器,正要过去拿的,谁知他却舍远就近,冷
不防的就拿了那瘦汉子的却剑。其实若论到真实功夫,那瘦汉子还要比江南略胜一筹。
那瘦汉子空自气得七窍生烟,在师父身边,却是不敢发作,郝达三斥道:“蠢材,给我
退下!”他当江南是有意损他的面子,当下也就有意卖弄,把金刀一摆,刀头震动,嗡嗡作
响,显见内力甚强,邹绛霞本来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强姑娘,此时也不禁暗暗为江南耽
心了。
但江南自己却不耽心,他想起了自己被那个神秘人物送到这里来的时候,迷迷糊糊中似
听得他在自己耳边说过:“你放心去打,我包你扬名四海!”他猜想是金世遗,“金世遗暗
中助我,我还怕谁?”他此际耽心的只是不知用什么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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