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斯理131(异种人生)
他接着又赞扬红绫:“令千金出人头地、高人一等、声苦洪钟、头角峥嵘、面目可亲,真是可爱极了。‘红绫有生以来,没有受过人家这样的称赞,好话人人爱听,红绫喜得只是傻笑。
我心想温伯如能够这样在片刻之间,挖空心思去恭维人,思想也应该很正常。
可是他再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又令我啼笑皆非。
他道:“卫先生造访大梦草庐,竟夜长谈,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只可惜卫先生走得匆忙,我想要对卫先生说的话,一万句只说了一句,古人云:”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就是我的写照,所以就冒昧来了,贤伉俪想必不会见怪。‘我有苦难言──他要说的话,一万句才说了一句,这真是乖乖不得了。
一句话就说了一夜,一万句话岂不是比‘天方夜谭’还要多十倍!
白素回头向我眨眼,却向温伯如道:“不会,当然不会见怪。‘后来看笑白素虚伪,白素叹了一口气,原来她虽然没有看到温宝裕向我叩头,却早已留意到温宝裕神情苦涩,知道温宝裕心中不好受,当然不会再给他父亲难堪。
温伯如听了十分得意,瞪了温宝裕一眼,显然他要来的时候,温宝裕曾经竭力劝阻,只是温伯如不听,如今温伯如反而在怪他儿子。
白素索性好人做到,道:“有话慢慢说。‘红绫这时候一个箭步,跨到了温伯如面前,温伯如刚才还夸得红绫天上有地下无,这时候也不禁吓了一大跳,连退几步,几乎站立不隐。
红绫也真是粗鲁,一把抓住了他,笑嘻嘻道:“别怕,我有问题问你。‘红绫这样说,我以为她要问的一定是刚才提到过的那两个问题了。谁知道不是,红绫问道:”你那黑甜汤,真的能叫人睡上一两年?’她一直不相信有黑甜汤这样的安眠药,首先问了这个问题,倒也不是完全出于意料之外。
温伯如笑道:“说是这么说,不过我没有大量服用过,也没有给别人试过,不过既然这么说,总不会错的。‘他说的这两句话,我和白素立刻听出其中大有问题,正想追问,他却已经从□中取出了一只扁平的盒子来,递给白素:”冒昧来访,开药铺的人没存甚么好东西,这里有六种药,全是我精心配制的,请笑纳。’我早就领教过温伯如说话的无头无脑和突如其来,所以并不意外,白素却不免怔了一怔,接过盒子,一面打开来看,一面道谢。
盒子打开,我和红绫都看到,里面放了六个扁圆形的磁瓶,大小如普通的鼻烟壶。每一个瓶上都有红纸标签,写着药名,第一瓶赫然就是‘黑甜汤’,第二瓶是‘醒神散’。
温伯如道:“这黑甜汤和醒神散的作用,各位是知道的了,这一种是…﹛‘他接下来介绍另外四瓶药的名称和作用,我就不一一重复了,总之照他所说,都是神乎其神、药到病除的灵丹妙药。
我估计那种瓶子的容量,大约是十立方公分左右,当然很少,可是根据温伯如所说,这些药的效果如此强烈,一瓶黑甜汤,可以使人睡上多久?
我在想着,红绫已经伸手取起那瓶黑甜汤来,温伯如忙道:“小妹妹小心,这剂量已经能够使好几万人睡好几个月的了!扃惫室饨孔优赘吲椎停Φ溃骸蔽也幌嘈牛澜缟细静换嵊姓庋亩鳎 扃北硎玖瞬幌嘈牛液桶姿囟济挥凶柚梗颐蔷醯糜珊扃崩捶⒛呀掖┧暮蛋说溃赡懿换崽芽啊?br /> 我们以为温伯如或者是强辩,或者是尴尬,再也想不到他竟然会立即鼓掌叫好,同意红绫的说法。他大声道:“小妹妹真聪明,这黑甜汤,本来就是天外奇方!液桶姿匾约昂扃泵婷嫦嚓铮恢廊绾畏从Α?br /> 温宝裕苦笑,进来之后,那么喜欢说话的人,到这时候才第一次开口,他道:“我父亲说,他对卫斯理说了这黑甜汤是他精心研究配制的,那是由于和人初次见面,未能免俗,说话多少要标榜自己的缘故。现在熟了,大家朋友之间,就不必隐瞒夸大了,所以他立刻逼着我带他来,说个明白。‘平时一直笑口常开的温宝裕,这时候却愁眉苦脸,连说话的声音都无精打采。
我们一起向温伯如望去,温伯如先向我们打拱作揖,表示他曾经对我自吹自擂表示歉意,一开口就道:“这事情说来话长──‘我一听,不等他再往下说,就立刻道:”请只解释甚么叫做天外奇方!’温伯如被我打断了他的话头,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才好,眨着眼,向温宝裕望去。
温宝裕叹了一口气:“我来说──我父亲告诉我的。”
第六部请跟我来
温宝裕还没有说甚么,就声明在先,样子很无奈。我向他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快说。
温宝裕道:“我父亲说,他虽然一直在研究,可是总差一点,未能成功,是他遇到了那”三个人“之后,说起来,那三个人点拨了他一番,这黑甜汤的方子才算完成。那三个人是天上的神仙,所以这方子是天外奇方。‘温伯如很欣赏温宝裕的□述方法,他道:”小宝说得干净,要叫我来说,不知道从何说起,又说得乱七八糟。’他这样有自知之明,应该头脑很清醒才对,可是偏偏妄想症发作起来,真令人目瞪口呆。
我忍不住说了一句:“不是一直说是”神“吗?怎么忽然又变成”神仙“了?‘温伯如反应很快,立即道:”一样的。神或者神仙都一样,只不过是一个称呼,总之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一种……一种……神就是了。’说他是受了我记述的故事影响,也不能成立,因为他说不出是一种甚么来,要是受了我的影响,就会毫无疑问说‘那是一种外星人’了。
尽管温宝裕又在挤眉弄眼,可是红绫却不懂甚么人情世故,她笑道:“不对啊,这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神也好、神仙也好,都应该是云里来、雾里去才对,怎么会沦落到了在路上要搭你的便车呢?‘这个问题我也想到过,所以这时候我和红绫一起笑嘻嘻地望着温伯如,看他怎么回答。温宝裕在这时候叹了一口气,双手掩住了脸,显然他也认为温伯如无法回答,而他又不想看到他父亲出丑发窘的样子,所以才如此。
白素虽然摇了摇头,可是也同样想看温伯如的反应,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温伯如听了红绫的问题,哈哈一笑,道:“小妹妹,这你就不知道了,神仙虽然神通广大,可是当要和有缘人相会的时候,会化身为各种各样的人,甚至于有化身成为乞丐的,看看对方是不是有心人。像我遇到他们时那样,如果我看到有人想搭便车,我不顾而去,心地不好,和神仙有缘也变成没有缘了!这种事情常有,不信可以问令尊。‘竟然给温伯如想出了这样的一番话来回答,我真是相当佩服。确然在许多传说之中,神仙往往化身为可怜人,以测验对方是不是有同情心。
这种传说当然查无实据,可是然流传很多、很广,所以当红绫向我望来的时候,我只好点了点头。
红绫这个问题并没有难倒温伯如,她当然不会就此罢休,又问道:“你说的神做了好几次宣示的地方,究竟是甚么地方啊?‘温宝裕喉咙之中发出了一下古怪的声音,显然他原来是想惨叫,却硬生生地忍了下去,才会这样。
因为这个问题,温伯如一定难以回答了。
却不料温伯如见问,一脸讶异的神色,反问道:“你为何要知道那是甚么地方?‘红绫笑嘻嘻地回答:”那地方好啊!那地方有神的法则,是人间乐土,我们都想搬到那地方去住啊!’我忍不住笑,真想不到红绫的胡调本领甚高,她摆明了在吃豆腐,要看温伯如出丑。
温伯如听了之后,神情却非常认真,侧着头,想了一会,才又反问道:“你真的想去?‘红绫也装成很严肃的样子,点头道:”是埃’温伯如吸了一口气,略点了点头,像是红绫要去,他可以考虑答应的样子──他有这样的表现,实在很古怪,好像真的有‘那地方’一样。
然后他又向我和白素望来,很正经地问:“贤伉俪也想去?‘刹那之间我突然有一股极度的诡异之感,感到如果我们答应了,就真的能到’那地方‘去。而’那地方‘究竟是甚么地方,我一无所知,这就显得异常的怪异。
因为有了这种对完全陌生的地方自然生的不安感觉,所以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只好向白素望去,只见白素神情也很犹豫,显然她有和我同样的感觉。
我没有立刻回答,温伯如居然催我:“如果你们真的决定要去,我可以带你们去。‘他的语气肯定之极,我们一家三口,面面相觑,却就是决定不了该如何回答。
照说,根据温伯如的□述,那地方在神的法则之下,已经完全消灭了罪恶,确然是乐土,应该毫不犹豫答应才是。可是由于完全不知道那是甚么地方,是不是可以来去自如,在这里,又有千丝万缕的社会人际关系,也不是说走就可以走的,所以变得无法回答。本来是我们在质问温伯如,要他承认是在胡说八道的,现在反而变成我们无话可说了,真是怪异。
这时候温宝裕叹了一口气,替我们解围,他道:“爸,真有那样的好地方,你怎么不去?‘温伯如长叹一声:”还不是放不下!放不下你,放不下你妈妈,放不下…﹛’他再度长叹:“谁都知道,纵使苦海无边,只要放下,立刻就到彼岸,可是要能放得下才行!液桶姿兀梅⒋簟?br /> 听他以前所说,甚么神的宣示之类,很有些基督教圣经道理的味道,可是忽然他又打起佛偈来,而且说得禅味十足,令人听了,回味无穷,所包含的哲理很深,别说反驳,光是领会话中意义,也要费一番心思。
在这种情形下,反而是红绫这样没有接触过佛理的人,反而在思想方法上没有包袱,不会陷入深思,所以她最先有反应,道:“好啊,你先带我去,我去了,真觉得好,再回来带爸妈去。‘这时候我还在想,我们在向温伯如追问’那地方‘是甚么地方,可是多少年来,多少人知道’彼岸‘,却为甚么从来没有人追问过’彼岸‘究竟是甚么地方?
或曰:“彼岸‘就是’西方‘,然而’西方‘又在何处?
真要说,‘西方只在目前’、‘西方只在心中’,有甚么去不去,回不回的?
我越想越没有结论──这并不是我笨,而是问题本身太玄,多少人修行一辈子,看起来像是早已得道,可是心中对这个问题,也还是没有答案,不然早就到‘彼岸’去了,还留着干甚么。
虽然我在想,可是红绫的话,我还是听到了的,使我从沉思之中陡然醒过来的,是温伯如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他竟然立刻道:“好啊!你先去。‘红绫也怔了一怔,想不到温伯如会立刻答应──这是立刻要见功的事情,没有可能打马虎眼──如果根本没有’那地方‘,只是他的胡说八道,他如何交代?
总不成真是有‘那地方’!
红绫的想法和我一样,她立刻紧逼一句:“好,怎么去?‘温伯如想都不想就回答:”当然是我带你去。’事情会忽然发展到这地步,不但我和白素始料未及,连温宝裕也完全想不到,所以一时之间他也糊涂了,他竟然道:“爸,你不是说放不下我和妈妈,怎么又要去?‘温伯如对于红绫咄咄逼人的问题,对答如流,可是对于温宝裕这个白痴问题,却看来很伤脑筋,长叹数声,才道:”去了可以回来,最好,不回来了,也罢!’我突然之间,感到自己为了温伯如所说的那种似是而非的话想个不了,也简直就是白痴,真是可笑,我像是突然摆脱了所有的束缚,大叫一声:“够了!甚么来啊去的,根本就没有那地方,一切全是胡说八道,是妄──‘我原来想指出事实,说’一切全是妄想症患者的胡言乱语‘,可是才说了一个’妄‘字,白素就用力推了我一下,打断了我的话头──她认为我说了全是胡说八道已经够了,不必再提到妄想症来刺激温伯如。
我的话出口之后,气氛变得很僵──主要的僵硬是来自温伯如,他陡然一震,然后像是中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不动,这还不算怪异,更怪的情景是他的身子忽然又动了起来──并不是寻常的动作,而是像电影一格一格放映一样,看起来像是一个机器人,好一会才从背对我变成面对我。
这个过程大约有三十秒,其间完全没有人出声,像是处身于默片之中,怪异莫名。
他转过身来之后,定定地望着我,充满了不相信的神色,像是根本没有想到过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已经决定要结束这件事,所以并不避开他的眼光,和他对望,而且做好了准备,在必要的时候,直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