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楚 作者:非 白(晋江2013-10-30完结)





瓜拢瓜掠终酒稹?br />   郁姝发现,不知何时,先生与芦呈和着老人的歌,同声吟唱起来,激烈之后,声音转而苍凉。
  ……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遥远
  ……
  无边无尽的死亡,尸骸遍野,军甲残破,白骨森森,黄沙满目。死去的回不了故土,幸存的望不见家乡。回家的路漫漫啊,一旦踏上征程就再也回不去了。
  郁姝早已泪流满面。她想起在枫香村遇到的那些逃难而来的百姓,衣衫褴褛,伤痕累累。那些痛失亲人的痛哭,侥幸活着的卑微,对家乡的思念,对战争的咒骂,音犹在耳。听见周围有哽咽的声音,郁姝不敢回头,他们之中也有亲人死在战场上再也不能返家的吧?
  在一片低吟之后,灵均声音忽然高昂,灵彭老人琴音也转为激扬,宛如荒原轻起的灵禽,飞过肃杀的战地。曲调越来越高亢,三位巫师徐缓而坚定地唱到:
  ……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那些哭泣的声音渐渐停下来,广场上漫卷过一种不能言明的情绪,不知谁开头,众人齐唱:
  佩带长剑啊挟着弓弩,哪怕身首分离啊壮心不移。
  多么勇敢啊武力高强,任何人不能侵犯啊刚烈如一。
  纵然身死啊精神永不死,战士的魂魄啊是鬼中的英雄!
  坛下坐着的使臣脸上皆露出肃敬之色,有的惊惧而起身,望向这一群以歌声祭奠为国捐躯将士的楚人。何处大风卷起,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黑发霜鬓,锦麻襦袍,一起在风里飞扬。他们没有了之前的嬉笑纵放,端立朗声齐唱。风的呼啸声全被淹没在这激昂的歌声里。对楚人勇烈的记忆,就在这歌声里,在各国为楚国蓝田丹阳战役惨败的窃喜后,慢慢复活了。
  灵均徐徐起身,与芦呈一起扶起灵彭老人,送他下高台拜别大王,坐进马车缓缓离开。
  接下来,在《礼魂》之前,要献上玉帛,请卜师起占。占两种,一龟卜,一蓍占。
  人们已恢复了平静,欢笑声再次传来。
  郁姝回到偏阁,吩咐小祝把所有鲜花拿上,这将是最后一场,众人轻松了许多,女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偏在此时外面发出几声惊叫,郁姝疑惑地出去,前方祭坛处几道光芒闪过。人群一片大乱,有人喊道“有刺客!”
  郁姝急忙要出去,珞珞一把抓住她,道:“你不要乱跑!”郁姝急道:“有刺客,也许是冲着子兰去的!”她直觉这和巴人有关,对巴人而言,他们最恨的应该是子兰,每次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我不管,乌曜叮嘱过我,顾着你的安全,不许去!”珞珞这次还真不容易,若是以往她准第一个冲上去看个究竟,现在为了她……郁姝没奈何,收住脚步。
  人们忽又发出惊叫,郁姝转身跟着大家的视线望去,就在祭坛上方的云层里,爆出万丈霞光,整个灵坛彩光影动,那云中绰约显出几个覆盖天空的影子。有人又喊:“神灵降临了!”大家呼啦啦一起跪下,就连楚王、属臣与使臣都跪下了,一起抬头往天上望去。
  郁姝跟着大家跪下,她似乎看到神的影子,又有点犹疑,小声问珞珞,珞珞撇撇嘴,道:“神有什么了不起嘛,下来就下来,这么故弄玄虚的,姐姐你又不是没见过神,不要大惊小怪的。”
  这么说神真的来过了!郁姝心里一喜,倒不是她渴望见神,而是此番祭祀竟真的请神成功,是百年难遇,想必对于先生和众巫师来讲都是一件大喜事。
  神影消失,万人欢呼雷动。这一祥瑞景象使大家振奋,连卜师占卜的结果也不重视了,坛下百姓已开始跳起舞来。
  卜师占卜的结果一出来,宣布“大吉”,礼乐奏响,五声八音已齐,众人捧起鲜花走向广场,姰衣领舞,与民齐乐。
  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
  姱女倡兮容与;
  春兰兮秋鞠,长无绝兮终古。
  在欢快的鼓点中,大家传递着手中的香草与鲜花,传递着祝福,舞步快乐,歌声清越。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六又起风云

  人们载歌载舞,花香草香在欢声笑语里弥漫,郁姝与珞珞在推推攘攘的人群间寻觅张望,芦呈还在灵坛前,先生和子兰不见人影,不过此时王室贵族与属臣都已退下广场,有的随大王回宫,也有留下欢庆的,先生和子兰是跟着回去了?
  “今日神灵保佑,那恶人行刺落空啊!”周围还有人在谈论着方才的神降。
  郁姝已走过去了,不由停住,神降让她差点忘了之前的事,真有刺客?
  “哎,你看到没有,那根长箭射来,公子舍身保护着大王……”
  郁姝脸一白,拉住向前的珞珞,转身找说话的人,眼前众人来来往往不断,不知刚才说话的是谁,她胡乱抓住一个男子,问道:“大叔,刚才刺客行刺……公子怎么样了?受伤吗?没事吧?”她语无伦次,被她突然扯住的人一皱眉,看看是跳《山鬼》的女祝,这才呵呵笑着说:“没事没事,公子大义,有神灵护着,大王与公子都没有事。”郁姝还欲再问,珞珞一摇她的手,道:“芦呈过来了!去问他!”
  芦呈挡开众人的拥挤,带她们到僻静处,郁姝一路不停地问,芦呈叹叹气,道:“郁姝,你不要遇事不问情况先胡乱着急,任你这么操心……”他还没说完,珞珞抢着道:“就是啊,一听见什么风吹蛇动就吓昏了,这个样子,子兰没死你先吓死了!”
  “乱说什么!还风吹蛇动!”芦呈瞪她一眼,还是笑了,急忙安慰郁姝:“真的没有事,子兰若有事,灵均大人也不会放他去找乌曜了。”
  “那行刺,何人行刺,没有人出事吧?大王有没有发怒?”郁姝也觉失态,平静一番问道。她听了细姜的话,本来就担心,想不到祭礼最后真的有意外,怎么不害怕?
  “是被擒获的巴人行刺,御戎暂时将他们关在偏阁下的地室,准备祭礼之后兵马随行押回大牢。没想到被他们逃了出来,竟夺了弓弩要射大王。当时情势急危,子兰扑上前以身遮蔽大王,眼看中箭,灵均大人激出灵力才化险为夷。”
  芦呈说得简单,瞬间以灵力捕捉疾行的利箭,非先生恐怕难做到,灵力陡然迸发,极伤心力;而先生为了子兰,竟在祭坛神灵时使用灵力……
  “好在后来有神降瑞祥之兆,不然灵均大人麻烦大了。”芦呈叹口气,温和一笑。郁姝手指掐着汗湿的掌心,道:“乌曜还没回来,只是晚了?子兰去找他了?”
  “是。一切都好,没有任何可担心的,现在真放心了?”芦呈见郁姝舒眉一笑,加了一句,“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郁姝忽想起细姜,刚要询问,有人在人群中大声喊她。郁姝听着似乎是宋玉,想着正好向他道谢。谁知几名仆尹找来,说是使臣还没离开,想见她一见。郁姝满不情愿,又不能推辞,芦呈道:“灵均大人要我找你也是为了此事,这次来的使臣不好得罪,我陪你过去,有灵均大人在那里,不要紧。”郁姝想到有先生,便答应了。
  到了厅堂,只见重兵守卫,楚王已起驾回宫,想必是怕再有意外伤到使臣,如此周密部署。
  芦呈与珞珞在外面等候,灵均亲自出来带了郁姝进去。
  转过屏风,几名身着礼服的大人或坐或站喝着茶,没有郁姝想象的森严肃静。
  “郁姝见过各位大人。”郁姝行了礼抬起头,他们各种眼光齐齐聚在自己身上,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令她分外紧张和羞屈,这么一生恼,倒生出些绝境死而后生的气概,郁姝端直了肩,垂眸站定。
  灵均缓步上前寒暄几句,拉她近前,笑道:“各位使臣大人,这便是灵均的小弟子,名唤郁姝,这次祭祀首次担任祝职。”
  那几名使臣听灵均这么一说,方知无礼了,纷纷起身上前回礼,其中一名使臣首先开口道:“原来是灵均大人的弟子,怪不得祭舞跳得这般神妙,文实在唐突了,改日登门致歉。”
  郁姝听声音很年轻,抬脸一瞧,才发现这些使臣有的居然很年轻,这位自称“文”的使臣,高冠博带,锦衣金剑,也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先生对他却很客气,称他“薛邑公”。
  转脸发现坐在旁边的还有一名少年,依然一声不吭,肆无忌惮得盯着自己瞧。似乎年纪与宋玉大不了许多,也未戴冠,她不与他计较,收回目光,暗自纳闷,这么小的年纪也是使臣么?若说是年少有为,这么瞧人的样子太过张狂无礼,不知是哪一个国家的使者。
  灵均与使臣还有事商议,郁姝行礼退出来。珞珞道芦呈去找细姜了,要她们先回家去等乌曜和子兰。
  “咳咳咳……你们,给我吃的什么?”乌曜挣扎不过,硬被灌下一筒呛人的赭色药汤。
  他才从昏迷中醒过来,发现躺在水边,观察此水川离城郊并不是很远,估计离被抓也没多长时间,巴人还不能招来妖兽。巴人走水路,把他好一阵折腾,难怪也不怕他召唤守护。行了一段时间,这才上岸,又立刻被灌了这么一筒东西。
  务昌丢开空竹筒,道:“也不用瞒你,这是用十几种毒草和毒虫炼的毒药,三日服一次缓解毒性的药就能活命。你若召唤守护兽,或者逃走,就算屈原能配出解药来,你已经全身溃烂而死,所以还是乖乖听话为好。”看来他深恨上一次大意竟被一小小女娃钻了空子,这一次先下狠手。
  乌曜苦笑,这一次怕是不那么好过了,这巴人做事够狠毒,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舍得放弃,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只怕早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逼他吃了毒药,务昌也不怕再有什么闪失,和巴人到一边商量片刻,坐在一片新生的一人高的芦丛边休息。乌曜的脚没有被缚,他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小心移了几步,忽觉得从肚子开始,一阵阵抽痛漫至全身,令他站立不得。他赶紧大叫道:“喂,毒性发作了,你不会要我现在就痛死吧?”
  务昌走过来看了看,冷笑着点点头,道:“你是真乌曜。上次你们敢以他人欺骗我,这一次不是假的;我还忘了告诉你,张仪和我所知道的女瑶之子居然不同,我要看看死生封咒才能确定是不是你,所以在你真的要死之前,我不会给你解毒。”
  大事不妙,乌曜变了脸色。
  子兰一心想活捉务昌拷问指环的事,所以不打算把务昌交给司马,他和子兰偷偷商量的这次冒险,算是先斩后奏,由芦呈去向师父解释。而现在看来他们想得太简单了。别的没什么,如果务昌发觉他不是女瑶之子,那么就不能让他落入子兰之手——最好是他不了解真相。
  这么一想,乌曜顾不得喝了毒药,大喊:“白夜!沓举!捷岸!”三头守护兽应身而出,一起咆哮。
  务昌一愣,第一反应居然是扑向乌曜,径向河内一滚。
  守护兽皆不习水性,务昌这么做实在反应敏捷,乌曜呛得厉害,体内疼痛也让他使不出力来挣扎,混乱中听到守护的嘶吼和巴人的惨叫。可是务昌勒着自己的脖子已经越游越深,这么下去,要么被淹死,要么毒发而死,要么被务昌发现秘密,哪一种他都不愿意。
  朦胧间务昌突然松开了自己,乌曜觉得身体上下沉浮。他睁眼一看,一个矫健的身影正与务昌缠斗一团。巴人善水是天下闻名,务昌算得上巴人中的翘楚,可这来历不明的人也颇有能耐,务昌一时还不占上风。乌曜在水下憋得难受,忍着痛拼命向上游去,刚露出头来,脚踝一痛,立刻又被拉入了水中。
  乌曜用力蹬开,低头一看,泛着血色的水中,其他跳入水里躲避守护兽的巴人,此时帮着务昌合力对付那神秘出现的人。而务昌趁隙扑向了自己。
  乌曜急忙往水上游去,若是水下战斗,他当然是弱势。务昌一把又抓住他的双脚向下一扯,接着箍住了他的双肩,乌曜右臂用力一轮,朝他的面门就是一拳。务昌生受了这么一下重击,手一松,乌曜再要进攻,忽见务昌眼中露出了震惊之色,就这么一刹那,两人同时浮出水面,务昌一指他的脸,震惊道:“阴灵煞!你是女媭之子,不是……”
  乌曜大惊,还未有所动作,捷岸敏捷咬住他的衣领,将他带回岸上,乌曜未及落地,便大叫道:“捷岸,沓举,杀了他!”
  “不,要活的!”
  空中一声高喝传来,子兰乘着阖乱赶到。那务昌一看子兰,面色立时复杂,充满血丝的眼睛凌厉瞪着他,说不清是仇恨还是恼怒,一击水恨道:“张子没有欺我!早知如此……”
  乌曜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