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楚 作者:非 白(晋江2013-10-30完结)
也许可以逃跑,或者,抓住另一个机会。
崆夺把最后解锁的咒语告诉了他,却又意味深长说了这样一番话:“解锁之后你的灵力可以大增,不过,自然要付出代价!那时,也许你会觉得你现在的灵力不能增长也未必是坏事,你仔细想清楚。”
“什么代价?”
“你心里最看重什么?”
崆夺没有答他,反问了一句,在子兰迟疑的刹那,融于黑夜,珞珞的哭声也消失了。
能够灵力大增……
你心里最看重什么?
大鹗冲破光罩,俯身要袭击子兰,阖乱突然在它上方现身,血口大张,强健锋利的前爪拍向大鹗的脑袋,大鹗急忙回身应战,双方厮杀起来。大鹗巨翼改变方向不太灵活,阖乱始终守于大鹗上方,这才不致处于劣势,不过想来坚持不了太久。
该怎么办?
做任何事当然都要付出代价。
我看重什么?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什么也休想得到!
为灵力大增,付出的代价,我能接受!
“冥凌遍行,墨索脱系,玄移兮!”
子兰吟出咒语,左腿剧烈一颤,似有什么摆脱了最后的桎梏,在体内穿梭,迅速上行。
子兰顿时觉得乱刺扎心,眼珠暴胀,头痛欲裂,“嗖”的一下,有什么从额头穿破窜出。
子兰睁眼一看,一条细长的黑影在眼前抖动游延,享受其久失的自由,然后找到入口,一点一点游动从头至尾消失于空中。
而子兰看清此物,心里震惊如惊涛骇浪!这个打击比前番痛楚更叫他难以承受。
“大人!”
阖乱同大鹗周旋,已支撑不住。子兰不再多想,左手旋出光环,将大鹗环罩着,阖乱乘机跳开。大鹗有了上一次挣脱的经验,挺伸双翼,银光流动至巨翼,笼罩于身上的灵光稀薄了,大鹗张开利喙,欲刺破灵光。
子兰此时觉得身体轻捷,灵力源源不断在体内鼓荡。左手一抬,银白弧光覆上大鹗白首,大鹗躲避不开,口一张,一腔黑雾喷射而出,它赶在束缚之前以攻为守。子兰回手以光盾护身,知道不能轻敌,就算现在自己没有腿疾束缚,也只是勉强胜过一层,而且收服最要时间,不知这大鹗会顽抗到何时,不能滥用力量。
大鹗始终挣脱不出来,渐渐急躁,嘶鸣厉叫,巨翼扑飞,都没有用,子兰看它反抗激烈一点就加一份束缚,不急于立刻降伏。
相持许久,大鹗余力耗尽,疲惫不堪,口中换了哀鸣,慢慢飞低,最后落下,身形也缩小了一圈。子兰不敢掉以轻心,只等它眼中戾光褪尽,瞳色转深,才徐徐收了灵力。
大鹗俯首。
子兰站正,理了理稍微凌乱的头发和残破的襦衣。举起黑瑾指环,沉声轻唱:
“忠以兮贞,灵修尔保。”
指环灵光悠然运转。
“朕,楚国芈氏灵兰,以灵巫的名义与尔交换契约。尔为守护,不离不弃。”
咬破指尖,滴灵血于指环上,殷红的血灵动扩散。
“鹗,赐你以牧挚之名,意为性烈如火,绞杀不祥。”
银白色的光再次包围大鹗,涤净其戾垢,墨色张纹分明,眼底褐光烁烁。
“是,大人。”牧挚应答,声音沉浑有力。
子兰松懈下来,顾不得难看,坐在地上。如果不是泥污遍地,他恨不得躺下去。先前的愤恨震惊又涌上心头。
先生他,是真的容不得自己!
母亲知道吗?父王知道吗?
从小忍受的苦痛屈辱,都是因为这腿上的疾患,原来是人为的残忍!而且,对他做出这种事情的,是先生,是灵均大人!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束缚他灵力的,是幽都山的玄螭,传说一种可潜行的灵蛇,能吞噬人的能力,甚至可以控制受缚者的行动。若将蛇卵用巫术植入灵巫体内,即可消减巫师的灵力,压抑灵力增长。
怪不得山神崆夺说以免珞珞再寻到他们。他与乌曜本以为珞珞溜出幽都山偶然碰上他们,因贪吃与好奇一路跟着,哪知最初初吸引珞珞找到他们的是子兰身上玄螭特有的幽都山气息!
能够进入幽都山并施出这种巫术,楚国上下只有先生做得到。山神崆夺已证实他去过——不是为了那个孩子,而是要束缚自己。在他甫出生时先生就开始顾虑提防,何不干脆杀掉他?
是了,他是王子,所以这样最好不过,不为人觉察的,让他沦落平常,比杀了他简单得多!好一个国人眼中贤能仁慈的大巫师!优雅谦和,风华无双!
但他的预测是正确的不是吗?子兰,果真生就是一个不甘人下,拥有野心的叛逆者!
子兰不自主狂笑起来。残树参差颓立,碎石零乱突兀,山顶野地空旷,回荡着他疯狂的笑声,与风的呼啸淆乱一体。
阖乱与牧挚只是静静卧候一旁。
良久,汗水粘着他的几丝乱发,身前后背的汗水被山风吹干,全身一阵阵发冷。
他不能分辨,是枉受苦楚屈辱让自己更加愤怒,还是害他受这番苦楚的人是先生更叫他不能承受。
是那个人,那个永远用温和目光微笑看着他的人;
那个任他说出偏激无礼的话,只在眼里流露哀伤失望的人;
那个用温暖的怀抱救他出无边黑暗噩梦的人;
那个给空冷死寂的宫殿里带来和煦春意的人……
这就是代价?
不,不,该来的事情总要来,即使痛苦,也比被欺骗好。
一切刚刚开始。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在乎,更容易舍弃,更利于得到,是不是?
“……走吧,去找乌曜。”
失去了统治者的崾崖少了肃怖,更显空旷和凄凉。大风狂啸呼吼,刮过死气沉沉的山林,上空云雾漫卷,吹散复而聚涌,满目昏沉阴暗依旧。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二金翼血蚁
山雨又来,蒙蒙笼着天地,一切景象模糊难辨。子兰乘着阖乱穿行于绵绵雨雾中,沿着钟山群峰向下搜寻。
有阖乱辨寻气息,方向没错,而万丈深壑,乌曜生死难测。他心里不住猜测,就算白夜受了重伤,只要乌曜活着,也会拼力带他回来……然而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
阖乱一声低吼,意在提醒子兰有不明身份者靠近。随即一道矫健轻捷的身影穿破浓雾停在子兰前方半空。
是一头漂亮的孟极,身形修长如豹,雪白的皮毛上,花纹绚烂,额前一道赤色烙印,景光熠熠。她仰头甩一甩身上的雾珠,打量面前乘着穷奇的巫师:雨气沾湿了他的头发与襦衣,俊秀的脸上不知是汗还是雨水,宛如镀上一层银光,而双眉紧蹙,目光焦灼恨不能穿透障碍,薄薄的唇线紧抿,嘴角下沉。
孟极略俯首行礼,开口道:“是灵兰大人么?我叫捷岸,是灵曜大人的守护。大人命我来找寻接应灵兰大人,刚才我先去了崾崖。”
子兰微微点一点头。能够收服守护兽,看来乌曜不仅没有大碍,也许能力比自己想的更要好一些。放了心松一口气,嘴角微扬,继而意识到自己的变化,擦脸的手一顿,眉头一蹙。
定定心,子兰轻拍阖乱:“走!”
有捷岸在前领路,阖乱紧跟其后,在湿气弥漫的密林间灵活穿梭,很快找到了乌曜。
“嗒。”阖乱轻巧地落在山林开阔处,子兰下来,听到林中有声响,红色光芒照亮了一圈黑阴阴的树。那光芒赤色浑厚纯正,显示着拥有者灵力的充盈尚上。
“嚣,赐你以沓举之名,臂力无双,铲除恶行!”
“是!”
子兰望去,一只体格壮硕的嚣接受了乌曜的降服,正俯首叩拜,接着机敏地站起身冲着子兰的方向转身警惕望来。
这只嚣比一般猩猩要高大,直立如一小巨人,头时时触碰到离地约一丈高的枝桠,两只强臂垂长过膝,臂上毫毛寸长,条纹斑斓,手指微微曲蜷,骨节突出,皮茧粗厚。他站立不动,双目犀亮地审视子兰,而身后一条一米多的虎纹长尾有力地击打地面,潮湿的腐叶层发出沉闷的声音。
乌曜亦转过脸来,他那一向张扬不驯服的黑发湿答答贴着额头,两眼如浸了雾水般润泽黑亮,呼出的热气凝结成雾飘上脸庞,嘴边还残有未擦干净的血迹,身上衣衫划破了好几处,沾了不少血污和泥水。
子兰眼里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想说什么,终于没有开口,微微侧开脸。
乌曜静默了一会,随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浓眉一扬,恢复了原先随意散漫的样子,咧嘴笑着,慢慢走向子兰。他见子兰眼神闪烁不看自己,嘴角就歪出个坏笑,张开双手扑过去:“子兰!美人!”
料想子兰要躲,谁知子兰没想到他忽然来这么一下,不及反应,被乌曜扑了个正着,站立不稳,两人一起倒在泥泞里。
乌曜还没爬起来,子兰看着自己一身脏污,气恼不过,两手一推,乌曜跌坐到了地上,看肩上带着两个泥手印,哈哈一笑,道:“是了是了,这下放心了!我说刚才那个别别扭扭的人,不会是哪个妖怪变的吧?检验一下,果然还是那个狠毒讨厌的子兰啊!”
子兰恶狠狠瞪他,脸上换了冷漠的表情,站起来,不自觉英眉略略舒展。这乌曜刚经历一番惊险,就有心情乱开玩笑,自然不用担心,子兰也不想再和他多说,吩咐阖乱近前好卸下行囊。
乌曜过来帮忙,将行囊分开背好,说:“唉,真是无情啊,我跌下悬崖,绝处逢生,你也算逃过一劫,两人不是该抱头痛苦一番?患难见真情啊,你一句安慰也没有!”
子兰冷冷说:“你慌着连收两个守护,自然是控制自如,人还会有什么问题,用得着安慰?”
“这倒是,我这两个守护如何?”乌曜喜滋滋,赶紧炫耀。子兰欲言又止,走了几步还是说道:“就算灵力掌控得了,何必一次收两个。”
“哪里是我想收服,白夜受了重伤,我暂时要他不必跟着,可是这一路碰上多少麻烦!嗯,这半天已经好多了,大概有捷岸的原因。” 乌曜叹口气,苦笑着让子兰看他一身狼狈,“你看,嚣把我的后背要砸断了,亏了崆夺大人替我疗伤,不然没有足够的能力对抗妖兽。”
“崆夺?他没走?”子兰脚步一停。
乌曜扫他一眼,面色如常地看着前面:“嗯,大概知道我们有危险,崆夺大人才出手相救。珞珞还要胡闹,被强行带回去了,此时已在幽都山了吧?”
“……你收服的嚣可是伤你那一个?”
“是啊。那只嚣本来畏惧山神躲起来,我转了两道山弯不巧还是碰上,见他臂力惊人,隔山投掷还威力不减,干脆决定收服他,便叫捷岸去找你,正好赶上。”
子兰沉默,乌曜说得轻松,而这钟山妖兽不同寻常,想必也多有苦战,他那半身伤痕就足以说明一切了。崆夺大人已回幽都山,有些事情当时未问个明白——何况他也不一定肯说,想弄清楚只有靠自己了。
抬头看前方山崖之外。雨停了,远处云烟升腾,随风散淡,山峦跌宕起伏,分明可见一条大河如长练萦绕山间,延入云中。这是观水,弯延环绕泰器山,汇流入这里看不见的西边的沙漠。
他在空中时已朦胧看到此景,心里当时就有些疑惑,停了停,终于问道:“阖乱搜寻你的气息,我看不像你跌落的方向,你怎么不乘着守护寻上来,却一个人往前走?”
这儿接近泰器山,乌曜显然是靠了守护兽才到此处。
“你有点笨呐!”乌曜白他一眼,四下望望,凑近子兰悄悄说,“我已经摔下来了,还往回走做什么?碰到危及性命之事守护兽帮忙,神灵也不会太苛求计较吧?你看这已到了钟山山脚,如果步行,还不知多少天呢!”
子兰想起自己乘着阖乱寻来时山林里妖兽影蔽,恶灵气息浓重,看了乌曜两眼,没吭声。乌曜瞧子兰那眼神,便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若是师父在,我当然不好如此,他老人家太多麻烦禁令。现在嘛,我知道你会赞同,是吧,嘿嘿!”
他老人家……
先生十五岁出师,十七岁主持宗庙祭礼,二十二岁即升为左徒大夫,地位仅次于令尹,如今也不过三十二岁……乌曜真敢说啊。
子兰不热,而额上有流汗的感觉。他自知一向忤逆先生多有不敬,而乌曜这样没大没小的弟子恐怕也是少有。
若是平时,也许他会讽刺几句,然而话题转到灵均,他心里埋了根刺,时时隐隐作痛,遂不发一言。
他本来放松的脸又转为阴沉,乌曜见惯了他阴晴不定的样子,也没太在意。
捷岸寻到一处干燥洞穴,下临幽泉,是依照子兰的要求觅得的休息地,这才得以休整养伤。经历将近一日的险恶,两人俱疲惫不堪,乌曜自己不在乎,被子兰逼着擦洗了脸上手脚的污泥?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