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楚 作者:非 白(晋江2013-10-30完结)
“你可怜他么?你记得他对你一丁点好,就忘了别的。”子兰冷冷出声,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恼意,“哼,当初就是他一箭射穿我肩膀!”
郁姝张了张嘴,突然起身走向子兰,崴着脚一栽,子兰起身扶着,恼道:“叫你不要乱动!”郁姝两手抓着他的手臂,伏在他怀里,忽低低道:“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为了私仇抓他。”
子兰脸上的怒色倏然散去,默默扶着她未言语。郁姝没抬头,仍旧小声说着:“我,我不是为他说话,他伤了你,我恨都来不及,只是公主顾念旧情,想为他收敛,我……”
郁姝被子兰扶回坐榻,二人相依坐了一会,子兰道:“你可知道宫中魏美人?踏青时见过吧?”
“嗯。”郁姝奇怪怎么提及此人,子兰抚着她肩,继续道:“我去找你时正好得知,她被施以劓刑,割了鼻子赶到浣房去了。”
“什么!”郁姝一时骇然,直起身来,记起偷听到大王对夫人说过魏美人对大王不敬的话,她不能相信,那么一个如花美人,怎么就……
子兰拥她靠入怀中,漠然道:“你懂了吧?无论如何恩宠有加,高高在上,一不小心遭了算计,都会翻不得身甚至丢了性命。这王宫之中,算计人,被算计和遭遗弃,只有这三种命运。能够好好活下来的,还有什么善良之辈?我已经是如此了……先生都留不下来,你更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待得下去……”
郁姝听着,身上发寒,唯有依偎着子兰的一半身子稍稍是暖的。
“以后记着,这宫中人,除了我,谁的话也不要听,也不能信,记住了?”子兰握握郁姝的手,郁姝迟疑了一会,点点头。
子兰忽的又将她推直,眼神严肃,盯着她道:“还有,以后不许为了别的什么外人跟我争辩,否则,你为谁说话我就先杀了谁!”
他剑眉风飞,眼神如刀,嘴紧紧抿着,郁姝却有些想笑,咬咬唇,忍笑点头。
“公子……”殿外伍田小声唤着,子兰有些不悦,问道:“何事?”
“已过日伊勒……”子兰郁姝明白他的意思,王宫日夕后禁止初如,郁姝肯定是不能留在宫内的。他抱起郁姝,伍田揭开帘子让他们出来。领他们到了王宫侧门。
这里偏僻,一辆马车等候在门外,守卫也被伍田支开了。郁姝坐上了车,对伍田道谢,伍田受宠若惊道:“不敢不敢,祝姝大人,田怎受得起啊!”
子兰欲坐到郁姝身旁,只听有人道:“公子,太子正在四处找公子。”一个干练摸样的仆从跪在道上,子兰问他:“有什么事?”“小人不知,太子寻得急,休只好来此。”
郁姝忙道:“这是官道,不会有什么事,我自己回去就是了,你快去吧!”子兰思忖片刻,道:“田,你小心随着大人,仔细保护好了,让马车走慢点。”又对郁姝道:“我会传讯给乌曜,叫他来接你。”
郁姝笑笑点头。子兰看着郁姝的马车消失,这才带着伍休进了侧门。
日暮天色犹亮。
马车走得很稳,郁姝与伍田闲话几句。
看得出子兰对仆役虽冷漠,这伍田对子兰却是感敬有加,一个人不停道:“公子虽不说,小人也猜得到,我娘的病能治好,全因公子私下相济,田没什么本事,在村里也受人看不起,公子这么好,我以后就跟着公子鞍前马后,绝不会有二心……”他一会“小人”一会“我”的,引得郁姝好笑。
看看离王宫也有些距离了,伍田收了话,很是尽责地四处张望。
郁姝本欲要他不必太紧张,谁知马打了一个鼻息,却慢慢停下了,御人如何挥鞭也不再走。
郁姝正在诧异,只见前方树林间,影影绰绰走出来一个白衣人。他站到路旁望着他们,似乎等候多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四往恐危身
天色冥冥,那一袭白衣在青森树木前有些刺眼。
“什么人?”伍田抢先一步护在马车前,喝问道。
白衣人衣裾扬扬,悠然走来,随意弹了弹指,不知什么小东西落在马车前,升起两道轻烟,伍田和御人一起无声倒下了,郁姝却无甚感觉,更觉得惊异。
“这度胜草燃起的迷烟只对人有效,郁姝。在下久闻楚国舞祝大人盛名,不料今日能见到啊。”那人笑吟吟说着。那一声“郁姝”令郁姝惊讶之余似觉耳熟,再看他渐渐走近,人已到了马车前。
他不戴冠,束发以青色幅巾相裹,如居家休憩一般。身上青白素缣长衣,身形并不高大,略显清瘦,而体态从容自若;瘦削脸,眉非浓长而黑,目微小而光如炬,挺鼻,鼻尖微勾,鼻下两条胡须微微上扬,带起嘴角笑意。看似和悦,而那一双眼深锐如利钩,郁姝没来由觉得惧怕。
看他手上随意捻着的一朵花,是自己在王宫废墟的山坡那边见过的,郁姝这才想到,在那废墟恍惚听到的轻唤,就是这个人发出的,并非幻觉。他唤自己“郁姝”而非“祝姝”,还知她非人,这么说不是因为社祭而认得她,他在更早的时候就知道她。
那人见郁姝盯着他手上的花,主动解释道,“我不过是去章华旧墟搜集些灵物,正巧遇上了姑娘。这花你可认得么?此即是宫人草。”
宫人草,郁姝听说而不曾见过。这么说,那废墟是以前灵王时的冷宫所在。传说宫人草花盛开时宛如金羽翠鸟翩然,芳氛浓郁;花谢则黯淡如火灰寂灭,哭声与呻吟飘荡。因为灵王穷奢极欲,收纳宫人数千于章华台,许多人怨旷苦寂而死去,死后就被埋在了冷宫之后的山上,后来那里便长出了这种草。
“怨气重而能凝聚成可度用之气,我想不到召唤怨灵,居然把你也引来了。”那人还是笑意吟吟,两绺细须微微翘动,说着引灵散魂的事有如闲谈。
郁姝缩了缩手,明白了,这人吸收怨灵之气,她是草灵,也不自觉受了吸引,才大胆闯入那片禁地。这个人在章华宫周围来去自如,轻易弄昏了伍田和御人,还知道自己的名字与身份。
灵巫也能做到这些事,但是绝不会这么做。他是谁,会有这样的本事?
“在下张仪,虽然不是权要之人,想必姑娘也听过?”那人报出名字,看着郁姝猝然变了脸色,会意一笑。
“在下正在发愁如何能与公子心平气和详谈一番,今日巧遇姑娘,也算有幸,姑娘便与我走一趟,如何?”
“……他们怎么样了?”郁姝看看倒下的伍田与御人,压下心头恐慌问道。张仪,子兰乌曜他们提起过,此人本事不可小觑,他们还在筹划如何抓他,他居然先找到了自己,又是借机要挟么?
“无事,半个时辰即可苏醒。”
半个时辰,这人这么笃定,半个时辰就能摆脱子兰他们的追踪?
“你抓我,是想和子……你想和公子谈什么?”郁姝扶着车轼又问道,坐着一动不动。子兰说过乌曜会来接自己,如今能够拖延一会是一会。
然而张仪看穿了她的心思,捻碎花丢在地上,他上前一步,眼微微眯起,笑容更深,道:“姑娘是等人来救么?若果不希望在宫城附近有人灵厮杀血溅,还是乖乖同在下离开。在下无意冒犯,也答应过某人不伤害姑娘,只是找一个可以谈条件的筹码,如何?”
他在说什么?是某人指使?郁姝有些不明白了。她暗暗抓紧车子,张仪微微一挑眉,伸手道:“姑娘不从,那就休怪仪无礼了。”
说话间他抬起袖子一拂,郁姝眼前一花,心里想着完了,忽一声长唳掠来,天即刻阴暗,幽风刮过。郁姝只觉马车一颠,整辆马车浮了起来,自己昏然摇晃了几下,像被什么抓起从车中飞出,接着急速下降。“咚!”有些疼,郁姝缓过气才发现自己躺在了草地上,马车“哐当”落下,还好没散架,马嘶鸣惨叫,挣脱辕绳跑了,御人也跌下了车。
而张仪则早已跃开,离了自己数丈之远,旋身甫站定,抬手查看,发现袖子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郁姝四下里张望,顺着张仪的视线抬头一望,一只大如楼宇的禽鸟浮在自己面前的空中,赤红的虎爪张开,眼瞳若火焰,对张仪虎视眈眈。
“钦狉大鹗?”张仪满面震惊,不复方才的淡然。
这是子兰的另一个守护牧挚,是他保护自己免被张仪手中抓住。郁姝心里一热,挣扎着坐起。他还是不放心,派了守护跟随自己!她急忙看看御人和伍田,两人动也不动躺着,没有血,还好应该没受什么伤。
“子兰居然得了这样的守护,还令他保护一个女人……哈哈,我不虚此行!”张仪恢复了平静,“那么,我倒要看看,神化生的守护兽是否格外厉害一些?“
“请你赶快离开。”牧挚开口对郁姝道,压低了巨翼。
郁姝赶紧往后退,脚上的伤也顾不得理会了。随行的人不是张仪的目标,而她不能被张仪抓到,他是想要抓她来要挟子兰,此时她真希望自己还有灵力,然而幻想无用,不知乌曜何时能够赶来,要赶紧逃。
身后阴风大起,树木摇动,浮草乱飞,郁姝不敢回头,拖着步子拼命跑。
忽听身后一声厉鸣,郁姝回头,看见牧挚口中喷出一口浓雾,张仪飞快向后飞开,避进了林中,毒雾过处,草枯木朽,滋滋作响。“不要伤着那两个人!”郁姝忍不住喊道。不仅仅是怕误伤伍田与御人,还因着在都城内,不能任意动用守护,被发现的话,子兰会被重责的!
而张仪在林中哈哈大笑,高声说道:“果然是厉害,非一般妖兽可比!今日我正好试一试了!”
郁姝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见那一道白影飘然出了林子,躲闪间抬起手,口中念念有词。郁姝站得那么远都感到张仪手中灵气与煞气之碰撞交织。随着张仪身旁的树木如罩在烟雨中迷朦,不,应该说是树木蒸出了重重雾气,滋弥延漫着,全向张仪手中聚拢,而牧挚的攻击迟钝了一些。
郁姝惊异不已,张仪竟然是在吸纳周围树木的灵气。她与一般灵木不一样,先生说过,可是此时也感到体内有什么翻搅涌动,力气一点一点抽离。不行,我需赶快离开,郁姝往前方跑去,而神志渐渐模糊,最后栽倒在地。
牧挚忽然癫狂起来,厉声鸣叫,在空中颠荡翻飞,好似要冲破什么牵力,竭力向上挣扎,羽毛乱落如黑雪纷纷。
危急时刻,一道红光扩散成网状,护住了半空中的牧挚。
“灵曜大人!”牧挚似乎喘了一口气,急速飞至高空。正是乌曜乘着白夜赶来替他摆脱了束缚,而乌曜已将郁姝抱上白夜的背。
张仪舒袖收回手,胡须一扬,笑道:“乌曜?”
乌曜早提防着他,即使天色昏暗,也能清楚看到张仪手上拿着的是一枚黑玉戒指幽幽玄光。难道那就是女瑶大人的指环,有这么大的威力?
“那么,你们都跟我走?”张仪并未停手,但树木的灵气已不再如前骤集,星星点点回转沉浮。
乌曜放心了,不管这戒指有多大威力,张仪还不能运用自如,稍一分神就难以为继。于是笑道:“大人有这样的好本事,灵曜很想领教一番。”
张仪也笑,道:“哦?初生牛犊不怕虎,胆量可嘉。”
“哪里,我只不过仗着自己的守护,还有这牧挚,”乌曜指指头顶,“牧挚因这里是都城,不能施展全部威力,想当初可让我与子兰吃了不少苦头。大人本领非凡,灵曜不敢不惧。”他话是这么说,一边让郁姝趴在白夜背上,这灵兽一跃,便几步去远,张仪眼锋一闪,飞身欲加阻拦,就听“吼吼”两声,沓举和捷岸一起跃出,拦住了张仪的路。
张仪第一次敛起了笑意:“你多少年纪,竟然有三只守护?果然是小看了你。”
“原来大人一直以为我不值得做对手?既然如此,子兰也很快要赶来了,大人不介意我等小辈以多欺少吧?”乌曜跨上捷岸,依然是无所谓的笑脸,“我师兄说,遇见了大人也要绕道,可我打小就爱逞能,就算不指望能赢得了大人,只是,嗯,两败俱伤的话,好歹我在这里有养伤处。”
张仪沉了沉脸,这话说到了厉害处,张仪孤身来此,如果真拼得受了伤,只怕难以走脱。
他转而又是一笑,手一扬,一道烟光袭向乌曜,人正奔去的方向是白夜带郁姝离开的方向。乌曜挥起灵光拂开那些有毒的烟粉,随捷岸跃到他面前一拦,更有牧挚在空中冲下。张仪念起心诀,人忽然转到了捷岸后面,乌曜急忙回身滚下捷岸的背,再以灵光罩住自己,避开了张仪的袭击。
“可恨!”
灵力不能用来对付人,若说张仪厉害,只怕他也是抓住了这个禁忌吧。
捷岸吸了毒烟,咳呛着落在乌曜身旁。而牧挚飞快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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