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楚 作者:非 白(晋江2013-10-30完结)





  乌曜想想,建议:“师父想必也猜到了他们的企图,定会有所安排。这次去找长老,也是与这件事有关;我看师父未必不知是你告诉我,他并不追问。不如大家一起商量,兴许更好。”
  “自然要商量的。可那巴巫行事狡诈,我总不能放心。何况他们和秦勾结,这事就不会简单。对方在明我在暗,如今我们最好分开行动,他们不知道内中究竟,利于行事。”
  乌曜只好同意:“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需得你的帮忙。”
  珞珞在园中等得焦心,一直催着两个人出来。
  两人商量好了,乌曜最后说了一句:“昨夜里你就是担心郁姝所以……”子兰偏了偏头,没有接话,先出去了。
  四人玩得高兴,乌曜使了小手段,和郁姝分在一组,子兰和珞珞一组。他想子兰总不舍得打郁姝,那个珞珞乱来一气,他与郁姝联合起来稳操胜券。哪知子兰很善于玩这游戏,珞珞居然也很听子兰的安排,乌曜被打得身上都是雪迹,脖子里也灌了雪,又冷又气。
  郁姝笑得脚软,丢了雪团忙不迭替他清理,道:“你失算了吧,这园子他比你熟悉,而且他呀,做什么也不肯示弱。小时候打起雪仗来就很厉害。”乌曜低头让郁姝替他扫雪,说:“还不是你不尽力,只知道眉来眼去的!”
  “你还乱说!”郁姝红了脸拧眉把抓出来的雪往他脸上抹去,乌曜恨恨擦脸,朝子兰挑战道:“子兰!我这次是轻敌,你记着,咱们歇一会再来!”
  “哼!”子兰挑挑眉,眼里也露出一丝得意,珞珞蹦过来道:“子兰,你可答应我了的,什么时候带我去宫里玩?”
  “我们一会就去。”
  子兰嘴角一抹笑意,令乌曜大气恼。这家伙连这也使诡计,明知道师父会带着他们去宫里拜贺楚王,当然不会留珞珞一人在家,现在倒成了他支使珞珞的条件。
  郁姝听到要进宫,脸色微变,抬眼正见子兰暗暗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休要多想,她勉强笑了一笑。
  不等乌曜再报仇,灵均与芦呈回来了。子兰依礼给先生拜年,送节礼的小仆伍池也到了,把礼品呈上。郁姝这才端出旦日必喝的椒柏酒。此酒乃是将花椒与侧柏数枝按量泡入酒中制成,可袪毒避疫。按着礼俗是从年幼者起,以往是郁姝先喝,灵均认为既然依人事礼俗,就按芦呈、郁姝和珞珞的人间年龄推算,因此这一次是珞珞先喝。
  珞珞还不曾喝过酒,便见这琥珀色的汤奇香浓郁,她拿起小杯一饮而尽,猝然间被辣得耳朵好似火烧,她捂了耳朵直跳脚,连尾巴也冒出来上下不停忽悠。
  郁姝端来胶牙饧要她吃,她一看又是这个琥珀颜色,辣得说不出话直摇头,郁姝笑道:“这是胶牙饧,用麦芽糖做的,甜着呢,吃了就不辣了。”珞珞这才张口,郁姝喂她吃了一点,她尝到甜味,立刻自己端了碗大吃,糊得满嘴上都是。
  众人笑着依次喝了椒柏酒,乌曜笑嘻嘻从珞珞捧着的碗里卷了一筷子糖吃,道:“你多吃一点好,知道为什么叫胶牙饧么,就是你这样话多的人,吃了好把嘴巴粘起来!”
  大家休息了一会,便入宫拜贺楚王。灵均是以王室贵裔的身份入宫,乌曜与郁姝是他的弟子,而芦呈是女媭弟子,三人又主理社祭,按了礼仪直接入宫,和百官入朝进贺不必一样。
  郁姝牵着珞珞的手,任她东张西望,只是不要乱跑。珞珞初次进宫,她本来就对许多事物好奇,而巍峨宫殿,左右回廊连缀,更叫她看也看不过来。宫尹引他们进了大王所居凤起殿。
  正中座上楚王,玄冠玄端素裳,羽眉朗目,美髯苍亮。他左边坐着南后,身着展衣,外披白裘,虽面有病态,形容憔悴,但仍可见昔日雍容美貌。郁姝心里暗暗诧异,她对王宫虽不算熟悉,却知这位南夫人久居病榻,就算重要节日,也轻易不见外客,不想今日在这里见到。大王右边是绝色风华的郑夫人。而南夫人左侧坐着的,郁姝不必看也知道是太子横。她低了头,此时珞珞在她身边,她惴惴不安跟着众人参拜。
  前面,子兰向父王、夫人与太子行过礼,灵均领着众人叩拜敬贺完毕,太子横也过来恭敬拜了灵均。灵均任左徒前已是三闾大夫,掌管王室子弟的教育,其王族分支昭、屈、景三姓子弟乃是楚国官臣主要力量,是以太子虽不是直接师从灵均,也可尊称他先生,施以学生之礼。
  接着太子陪南夫人回宫,郑夫人便也告退,子兰陪她回去。楚王留先生与芦呈等人说话,郁姝一直低头跟在众人身后,如蒙大赦带着珞珞退出来在殿外偏阁候着。这里较为简陋,专为那些等候拜贺官员的小尹仆从准备的。珞珞被灵均多叮嘱了几句,一直乖巧跟着,这时便有些不耐烦。
  一会进来个仆尹捧着一个小小暖炉,带着两个宫女端了木盘上来,盘中俱是美食。那仆尹躬身对郁姝说:“巫祝大人,小人名叫伍田,跟从公子子兰。这些是公子吩咐特为大人准备的。有什么事大人尽管吩咐。”宫女放下食盘退出去了,伍田也退到阁角守着。郁姝接过暖炉,知道子兰心细想得周到,略安心。
  珞珞看见有好吃的,高兴起来,之前饧糖吃多了,口中焦渴,肚子其实也没饱,她喝了几口甘醴,大吃起来。郁姝微笑着坐在一旁烘手,看她无拘无束,脸上似是羡慕,似是感伤。
  “我父王还在与灵均大人说话?”
  “是,太子。”
  “其余人呢?”
  “禀太子,那位祝姝大人和祭舞者正在偏阁等候。”
  郁姝听到说话时心里已一慌,而太子问话时并不曾停步,似乎早已料到她们会留在阁中。脚步声越来越响,似踏在郁姝心上,难道躲也躲不过么?一个身影出现在郁姝面前,那人正是太子横!                    
  作者有话要说:  逐除:据《吕氏春秋?季冬记》记载,古人在新年的前一天用击鼓的方法来驱逐“疫疬之鬼”,这就是我们现在“除夕”那一天。
  年:这个大家都知道了,就是我们通常的守岁的来历啦。
  神荼:音同申舒
  郁垒:音同玉绿
  这几个字是字不难音和现在不同。后来的门神就变成唐朝有名的大将秦叔宝和尉迟恭了。
  除了椒柏酒,后来还有喝屠苏酒,这与药王孙思邈有很大关系呢。《荆楚岁时记》中有较多记载。楚地的一些风俗在继承和慢慢变化。
  胶牙饧就是麦芽糖,哈。我还比较喜欢吃,馋。
  


☆、三十八隐衷曲尤

  凤羽冠下烁目盯着郁姝,铜铃圆目张满血丝,嘴角隐隐冷笑,珠玑重履步步走来,郁姝闪躲不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借着座椅稳住身子。伍田赶在前碎步上去,先跪下叩礼:“小人见过太子。”
  “起来。你如何在此?”
  “巫祝大人是公子的师妹,公子要我在这里侍候着。”
  “子兰倒很心善,只怕他不知道这个师妹……哼!你先下去吧!”
  “这……是!”伍田迟疑了一下,飞快看了郁姝一眼,真的转身离去了。门口守着的是太子横的两名仆尹。
  郁姝强按下心头疑惧,拉了珞珞俯身行礼道:“郁姝见过太子。”太子横哼了一声,扫一眼她身后的珞珞,看她年纪尚小,不以为意,忽一下捏住郁姝的下巴,阴笑道:“郁姝如今怎么这么有礼了?你真是那个野丫头?”
  “啪”珞珞一巴掌打在太子横手上,脆声道:“非礼勿动!”
  太子横摸摸还挺疼的手,瞪着珞珞,一旁的侍从一把抽出剑道:“好大的胆子!”郁姝忙抱紧珞珞,急道:“太子,请饶恕珞珞,她年幼无知,生在乡野,也不懂规矩,请太子恕罪!”
  那侍从等着太子下令,横抬手要他退下,冷笑道:“不懂规矩?看来和你倒颇相似啊,长得很美,是不是也和你这个妖女一样野蛮歹毒?不如趁早杀了以免后患!”郁姝面如土色,咬唇不语。珞珞怒道:“你想杀我?你可知道我是谁?”郁姝急忙制止珞珞,抢先对太子横道:“珞珞胡言乱语,郁姝当年鲁蛮不知深浅,请太子恕罪!”
  “恕罪?你差点要了我的命!如今还敢入宫来,灵均大人如果知道你是有心要害我,会不会赞成我的意见将所有妖异都处死呢?”
  郁姝大恐。她怕的不仅是先生知道此事,更怕的是会牵连到子兰。
  珞珞不知二人在说些什么,挣脱了郁姝的拉扯,大声说道:“竟敢惹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跳起要冲过去,不想只跑出一步,身子沉重落下来,郁姝扑过来一把抱紧她后退,牢牢不肯松开。珞珞发觉自己灵力难使,惊异不已,扭得更加厉害。
  太子横见她意欲攻击,大怒,过来就是一巴掌,郁姝忙将珞珞搂进怀中一躲,那巴掌从她额上刮过去,生将一环发髻扯散,太子横恨恨不休,甩掉手上缠着的一绺头发。郁姝额角立时红肿起来,她没作声。珞珞可忍不住,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泪水一涌,就要发作,郁姝却箍住她不放,仿佛把所有的委屈耻辱都化成了死力,珞珞挣也挣不开。然而郁姝只觉得怀中炙热,知道不好,珞珞要变身了。
  “站住!啊……乌曜大人,太子在里面。”
  “怎么,我不能进去吗?”乌曜声音里有不曾听过的威严。
  “这……”
  话音才落,乌曜便闯了进来,太子欲斥怒,又不愿与他交恶,又咽不下这口气,脸色依旧难看,恨恨没有说话。乌曜走到他旁边,躬身行礼道:“太子,灵曜冒昧了,我师妹与珞珞如有不敬,还请太子见谅。”
  “这岂是不敬?她们竟想攻击……”身边近侍苟仑越礼插嘴,乌曜冷冷一瞪,那人后半句话不由缩回去。乌曜虽无官职,然而灵巫位比执圭之爵,更不用说他乃是灵均大弟子,观氏之后裔巫师女瑶之子的身份。
  乌曜道:“若是她们做了无礼的事,不如禀告大王,秉公处理。我先生也自会责罚,太子以为如何?”
  太子横虽跋扈骄横,然身处宫廷,也知取事轻重。灵均当然不会徇私,可是是他跑来这偏阁找郁姝,追查起来只怕扯出许多麻烦。然而,怎么可能要他说就此罢休?
  僵持之际,阁外一声轻呼,子兰突然进来,惊道:“这是……”
  他几步走到狼狈不堪的郁姝前面,看了几眼迅速转身,绛衣遮住太子视线,俯身一拜:“子兰见过太子,不知兄长竟也在此,子兰失礼了。”
  太子横点个头,来人是子兰,他有些尴尬。
  而郁姝见乌曜子兰都来了,心下略安。子兰背对她二人,一股凉香拂来,怀里的珞珞倒似安静了一些,身子停止变化。乌曜过来察看她们是否受伤,那珞珞看见乌曜,嘴向下一弯,嚎啕大哭。
  “咳,子兰,为兄只是路过来看看,谁知那个珞珞……”
  “太子,珞珞顽皮任性,女媭大人命她来时曾要我们多管教监督她,此事我们一定会告诉先生,请他责罚珞珞。”子兰绷着脸先说道。
  “哦,也不必过于严苛,毕竟是旦节。”太子横假意道,又扫一眼郁姝,郁姝含悲咬牙伏首道:“郁姝无礼,太子恕罪。”
  “罢了!”太子横知道此时也不能再纠缠下去,他笃定郁姝会替他圆谎,便对子兰敷衍两句,匆匆走了。
  子兰冷眼看他离开,叫出伍田吩咐了几句,伍田忙应声下去。他转过身来,眼前珞珞搂着乌曜大哭,乌曜只好哄她;而一旁郁姝头发凌乱,额角有血,眼睛也红肿,身子犹在发抖,她不肯哭出来,竭力压抑着内心的屈辱与恐惧,人竟似要昏厥过去。
  子兰脸色铁青,把手中璧玉递给乌曜,让他放入珞珞怀里镇静防止珞珞变化。而后抱起郁姝,与抱起珞珞的乌曜,一前一后出了宫,坐上伍田命人备好的马车。
  一路马车飞驰,车中无语。
  “先生,不,不是,我不想……我没有,我没有……子兰,救我……”郁姝躺在床上,昏迷中说着胡话。“我在这里。”子兰紧紧握住她的手,坐在床前。
  乌曜坐在一边暗自惊异,他与郁姝相处一年,见过郁姝多么的小心多虑,温顺乖巧,顾全忍辱,也见她担心子兰而痛哭,没有见过郁姝这样的惶遽昏乱;而子兰的表情也是可怖,他似乎在压制心头的愤怒与痛苦,控制力已到了尽头。
  郁姝怀里放了灵均留给子兰的植诸香囊,在香气的熏绕下,郁姝慢慢地平静下来,睡着了。
  另一边,珞珞握着璧玉,耗神费力之后也睡着了。那良玉有静神镇邪驱异之效,王宫乃保卫重地。是以都城本来就没有妖兽敢进入,而宫殿八方还供上了冷玉守护。珞珞虽为玄狐,终是异兽,灵力消减不能施展。
  子兰默默为郁姝掖好被子,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