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玉钗盟
滑行之间,忽见两团黑影,翻滚在激流之中。
徐元平目力过人,虽在极暗的光线之下,仍然看出两个身穿着水獭皮衣的人,只不过无法辨出哪个是千毒谷主,哪个是上官婉倩罢了。
但见一人仰手一把抓了过来,水流势急,那棺外又无可资攀拿之物,船棺一滑而过,把那伸手之人抛在后面。
徐元平急的啊哟一声。
金老二急急说道:“平儿,你怎么了?”
徐元平道:“他们恐怕是完啦!”
金老二哈哈一笑道:“你可是说那千毒谷主吗?他如葬身在这激流之中,咱们少了一个劲敌,有什么值得惋惜?”
徐元平道:“可是那上官姑娘……”,想到上官婉倩数日来对他的照顾之情,心情一阵激动,但感热血向上冲来,高声对那长眉老人说道:“老前辈,这棺盖可否打开,我要出去!”
长眉老人冷冷说道:“我还想活着到那孤独之墓中瞧瞧,打开棺盖,咱们一个也别想活了。”
徐元平长长叹息一声,道:“老前辈言之有理。”垂下头去,默然不语。
金老二压低声音说道:“孩子,那上官姑娘虽然对你恩情甚重,但她已经是那千毒谷主的儿媳妇了,你……”
徐元平凛然说道:“叔父之言,把侄儿说成了何等人物?大丈夫受恩岂可不报?她虽是女儿之身,但侄儿视她有如男子一般。”
长眉老人高声说道:“两位不要吵!老夫算计流速行程,大概咱们快到孤独之墓了。”
说话之间,忽听砰然一声,那滑行的船棺突然停了下来。
金老二道:“怎么不走了?可是船坏了吗?”
长眉老人道:“可能是已到了孤独之墓。”
徐元平看那水势流速仍然很快,一皱眉头,说道:“只怕是船坏了……”
余音未住,突觉身子一阵摇动,似是那棺材形状的怪船,由高空直跌下去。
但闻一声砰然大震,那棺木怪船又继续向前行去,似是这巨大的一震,并未把木棺碰坏,但它行速,却是慢了很多。
徐元平心中一动,暗暗忖道:一路行速不变,此刻忽慢下来,不是船出了毛病,定然水速减低,切莫穿越了孤独之墓而去,而我们仍无所知,那可是难能弥补的憾事。
念转心动,低声喝道:“老前辈,你可能让这船停下来吗?”
那长眉老人道:“这我就不清楚了,试试看吧!”右手用力一扳那船头操纵木轮的栓钮。
只听一阵彭彭咚咚之声,坐船忽然在水中旋转起来,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才停了下来。
徐元平借船上小窗向外望去,只见那砖石砌成的小道中,水势逐渐的减低,坐船横了过来,卡在两壁之间,是以再难前行,不禁暗自赞道:造这坐船之人,思虑实在周到,除非横舟卡在两壁之间,在这狂流之中,实难停得下来。
细看两壁不禁失声叫道:“敢是已到了孤独之墓。”
金老二道:“咱们打开盖子瞧瞧吧!”
说话之间,那水势又减弱了很多。
徐元平大声笑道:“到啦!不知何人已关上水闸,咱们如果晚来片刻,只怕已难进这孤独之墓了。”
那水势消减的速度异常迅快,不大工夫已低过坐船。
长眉老人扭开扣环,猛力向上一推,那船盖开了一半,似是突然遇上了甚大压力,又自动沉了下来。
金老二心中一动,叫道:“外面有人,平儿,你准备迎敌,我帮他推这船盖。”
长眉老人哈哈一笑,举手在那猩猩背上拍了一掌,说道:“帮帮忙!”
那猩猩举起双手,猛力向上一推,船盖升起了半尺,长眉老人和金老二同时相助,加劲向上推去。
只听一声冷哼,船盖突然一轻,向上翻去。
徐元平双掌护胸,当先站起。
抬头看去,只见一身水獭皮衣的千毒谷主,抱着上官婉倩,站在四五尺外,那两条怪蛇,仍然盘绕在他的身上,夹道积水仅及他膝下。
徐元平急急问道:“她怎么样了?”
千毒谷主冷冷答道:“与你何干……”,目光一掠那长眉老人,道“有这等穿渡激流之舟,你竟敢不告诉老夫?”
长眉老人洋洋得意地笑道:“谁要你不听老夫的话……”
忽听一个高昂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水退啦……”
千毒谷主纵身一跃,落入那坐船之中,急急说道:“快坐下来,扣上盖子。”
长眉老人冷冷说道:“这木船是老夫之物,我高兴要谁坐,谁才能坐。你这般大呼小叫,喧宾夺主,给我滚出去!”
千毒谷主生平之中,从未受过人这样当面斥骂过,不禁呆了一呆,道:“你可是骂老夫吗?”
长眉老人道:“自然是骂你了……”,忽然想及此人,竟连这等相指而骂的事情也分辨不清,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金老二扯了一下那长眉老人衣领,道:“小声一点,有人来了!”
徐元平已知那长眉老人不会武功,暗中运气戒备保护他,只怕千毒谷主恼羞成怒,突然下手施袭。
哪知一代枭雄的千毒谷主,对那长眉老人的斥骂之言,竟似毫不放在心上,缓缓放下上官婉倩,脱去她身上的水獭皮衣,推拿她身上要穴,直待上官婉倩醒来之后,才脱去身上的水獭皮衣,干笑一声,道:“如若不是老夫抓住了你这棺材般的木船,增快行速,可能是被拒于水闸之外,为此事饶你们一次不死。”
言中之意,似是包括所有的人。
上官婉倩睁开星目,凝注在徐元平的脸上,问道:“我可是在做梦吗?这是什么地方?”
徐元平微微一笑,道:“咱们都还好好的活着,这是孤独之墓。”
上官婉倩举手理理长发,笑道:“我被那激流冲击的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但愿咱们在这墓中,困上一月之后,你再出去。”
徐元平不知她言中含意深刻,暗示死期,只道她被激流冲晕了头脑,当下含含糊糊地应道:“但愿咱们各自早偿心愿,也好早些离此。”
千毒谷主冷哼一声,接道:“孩子,你已经身有所属,老夫和令尊,都是名重武林之人,你说话要检点一些,不能留人话柄。”
上官婉倩缓缓站起身子,回顾了千毒谷主一眼,道:“我从小就随便惯了,我那生身之父,都不要管我,你要管我这样多吗?”
千毒谷主干咳了一声,道:“情形不同了,你现在已经是我们冷家的媳妇了。”
上官婉倩忽然格格大笑,道:“如果我死了呢?”
千毒谷主道:“老夫言出如山,你死了我也要下聘礼,接你的尸体到千毒谷去。”
上官婉倩凄凉一笑,道:“你尽管放心吧!生虽未必入冷家门,死却是你们冷家鬼!”
千毒谷主脸色一变,肃然说道:“孩子,你可是悔婚了?”
上官婉倩道:“我生平不作后悔事,打落门牙和血吞,答应了就永不更改。”
千毒谷主忽然长叹一声,道:“上官嵩能把你从小宠大,老夫有何不能?孩子,只要你不忘此身已是我们冷家人,任凭你闹翻天,也有老夫为你担待。”
上官婉倩突然流下两行清泪,道:“只怕我薄命无福,有负爹爹一番错爱之心……”
只听一声大喝,遥遥传来,道:“什么人?”
原来上官婉倩讲到伤心之处,声音愈来愈大,夹道传音,被人听到。
千毒谷主冷笑一声,喝道:“要命的。”他声音沉重有力,传出去良久之后,音量返射回来,满耳尽都是要命之声。
那喝问之人,不再回声,显然对方已不愿再露行藏。
千毒谷主突然举步跨出那棺材般的怪船,笑对上官婉倩说道:“孩子出来吧!咱们藏身之处已经暴露,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徐元平暗暗忖道:这话倒是不错,行藏既露,躲亦无益,这墓中水闸开而复闭,显然已经有人找到那水闸开闭机钮,看来这墓中已经有不少高人进入,我既有为而来,大可不必再躲避敌人。
心念—转,紧随千毒谷主跨步而出。
金老二和上官婉倩随着徐元平身后,跨了出来。
那长眉老人挽着金毛猩猩的左臂,一齐随出。
千毒谷主冷笑一声,道:“带着这等蠢笨的畜生同行,无异自暴行踪,老夫替你除去如何?”
长眉老人道:“你动它一下看看?”
千毒谷主阴沉地说道:“老夫从不信邪……”忽然一把拉着上官婉倩,飚然而退,身躯晃动,人已到两丈开外。
徐元平似已警觉急急说道:“快些躲开!”一闪身子,避到那怪船后面。
金老二提气一跃,闪开八尺,贴壁而立。
长眉老人江湖历练不丰,耳目也不似他人灵敏,眼看几人纷纷跃避开去,心中甚觉奇怪,刚想出言喝问,忽见一道火光,疾射而来,叭的一声,击中那怪船之上,立时爆散开去,化作一团碧光闪闪的火焰。
徐元平急急叫道:“老前辈,快躲起来。”
那长眉老人似是亦觉到了自已身处险境,身子一侧,向那怪船后面躲去。
只听一声尖锐的金风啸空之声,一道寒芒,电射而到,掠着他头顶而过。
徐元平伸手一抓,硬把他拉入怪船后面。
那金毛猩猩究不如人灵慧,那长眉老人不招呼于它,它就不知如何躲避,目注那长眉老人隐身之处,吱吱两声怪叫。
但闻刷刷两声,又是两道光焰疾射而来,一支又射中横在夹道中的怪船上,一支却击中那金毛猩猩。
那红色的光焰,射中金毛猩猩之后,突然爆成一片大火,在猩猩身上熊熊燃烧起来。
长眉老人眼看那相伴自己数十年的猩猩,全身笼罩在一片火焰之中,大部金毛已被烧着,心中大为疼惜,不顾危险,一跃而起,直向那金毛猩猩奔了过去。
徐元平急声喝道:“老前辈!”探手一抓,抓住了那长眉老人的手臂,接道:“那猩猩中的是硫磷火箭,火焰顽强,不易扑灭,咱们已陷身危境,老前辈不可妄动。”
他生具侠胆柔肠,眼看那猩猩身受火焚之苦,心中甚是不忍,劝那长眉老人不可妄动,自己却疾跃而出,直向那猩猩冲去,挥手一掌,拍在那猩猩后背火焰燃烧最烈之处,左脚猛力一勾,掌上同时加劲,那猩猩顿时摔到地上。
这时,夹道存水,只不过余下一寸左右,徐元平暗运功力,力贯双臂,强行扭动那猩猩的身躯,在地上翻了两个转身,把它身上燃烧的火焰熄去。
只听强劲的金风啸空之声,传人耳际,一道寒芒,挟着奇猛的威力飞来。
徐元平吃了一惊,暗暗忖道:什么暗器,威势这等强大!疾快抱着那猩猩,贴地滚向一侧。
但闻砰的一声,那道疾射而来的寒芒,正击在徐元平和那金毛猩猩停身之处,水花飞溅中直插石地。
如非徐元平及时的抱住那猩猩滚向一侧,这威力惊人的一击,足以把人畜一齐洞穿。
金老二凝神看那暗器,插入石地之后,还有两尺多长,形如标枪,后面却飘着一面黑色三角旗。
火光能熊,可见那旗上绣着的白色骷髅标帜。
徐元平动作迅快,避开标枪之后,立时一挺而起,抱着那金毛猩猩,跃飞到那形如棺材的怪船之后。
长眉老人目光凝注在徐元平的脸上,低声赞道:“孩子,当今世上,虽然有不少人练成各种毒功、毒药,但真正能当得毒人之称的,恐怕只有我们两人了……”
说话之间,右手已从怀中摸出了两粒丹丸,放入那金毛猩猩口中。
只见那金毛猩猩口齿启动,把那两粒丹丸,吞了下去,忽然闭上双目沉睡过去。
长眉老人快乐的放声大笑道:“就目下形势而论,这孤独之墓中,可能已有了甚多高人,我虽有超逾常人甚多的膂力,但却丝毫不懂武功,在这幽暗的古墓之中,随时可能被人杀死……”
徐元平道:“晚辈和老前辈走在一起,尽力防范,或能渡过凶危。”
长眉老人笑道:“不用啦,纵然你和我寸步不离,也无法防止那突然而来的暗器偷袭……”,他脸色突然一整,庄严说道:“现在我已给这头猩猩服用下最强烈的毒药,我自知难出这孤独之墓,也不愿相伴我数十年的猩猩活在世上,任人奴役,因而给他服下绝强的毒药,使他生命中所有的潜力,在三日之内完全发挥出来,片刻之后,它再醒来,已然是另外一个样子了,它的双手,足可以生裂虎豹,不论何等武功高强之人,也难降服它,但我一旦被人暗算而死,无人可驾驭它,势必要乱行出手伤人,现在我要传你驾驭它的密语,只要照我动作,它就可以代你拒敌度险……”
徐元平默然不语,心中却千回百转,暗暗忖道:这一头猩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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