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
的内功,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也觉得一阵恶心,甚不舒服!
冯琳焉能给他抓中,就在这刹那之间,她轻轻的一飘一闪,随手折下了一枝树枝,约三
尺来长,横空一划,使出了白发魔女这一派嘀传剑法,一招“玄鸟划沙”,同那黄衣人的胸
口疾刺。冯琳的内功,已到了摘叶飞花便可以伤人立死的境界,一枝树枝,在她的手中,比
普通刀剑何止厉害十倍,这一“剑”剌出,竟然隐隐挟着金刀劈风之声,手法更是奇诡之
极,但听得“嗤”的一声,那黄衣人的帽子给树枝挑起,露出一个光头,却原来是个和尚。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条人影又已扑到跟前,这个人却是个五短身材,比普通人最少矮
一个头,使的是一柄拂尘,向上一卷,刚及冯琳腰际,冯琳一个移形换位,左手又多了一根
绸带工拂尘绸带互相缠绕,双方一扯,都没有牵动对方;冯琳的树剑跟着剌出,那黄衣人急
急松开拂尘,一个“鸡子翻身”倒翻出去,但听得“当”的一声,他头上的金冠也给树枝挑
开,露出一个高髻,却原来是个道士。
这两个黄衣人身手矫捷,来去如风,在武林中实是罕见的人物,想不到冯琳出手比他们
还快三分,折树枝、解腰带、闪避、反击,最后还挑开了他们的僧帽道冠,这一连串的动
作,竟是在这瞬息之间,一气呵成,当真是快如闪电。这两个黄衣人一击不中,立即闪开,
布成了椅角之势,心中均是暗暗吃惊。
冯琳收回树枝一看,树枝的上半段亦已断去,俄如被刀削一般,心中亦是微微一凛,月
光下着得分明,只见这一僧一道,脸上都贴着几片树叶,和尚露出诡异的笑容,道士则是一
脸苦相,但没有一点血痕,而且他们脸上的神情也一直不变,在月光下包显得诡异可怖,似
是两张魔鬼的画像。
冯琳飞花摘叶的功夫,已经到了伤人立死的境界,但这两个黄衣人的脸上,都贴上了她
撤出的几片树叶,却是丝毫不见血迹,而且连哼也不停一声,冯琳不禁更为惊诧,暗自想
道:“他们的脸皮怎的这么厚,莫非竟不是血肉所做的不成?”
那高大的僧人阴侧侧的一声冷笑,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又朝着冯琳抓来,掌风中送来强烈
的血腥气味,比刚才更为浓郁,冯琳树剑剌出,这一回那僧人有了防备,冯琳一剑没有刺
中,立即施展猫鹰扑击的绝技,一跃而起,那矮道士似乎早已料到她有此一着,身形先起,
比冯琳纵得更高,拂尘下,万缕千丝,俨如在空中撤下了网,要把冯琳罩在当中。
冯琳所用的轻功,乃是她自小在猫鹰岛上,模拟猫鹰一一种脸部似猫的怪鸟一扑击的姿
势而学成的,可以在空中转换方向,矮道士本来已制住机先,换是别人,一定躲不开他这一
击,在冯琳却是应付裕如,一见拂尘罩下,立即扭腰一转,同时一口真气吹去,拂尘登时被
吹得散开,但听得“嗤”的一声,那矮道士的肩头被它的树剑刺中,衣里裂开一片,鲜血点
点滴下。那高大的僧人见同伴遇险,及时发出两记劈空掌,冯琳身子悬空,时间难以持久,
第二剑便不再发出,也随着那个道士落下地来。
奇怪的是,那矮道士的肩头中剑,血点如珠,一颗颗摘下,但他脸上的那片树叶,被冯
琳吹去,脸上现出树叶的凹痕,却依然没有半丝血迹,冯琳心中一动,冷笑说道:“原来是
你这两个老不死的怪物,在这里装神弄鬼吓人!唐大侠可以剑下留情,我可饶不得你们!”
原来这两个黄衣老者乃是一对老搭档,那矮道士道号龟藏子,那身材高大的和尚则本来
是个胡僧,到中国后取了一个汉名,法号释道安。龟藏子出身于道教中的“抱朴派”,这一
派奉晋朝的炼丹士葛洪为祖师,讲究炼丹、采纳、方术:符镶之类的旁门左道,在道教中地
位甚低,龟藏子郁郁不得志于中原,遂远走塞外,拟在蒙藏一带开宗立教,但蒙藏一带是喇
嘛教的势力范围,他立脚不住,恰巧绎道安从花剌子摸来到蒙古,也想在蒙古建庙收徒,两
人遂深相结纳,伤了红教喇嘛的七个高手。红教法王派大弟子到天山向唐晓澜求援,唐晓澜
一来却不过法王的情面,二来他也打听得这两人在蒙藏一带做了不少坏事,遂毅然下山,孤
身赴会,凭着游龙宝剑与天山神芒,与这两个魔头恶斗了一整天,最后用游龙剑削掉了龟藏
子左手的无名指,用天山神芒射伤了释道安。自此之后,这两人便消声匿迹,算起来也将近
三十年了。
冯琳曾听唐晓澜说过这件事情,只因事隔多年,一时想不起便是他们,但这两人一高一
矮,形貌古怪,交手之后,冯琳又发现他们的武功路数与中原各派均不相同,并发现了那矮
道士左手只有四指,终于猜到了他们的来历。
这两个黄衣人被冯琳识破来历,挑起旧恨,勃然大怒,绎道安嘿嘿冷笑道:“我正要找
天山派的麻烦,你自己??上了,正好拿你来试试佛钢的掌力!”龟藏子也冷笑道:“且看
是谁饶不了谁?道儿,我认得这老妖精定唐晓澜的小姨,咱们先把她拿下,不愁唐晓澜不乖
乖送上门来,也省得咱们再上天山一趟。”
冯琳最恨别人说她年老扮俏,气往上涌,登时使出天山剑法的杀手神招,一剑刺去,这
一剑虚虚实实,变幻莫测,一根枯枝,竟似化成了数十柄木剑一般,龟藏子和绎道安都觉得
四面八方,全是冯琳的影子。
标藏于叫声:“不好!”只听得喇的一声,它的脸皮已被树剑划开了一道裂口,但与此
同时,冯琳也陡然感到一股血腥味道直冲鼻官,饶是她闪避得快,肩头也被释道安的指尖沽
了一下。衣服上留下了两道深红的指印!
只见龟藏于的“脸皮”裂开,一双阴阳眼睛更完全显露出来,原来这两人都是戴着皮制
的面具,龟藏子有意让她的树剑在面具上划一下,好让释道安趁她树剑未及撤回,乘机下手
的。若然冯琳手中是一柄青纲剑,他就不敢这样冒险了。
冯琳一念轻敌,几乎吃了大亏,待她稳住身形,已被那两个黄衣老者抢占了有利的方
位!
这两个黄衣老者当年联手对敌,可以与唐晓澜恶战整天,功力之深,自是非同小可。冯
琳虽是各派兼修,武功的路数最杂,比之唐晓澜究竟还逊一筹,若在一般的情况之下,她以
一敌二,或者还可以和他们打个平手,如今她在魔鬼花的异香侵袭之下,又被释道安的毒血
掌在肩头捺了一下,时间稍长,便不免落在下风。
释道安的毒血掌乃是一门极为厉害的邪派功夫,虽不及修罗阴煞功的威力无伦,但每次
发掌,那股血腥味道也足以令人中毒,冯琳暗运玄功,隔一段时间才换一口气,虽不至立即
中毒,吸入那血腥气味,也是觉得阵阵恶心。
正是因此,她听到了李沁梅锺展在后园??杀的声音,也不敢叫唤女儿,照它的想法,
白良骥加上那个黄衣人,最多也不过与她的女儿师侄打成平手,她尽可以在打败这两个黄衣
者之后,再去收拾他们。
岂知这两个黄衣老者越战越强,她非但不能战胜,反而落在下风;而李沁梅和锺展都因
功力较弱,受不住魔鬼花异香的侵袭,终于被敌人生擒去了。待到冯琳听得女儿临危叫声,
不由得她不大为慌乱,她刚刚应了一声,登时便觉五脏六俯好像翻转过来,原来她心神一
乱,真气不免涣散,正在这最吃紧的时候,她一开口,魔鬼花的香气和释道安毒血掌的血腥
气味,大量的侵入了她的肺俯!
冯琳眼睛发黑,暗呼不妙,就在这瞬息之间,龟藏子的拂尘一展,已把她的树剑缠着,
绎道安双指挟着它的腰带,呼的一掌,打到了她的胸前!
冯琳心头一凉,眼着就要被敌人的毒掌打中,意料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只听得释道安
突然尖叫一声,按着是龟藏子的一声狂嗅,这两个人竟然似两只受伤的野兽一般,叫声吼
声,都是凄厉之极,冯琳尚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两个人已舍了冯琳,飞一般的越过
围墙逃了!
冯琳走了定神,呼出胸中闷气,但见星河耿耿,明月在天,花片轻飘,树梢徵动,目力
所及,除了她之外,已没有第二个人。
冯琳一片茫然,十分不解。因为照此情形着来,定是有高人暗中解救,但他又为什么不
现出身来,而且这个人一出手便能够令这两个魔头负伤逃走,本领之强,岂非尚在痛禅上
人、金光大师之上?当今之世,只有孟神通或者有此能为,但孟神通绝不会是救她的人,那
么除了孟神通,数遍武林宗匠,哪还有此等人物?
冯琳呆了一会,心中想道:“不管他是谁,总之是我们这边的人,他既然能够暗中助
我,当然也能够暗中相助梅儿。释道安与龟藏子这等武功,尚且不足当他一击,白良骥那一
干人自然更不在话下了。我何须还替梅儿担忧?”
冯琳这个推论本来十分有理,哪知到了后围,四处寻觅,却不见女儿和锺展的影子,再
到静室查看,连谷之华亦已踪迹杳然!
园子里的西北角隐隐传来了悉悉的声息,冯琳猛然省起,在西北角的玄女殿内,还有十
二个正在那里疗伤的人,其中九个是武当派的弟子,他们是受屠昭明的毒火烧伤的,伤得甚
重,虽然敷了金创圣乐,不至有性命之忧,但短期内却不能恢复功力,万一被敌人搜到他
们,那后果真是不堪想像。
听那悉悉索素的声音,似乎是他们正在爬起身来,冯琳不由得又是心中一凛,他们为什
么要爬起身来?可以推想得到,即使不是有敌人闯入,也定然是他们发现有敌人的踪迹了。
冯琳只好放弃了追踪女儿的念头,急忙赶到玄女殿去,却不料又发现了一桩更奇敝的事
情,她因为过于着急,未及执明身份,便即推门进去,一只脚刚刚踏进,登时便有两柄长剑
指到它的胸前,那是武当派的松石道人和郭嘉谟,冯琳的本领远在他们之上,当然不至受
伤,但因骤出不意,也险险给他们的剑尖刺着,她是在剑尖离身三寸之时,才挥袖将他们的
剑尖里着的。
他们发现来的是冯琳,当然立即停下手来,冯琳一着,武当约九个弟子都已站在殿中,
持剑而立,布成了九宫剑阵,另外那三个受伤的人,也似乎已经痊愈,各持兵器,居中策应
了。冯琳而且试出了松石道人和郭嘉谟的功力,最少已恢复了五成。
这还不算奇怪,更奇怪的是空气中有一缕淡淡的清香,那是天山雪莲的香气,冯琳大为
诧异,急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清香一续费猜疑。
欲知后事如何?请转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云海玉弓缘》——第三十六回 恫怅深情如梦杳 暗伤心事付东流
梁羽生《云海玉弓缘》 第三十六回 恫怅深情如梦杳 暗伤心事付东流 松石道人也是大为诧异,问道:“冯老前辈,刚才在我们昏迷的时候,你没有来过
么?”冯琳道:“没有呀!嗯,你我门派不同,我纵比你们多活几年你也不必拘礼,前辈长
前辈短的叫得令人起鸡皮疾痞。”要知冯琳虽然年近六旬,但容貌还似四十许人,而且还似
少年时候的一般任性,最不喜欢别人说她年老。
松石道人怔了一怔,讪讪说道:“这么说,暗中将我们救醒的乃是另有其人了。”冯琳
道:
“当然是另有其人,快说,快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松石道人道:“天黑之后不久,我们听得外面好似有杀的声音,我正想挣扎起来,忽觉
有一股极为奇怪的香气,令人筋酥骨软,甚为难受,那香气与现在留在室内的香气,气味大
有不同。”冯琳道:“我知道,你们最初闻到的气味,那是魔鬼花的香气。”心想:“松石
道人在武当派中,武功仅次于雷震子,怪不得他吸了魔鬼花的香气,居然还能够挣扎。”
松石道人道:“我用力挣扎,却软绵绵的爬不起来,大殿里毫无声息,静寂得令人心
悸,周围一看,师弟们都全已闭了眼睛,好似昏迷过去了。我心里一慌,又吸了两口魔鬼花
的香气,登时也觉得头晕目眩,迷迷糊糊中,不久也就完全不省人事了。”
冯琳心想道:“要是在那个时候,有敌人闯进殿来,那真是不堪设想。我也没有脸皮再
见雷震子和痛禅上人了。”
松石道人续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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