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客





沫飞腾。狂风暴雨之中,他的飞磷毒火无法使出,丧智迷到是管用。
  文昌知道厉害,强提真气全力飞掠五丈外,脱离了下风,到了安全所在。
  箭手们也在下风,他们不知七幻道用上了狠毒玩意,迷香被风一刮而出,迎风飞扬。
  第一个例霉的是阴魄韩韬,突然扔箭便到。
  八十名箭手排成三列的半狐形,这时象热汤泼雪,纷纷倒地,劲矢脱弦乱飞,刹那问便
倒了六十名以上。
  阴魄韩蹈十分阴险,他要利用这批箭手做本钱,九宫堡中,他的艺业在银剑孤星和黑狐
之下,早度心怀不测要出人头地。这次眼看令主大事已去,高手大多死的死伤的伤,正是好
机会,该他出头了。这批箭手,是他一手选拔训练的心腹,他要在群雄全都在场,而且都精
疲力尽之际,一网打尽,连黑旗令主也包括在内,以后的江湖好汉只有他一个人了,九宫堡
也会是他的了,甚至黑道盟主的尊号舍他其谁?
  岂知七幻道来上这一手,他的阴谋功败垂成,一切成空,连老命也贴上了。
  一名箭手在他身后,也同时扑倒,箭本已上弦,而且拉满待发,人向前扑,手一松,劲
矢脱弦,不偏不正贯入他的背脊,宜透前心,他的好梦完了,一切都化为乌有,含恨走向阴
府大道。
  东北角,炼狱谷的人上了山,如飞而至。
  文昌身形落地,精力损耗至巨,以一斗三,对方全是武林的杰出凶魔袭雄,斗成平手已
是不易,气血已有点不平静了。
  他的无极气功已练至化境,刀枪不入,可是七幻道的狂气已练至九成火候,以狂气卸剑
行雷霆一击,无极气功同样抗不住,所以受了轻伤。
  四人都受了伤,也都有脱力的现象。
  红影射到,两根降龙杖齐向文吕招呼,劲道如排山倒海,晃耀霆击。
  “小辈,超度你。”两个喇嘛同声叫。
  文吕大吃一惊,百忙中心向后退,挥剑错招。
  “叮”碧芒突化长虹,飞出五丈外。
  “纳命!”是甘珠活佛的吼声,降龙杖拦腰扫到。
  文昌已经脱力,怎受得了降龙杖全力一击?细小的碧玉屠龙剑被沉重如山的力道震得脱
手飞射,落入危局,大事去矣!甘珠那一杖力逾干均,铁打的金钢也受不起。
  同一瞬间,炼狱谷的人从外围人丛中冲入,惊叫声响起,小娟叫声尤其尖厉:“哎……
天哪……”
  也在同一瞬间,文昌左手全力斜拍,拍向扫来的降龙杖,“嗤”一声劲道斜接,他倒得
更快,被震得砰然落地。
  这是他临危自救的冒险奇招,果然被杖劲震倒,加快了倒地速度,让他逃过一枚,杖拂
过他的胸部上方,他已滚出三丈外。
  “砰”一声暴响,甘珠的杖改扫为砸,砸入泥中两尺以上,但文昌已经滚走了,危极险
极。
  嘉生活佛从旁边到,杖向下落叫:“孽障……你啊……”叫声之后,是一声凄厉的狂
号,真怪。
  “轰隆隆……”电光闪耀,雷声震耳,风更狂,雨更大。
  光华耀目生花,与此比亮。文昌的手中,幻电剑幻出三尺耀目光华,飞跃而起。
  原来他滚势没尽,嘉生活佛的降龙杖已经砸到,截住他的滚动方向砸落,完了。
  他却突然刹住滚势,闪电似的拔出幻电剑,剑出鞘光华立现,三尺电芒令他精神大震,
反往回滚,随手一剑挥出,剑过无声,光华掠过降龙杖和嘉生活佛的双脚,杖断了,脚也断
了。
  文昌举起右脚,接住倒下的嘉生活佛,猛地一蹬,嘉生活佛的身躯往回飞,胸骨尽裂。
  文昌飞跃而起,甘珠活佛也到了,两人相距太近,几乎面面相对拥抱啦!
  降龙杖扫到文昌的顶门,头巾被打掉了。文昌的剑,刺入甘珠活佛的心窝,透背而过。
  “哎……”甘珠狂叫,左手松掉杖,临死反噬,一掌登出,“嗤”一声击中文昌的右
胸,可惜他已无法使用大印掌了。
  文昌被震飞丈余,屈一膝跪地。
  甘珠胸口和背心鲜血狂喷,吃力地站住,杖掉了,以手掩胸,怪眼瞪得似要暴出眶外,
嘴不住顿动,一步步挪近嘉生活佛的尸体前。
  “师……兄……”他吐出两个字,突然扑倒在嘉生的尸体上。
  文昌象一头疯虎的咬牙切齿冲向果立在远处的黑旗令主三个人,厉叫道:“你们都得
死!参与九宫堡出手的入都得死!”
  他手中的幻电剑光华炽炽,令人望之澈体生寒。
  “文昌大哥,住手!”是小娟的叫声。
  “大哥,大哥!”是小娟和黑铁塔。
  “该死的东西!”是黑魅的怒叫。
  原来文昌首先扑向黑旗令主,一旁的七幻道突然至文昌身后,紫铜管一伴,他顾不了风
雨,用上飞磷毒火。
  岂知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黑魅正好赶到,一枚狠毒霸道的夺魂神镖,已经光临七
幻道的脊心。
  “叭”一声神镖在七幻道体内爆裂。
  “啊……”七幻道竭力叫,紫铜管的飞磷毒火,反而喷在他自己的头脸上,雨水一时压
不住火势,但见火光一闪,七幻道砰然倒地。
  黑旗令主一声怪叫,一剑挥出,人向后暴退。他感到右臂一麻,想收手,收不回来了,
手和剑已离开了他,跌在地上抽动。
  “你们都得死!”文昌疯狂地叫,扑向无尽谷主。
  “天哪!我的手,我……的……手……”黑旗令主狂叫,跌坐在他自己的断臂前。
  无尽谷主惊破了胆,身后有人叫,“谷主,快退!”神医高一清和江湖游神的声音。
  无尽谷主真听话,向侧急闪。
  人影一闪,香风入鼻,小娟冒险掠入,大叫道:“大哥不可赶尽杀绝。”
  文昌如受雷击,神智一清,看清是小娟,扭头便跑,向涌来的九宫堡高手冲去,一面狂
吼:“你们都上,都得死。”
  九宫堡的群豪,本是奔出抢救令主,见文昌挺光华的幻电剑冲来,吓得向侧飞逃。
  “无量寿佛!没有人可制使他,他大概自小便受到不平的苛待,这时杀得神智有点昏
乱,久蕴的不平怒火如山洪暴发,不可截住了。”松风丹士向掠到的不归客说。
  不归客舌绽春雷,大喝道:“施姑娘,施姑娘!”
  文昌赶杀九宫堡的人,刚冲近山轿附近。山轿旁有君山夏家的人,还有老奶奶魔剑阴煞。
  轿门突开,施姑娘轻盈地出轿,大叫道:“蔡壮士,我是施玉英,过来啊!”
  风雨已经传小,暴风雨似已过去了,她的声音依然传得很远,没被风雨声所掩盖。
  文昌如被触电,幻电剑几乎脱手掉落。这声声的呼叫声,他永难遗忘,在施姑娘闺中养
伤的情景,在他的脑中永难磨灭。
  他站住了,循声源来处看去,依稀,他眼前升起他敬如天神的施姑娘的幻象,她头部有
一圈佛门弟子所说的,只是菩萨才有的荣光;象是观音大士的化身,正向他无邪地一笑慢慢
地从天宇中下降。
  他用手抹了抹脸面,定神看去。天,不是幻影,施姑娘梳着三丫髻,穿一身黛绿衣裙,
雨丝无情地打在她身上,她正撩起衣裙,粉脸上绽起天真无邪的笑容,正轻盈地向他走来,
  “施姑娘!”他目定口呆嘎声叫。
  四周的人站得远远的,哑雀无声,全用困惑的眼神,注视着这头狂狮在一个弱女子前驯
服。
  施姑娘走近了,亲热的挽着他的臂膀,微笑道:“谢谢你,你还记得我。”
  文昌手足无措,默默地道:“除非我已进入坟墓,我永远不会忘了你的音容笑貌。”
  “啊!我能叫你大哥么?”
  “不成!施姑娘。”他摇头惶然叫。
  “不!我要叫你大哥,大哥,收了剑好吗?”
  他顺从地收了幻电剑,道:“遵命,哟!你怎样来的?”
  “大哥,先别问我。你送我返成都,为何不来看我。”
  “我……我……”
  “你去了,但却是两年之后,是么?那时,我被迫得去找小娟姐,你为我杀了锦城之
虎,后来到了云阳,明知我在炼狱谷,你却不去看我,也不去看小娟姐。大哥,我以为你恨
我呢。”
  “我……我怎敢恨你?那锦城之虎欺负你,我气得发了狂。我……我不是好人,所以不
愿见你。”
  “大哥,你,作贱自己,不可以的,我不依。”
  “我确是无可救药了,不说也罢。走吧,雨大了,你不能在这淋雨哪!”他的声音十分
温和,怒气全消。
  “扶我到山轿旁,小娟姐在那儿,她要怪你了。”
  文昌抬头四看,看到轿旁有不少人,全都含笑向着他注视,四周,九宫堡和无尽谷主的
人都没走。
  这些人中,他只认识小山,黑铁塔,和夏家的人,白衣龙女象是木雕的,站在那儿毫无
生气。
  他想溜走,施姑娘却抓实他了,笑道:“你的事小娟姐全知道,她不怪你。”
  “你呢?”
  “你真傻,我不是在你身边?没人会怪你,甚至白衣龙女夏姐姐也不怪你。你误会了,
夏姐姐是专程赶来向你赔礼的,岳阳湖中的事她已查明了,悔恨交加,大病缠身几乎不起。
大哥,你不可对她粗暴啊!不然我不依。”
  文昌扶着她向山轿,一面低声道:“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都……”
  “大哥,我可在乎啊1”
  “我希望再次送你回成都,这世间我只管你一个人。”
  “娟姐呢?你……你……”
  “我天生流浪命,今后,我格浪迹天下,做啸江湖之间,做我亡命客。小娟妹乃是武林
世家,武林中声名赫赫,我觉得……”
  “大哥,你忘了你和小娟姐的……”
  “我没忘,我只是感到门不当户不对,我不能误了她终身幸福……”
  “大哥!”施姑娘站住了,哀伤地道:“大哥,我……我多难受啊!小娟姐对你一往情
深,自从得知你坠下黑龙潭之后,谷中她特地建了一座慈云庵,她在庵中苦修,午夜伤神、
面对为你设下的神位,哭泣着流泪到天明,而你……”她哭了,哭得很伤心。
  “我……我该死,我……”文昌痛苦地叫。
  “大哥,你不会让小娟姐伤心吧?”她抬起有雨泪的粉脸,满怀希求地问。
  “可是,小娟妹的爹娘……”
  “放心吧!大哥,方爷爷和老奶奶都来了,就为了你才来的。”
  “方爷爷?”文昌惊叫地问。
  “是的,小娟两侧,便是方爷爷和老奶奶。”
  文昌一听是不归客夫妇,确是吃了一惊,天!那天他拷问金陵双妹,小娟一群人闯来,
其中就有两老在内,糟了!我怎有脸面见他们?
  施姑娘似乎已看出他尴尬,笑道:“大哥,你的手段也太……太缺德了些,但方爷爷问
明了经过,并不怪你,反而治了金陵双妹。至于常春玉的事,方爷爷还比你先到,一切尽入
目中,老人家还极为称道你呢!”
  两人边谈边定,姑娘纤足难举,泥水枯草十分讨厌,自然走得慢。文昌扶着她,众目睽
睽之下,自不能抱着她走,姑娘靠在他身上,他也恨不得高远些哩!
  “方爷爷把常春玉怎样了?”他问。
  “点了穴道,放在我坐的山轿中。原想用她迫黑旗令主放手的,但无法和常令主面商,
太仓促了,唉!如果半途没通上黑魅谷大姐,还不知你在这儿苦斗哩。”
  “唉!谷大姐怎知我在这儿?”
  “是那个姓凌的说的,方爷爷也把他带来了。”
  说着说着,已到了山轿旁,文昌放了手,拜倒在不归客夫妇面前,道:“晚辈叩见老前
辈,两位老前辈乐安。”
  不归客扶起他,笑道:“怎么?哥儿,你叫我老前辈?”
  文昌脸红耳赤,低下头,轻声叫:“爷爷,奶奶。”
  “哈哈!这才象话。去,你们兄弟聊聊,我替你善后一些琐事。”
  不归客招来了两名弟子,一个夹了金夺银刀,一个夹了常春玉,大踏步向黑旗令主的帐
幕走去。
  老奶奶也跟着走,向文吕道:“蔡哥儿,该见见夏老伯。”
  文昌向黑铁塔和小山张开双臂,三个人抱成一团,大家都没做声,抱得紧紧地,许久许
久松开拥抱。
  小山向轿旁的小娟努努嘴,将文昌推出。’
  文昌走向含泪而笑的小娟,她提着文昌的屠龙剑,风雨中充满了泪水,也放射着喜悦的
光芒,在她的眼中,文昌可以看到她内心蕴藏着怎样深情。他在她身前注视着她,慢慢伸手
替她温爱地轻拭眼角泪水,颤声轻说:“娟妹,原谅我,原谅……”
  姑娘丢下剑,忘情地扑向他怀中,伤心地哭泣。许久许久,她才抬头含泪地道:“能和
你重聚,我已不再希望什么了,我满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