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楚 作者:非 白(晋江2013-10-30完结)
么能在此高位坐得安稳?他不想去受那些冤气!”
子兰淡淡转过脸去,思忖片刻,道:“我去意已决,这朝中与边域诸事,都已部署完毕。角不过是一时意气,朝中司马召滑大人自会照应你们。”
戚英还要再说,子兰道:“你回去告诉角,若有一日这王城容不下他,他再走不迟。他是武将,身担重职,岂有临阵脱逃之理?若不怕人耻笑他胆小畏怯,那就走吧!只是不要来找我上官子兰!”
说罢上马,飞驰而去,丢下戚英张口结舌,愣在原地。
西北秦岭。
“大人你看!”
继戢带着乌曜在风中驰骋,忽而驻足,仰首示意乌曜看那上方。
没有风的呼啸,却见漫天乌云滚滚卷向天际,沿着秦岭蜿蜒密林,森森寒气逐渐向上升起聚集,那云阴沉凝滞,黑压压遮住前方一大片天空。
即使继戢不说,乌曜也早感到阵阵邪戾之气蠢蠢欲动。但是太快了。
灵聃大人说的没错,他们就算立刻赶去,也来不及破坏秦王稷的诡术。他抓走巫求,就是为了借其生魂唤醒五根魂柱中所有冤魂,集结邪力。
“该死的!”乌曜捏紧拳,他恨秦王稷的不择手段,也恨因此他们必须做的事。 “继戢,回去!”
他不死心,他想总有办法的。
至少,不好的事情,要由他亲自来告诉子兰。
楚正殿,子兰在等候处听得见内殿歌舞乐声。
片刻内侍小跑而至,殷勤行礼道:“令尹大人,这边请。”
子兰微微点点头,来到楚王寝殿。
“上官子兰拜见大王。”
“子兰不必拘礼。”楚王横一见子兰,放下手中酒盏,挥手令众人出去。
在楚王身侧的宠侍亲自过来服侍子兰坐下,便领着两名侍从退了下去,放下殿内重重帷幕,子兰眼里一沉。
那楚王先开口道:“子兰,你的辞简寡人已看了。寡人已说过,那灵均受不得气自行投江,并非你之过,寡人已令昭属颁下禁令:敢造谣中伤令尹大人者,严惩不贷。想来那些胡言乱语的刁民不会再出现。子兰安心陪在寡人身边,如何?”
楚王说着话,不自觉便走到了子兰面前。
子兰微俯首道:“大王,民心所向,子兰已无力胜任重任;何况,先生已去,那秦王滥用邪术,其危害大王早已知晓,子兰惟愿助大师兄一臂之力,还天地安宁,以慰先生在天之灵,将功折罪。”
“你何罪之有?”楚王愤而挥袖转身,顿了一顿,道:“子兰,莫非你暗自怀恨,怪寡人放逐了灵均?”
子兰低着头,眼里一寒,抿紧了嘴,却还是起身,拜道:“大王何出此言?子兰不该令大王不悦。先生罪不可赦,大王念及他有功,只令贬逐,已是宽厚。只因子兰劝止先生不力,引出之后不敬之举。如今愚民暗生怨心,势必造成民心不稳。子兰愿引咎承担罪责,不愿百姓误解大王。请大王明察!”
这番话说得沉痛哀婉,又切中要害。楚王也为如今朝野内外诽言纷乱而烦躁,再看子兰愁眉不展,玉容阴郁,不禁叹了叹。
“大王,子兰就此拜别,愿大王千秋万岁,与楚共荣!此后子兰惟以巫师身份,尽绵薄之力。”子兰看那楚王横再无异议,行了礼退至殿门边,转身欲出去。
刚掀开帷幕,那楚王不知怎么奔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子兰的腰。
子兰大怒,手不禁抓着剑欲要拔出。
“子兰,你可知父王与灵均之间的事?”楚王在他身后喘着粗气哑声道。
子兰一顿。
“听说灵均拒绝父王,说要做有为之臣,不做衣饰之宠。这是父王酒醉时说出来的。那灵均不过仗着容颜绝姿得父王宠信,却自以为比我们王子贵重。你何必为他伤怀,你我兄弟二人才是至亲,只要你肯留下,寡人的天下便是子兰的天下,你要什么寡人也都愿意给你,寡人不曾忘记和子兰……”
那楚王喷着酒气,醉意熏熏的话说得子兰咬牙切齿,那剑柄似也要被他捏碎了。
“铮!”子兰向前一步,甩开了楚王的手臂,身子一转到了楚王侧边,右手已抽出剑来。
那楚王看着英眉怒目的子兰,不由一个激灵。
他见过子兰的木讷孱弱,雅秀谦和,聪慧善言,却从没有见过他这般阴沉冷酷的眼神,杀气腾腾,仿佛整个寝殿随时将要倾毁。
子兰冷然看着楚王。
这个他从不曾放在眼里,张皇无措一步步后退的人,是一国之君。
刚才这个人提到了先生。
若是先生还在,十个熊横他也杀了。
然而先生不在了。
先生不在,先生眷念的楚国,眷念的百姓,眷念的大好河川,仍然在。
楚如今唯一名正言顺的君王非熊横无他人,不能使楚陷入混乱,不能让秦有可趁之机,他不能一泄心头之恨。
他还不得不庆幸向来自己隐藏得深,不曾暴露心思。
如今便要真把一切交还于他手中。
不甘心也无可奈何。
子兰手腕一转,将剑锋横在了颈上,以剑抵颈,突然跪下道:“大王,子兰惊到大王,罪该万死!只因子兰万念俱灰,惟请大王允准子兰请求。不然,子兰愿一死,以证明忠心。若是大王可怜子兰,便请饶过子兰家人,子兰万分惶恐,感激不尽!”
楚王又惊又疑,跪在面前的子兰一脸悲痛,仿佛所见似乎是眼花了,他心有余悸,良久未出声。
忽听帷幕外侍从道:“小仆拜见夫人。”
环佩叮当声中,一个柔婉的声音传来:“起来吧。我有要事欲见大王。”
“这……夫人,小人这便去通传。”
楚王定神,咳了一声,忙道:“夫人进来吧。”
又犹豫着令子兰起来。子兰收好剑退至一旁。
帷幕卷起,姬琰款款进来行礼。先拜见了大王,便对子兰笑道:“原来令尹大人也在此。”
“上官子兰见过夫人。”子兰行礼。
他入宫前暗里命人知会了她,此刻她来得正好。
姬琰刚诞下公子,华衣美饰,脸庞腴润,体态也微丰。如今她可说是恩宠盛隆。再说那姬垠,正如子兰所料,他到都城来找姬琰,最后自然落在了他手中。姬琰也无了后患。
那楚王经了方才一事,知道不可强求,姬琰来到,他便允了子兰,令其告退。
姬琰低低看了子兰一眼,微垂下目光,见他漠然转身离去,眼底隐没了一丝黯然,复而抬头,向看着子兰背影的楚王笑颜一转。
子兰出了殿,回首看了看王宫,宫墙内绿树掩映,红墙绿瓦,金碧辉煌的正殿斗拱飞檐,肃穆安寂。他曾经出去了不想再回来,后来又自己走了进来。如今,他不想,也不会再踏入这个地方。
子兰飞身上马,向上官邑驰去。
不知不觉穿过大道,蓊蓊郁郁的梅林跃然眼前,子兰发现自己正走向先生的院宅。
他勒住马。
坡下,院篱上茂盛的花藤在风里轻摇,竹影晃动,竹的清香随风而来。
那里已不用去了,没有人会再回来,没有人会在那里等候。梅树依旧,院落依旧,人一去不复返了。
子兰怔然凝望着。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轻咳,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嗯,就是他嘛,许多年不见,模样是越发出众了,可惜啊。”
回应的是一声牛鸣。
这声音很近,子兰大惊,什么人能在他丝毫未觉察之下离他那么近?
他握紧灵戒,倏然转过身去。
还未见到人影,他仰头先看到西北方向,极遥远的天边,犹如狂涛骇浪般汹涌的乌云,弥漫翻腾而来。
黑蒙蒙的云层中间出现一个亮点,慢慢扩散,然而云没有淡去,那灼眼的亮光似冰雪,一点一点,渗出寒意。
灵界再次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零四郁殇花晚
“大王请用。”一名秦巫双手高举铜盏,跪在他面前。
殷红的血在澄黄的盏中微微荡漾,鲜艳夺目,秦王稷不禁有些迟疑。
秦巫不安道:“大王,此乃灵草化生为人的血,及时服用最好,若是延迟……”
秦王稷不再多言,拿起盏来一饮而尽。
口中没有腥气,甘浓如蜜,甚至带着一缕草与花的香。服下去,已觉身轻体暖,施法力耗费的精神顷刻恢复,有了许多力气一般。
他再看向天边,云层之上,那浓浓的寒气自大张的豁口汩汩涌出,一层层云雾冻成冰凌,锥利透着亮白的光。
灵界之门与人间连通了。
跪着的秦巫偷眼瞧着那森冷的冥洞,惶然按捺着心头的恐惧。
秦王稷嘴角一丝逞意之笑。
这一次,他自能借灵怪之力增长法力。
那灵界中具有邪力而从豁口逃出的灵怪终是少数,成不了麻烦。只要他有了主宰灵界的力量,利用万灵之力,何止这天下,便是神,也可以掌控!张仪先生曾如此告诉他。
他攥紧手中的指环。虽说巫求的灵力不可与女瑶相比,但集合了五根魂柱的魂禁之力,又有他冒大不韪利用的先祖之灵。这是张仪先生临走相授的最后一样法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
然而他现在已无所畏惧了,殒命或折寿。
念及此,他转而一滞,又有些黯然。
默然片刻,秦王问道:“那女祝如何了?”
“回禀大王,取血时那女祝不曾反抗,只是……”秦巫踌躇着,伏身道,“只是她说要见大王一面,否则大王……必会……必会后悔……大王恕罪!”
秦王稷眉一展,似不以此话为不敬,疑问道:“那女祝要见寡人?”
“禀大王,正是。”
静姝苑布置依旧,夏花初绽,幽香隐隐。
秦王稷大步走入房中,两名女侍叩拜行礼,拉开幕帐。
那郁姝依着壁坐在榻上,见了秦王稷便起身来。
一名女侍要扶着她,被她拒绝。
“郁姝,不必起来了。”秦王稷看她柔弱无力的样子,不忍道。
那郁姝依旧坐起身来,抬起头。
秦王稷一怔。
他猜测郁姝总该是害怕了,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出来,任何人也会惊恐,何况一名弱女子。
然而郁姝目光淡然,既没有他以为的恐惧哀婉,也没有憎恨愤怒。这倒令他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既是她要见他,总有话说,秦王稷挥退女侍,缓缓坐下,且看她要如何。
面前的郁姝,比起一年多前,要清瘦些。雪肤玉颜如常,而柳眉水眸透着娴静从容,朱唇轻抿,纤指轻抚着案上的汤盏。终于抬起眼眸,平静道:“大王,是想要打开灵界之门,借用灵界之力么?”
“不错,如此方能最快消弭战患,还天下安宁。”秦王稷扬眉点头。
自他得知郁姝的血能起死回生,延年益寿,便知自己使用法术再不必诸多顾忌,这恰是天相助。
“但是子兰与乌曜,绝不会任大王滥施法术。”郁姝眸影如涟漪道。
秦王稷冷冷一笑,道:“寡人当然知道,然而又有何惧?”
灵均与灵媭都已不是威胁,只要法术得以施行,掌握了灵界,将来便是天帝神灵也要忌惮几分,子兰和乌曜更不足为虑。
郁姝眉尖轻蹙,勉强笑了一笑道:“我听灵媭大人说过,逆天而为,会使人夭于非命,大王真的一点也不害怕吗?”
秦王稷笑了笑,叹了叹气,道:“郁姝,你可知我是如何走到今日这一步?”
郁姝怔了怔,她看那秦王稷眼神忽而阴沉,手抑不住发抖。
秦王稷不再看她,语调平常,声音却冷了:“你知道我在这王宫之中曾经历什么样遭受欺凌的日子么?你知道远赴燕国为质我是如何挨过来的?你又知道我是如何夺得这君位的吗?寡人有今日,呵,早已不将天命放在眼中!”
他握紧手,复看着郁姝,轻笑道:“寡人还记得乌曜曾问大家将来想做什么,你知我那时为何说要想做巫师,便是因为巫师有不同常人的本事。可惜我没有灵力,比不得上官子兰与观乌曜。但我凭着其他的本事一样能做到想做的事。你们口口声声说我逆天,也不过是因为你们没有这样的胆量!若我力量胜过神灵,天又能奈我何!”
郁姝抿紧了嘴,低下头去,迟疑着端起碗来喝水,似要掩饰心里的恐慌。
“郁姝,你害怕了?我知你心里怨恨我,然而我并不想伤你。”秦王稷盯着她,停了一停,眼神里添了些柔和,声音也轻了,“我昔日在这里说过的话,还做得数。”
郁姝并未抬头,右手慢慢捂住了左腕。
秦王稷知她意思,脸色一暗,叹道:“是,我在利用你,不过这并不会伤你的性命,我早已知道,你为了救乌曜曾舍弃所有的血,然而你还是活过来了,因为你……”
“……因为我并非人。”郁姝轻道,一丝?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