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楚 作者:非 白(晋江2013-10-30完结)
恚蹲岳肴ァ?br /> 乌曜将布包打开,原来里面是子兰送给郁姝的玉簪,和两个绣着福寿的香囊。乌曜听郁姝说过,子兰最嫌通常的福寿之物俗气,每次替他做些配饰很要心思,她退了玉簪,又准备这么样的东西给他,是祝福,亦是要说明以后一切不相干?
乌曜真想不到郁姝有这样的决心,抬头看那头也不回的子兰,身影挺拔端直,越来越远,渐渐缩成一个凝固的黑点,心里似灌入了满江的水,压得整个人沉甸甸的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郁姝所听到的,就是《越人歌》。
传说有连个版本。另一种颇有来历,有人说是歌颂同性恋,我不反对bl;不过不赞同此说所引得的根据,是文中有“行而拥之”“绣被而覆之”以及“交欢尽意”之句。
古人表示关系好,就喜欢说“同床而寝”,小说里周瑜还借此演了一出“蒋干中计”;而李白《月下独酌》还写过“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呢。
好几天没更,阿飞多叨叨几句。
☆、六十一武王绝胫
魏都大梁,宰相府。
巡护的兵卫离开场院,脚步声渐稀,长廊转复幽暗。
一道颀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长廊尽头,向居室走来,玄青暗纹的锦衣衬出他面容如玉,眼神也似寒玉冰光。
他行至门前,面无表情推开紧闭的门,昏黄摇晃的灯光下,内室床榻上传来一丝低低的呻吟,那虚弱的声音几不可闻:“……把水给我……”一只瘦长的手欲揭开床帏,又虚软垂下。
来者掩上门,移步拿起几上的油灯,走至隔板前,另一手拉开厚厚的帐帘。
床榻上的人几乎是陷在被褥中,他缓缓抬头,须发凌乱,脸色灰白,眼睛瞬间睁大,惊疑之后,又笑起来,道:“你,果然来了。”撑着手臂欲坐起,瘦得只有骨架子,衣袖空荡荡的摇动,挣扎起不来,只好半躺着,喘了口气,又挤出一丝笑,道:“公子,不,应称你作上官邑君了……为了仪竟偷潜入魏国,令仪不胜荣幸。”
子兰将灯搁在榻几上,淡漠道:“看来这痛楚折磨也不怎么厉害。”
“起初几个月伤口溃烂难愈,我即知有毒,随后全身如蚁噬,寒刺浸入骨髓,越来越痛。前时每日发作一次,便要了在下半条命,到这一个月,一日发作两次,我只好不时向魏王告假。想我张仪,就算大巫见了也退让三分,竟被你害得如此狼狈,邑君手段了得啊。”张仪道,一张脸凹陷,颧骨凸起,状如死人,然目光锐利依旧。
“我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至于那刀上的毒,也不是我配出的,我有解毒之方法而已。”子兰徐徐从袖中拿出一只扁扁的木匣,放在灯旁,平静道,“我看配药的方法虽复杂,有几味药不好找,以阁下在魏王心中的地位,总也能寻得到,解毒不是难事——你若把指环交给我。”
张仪听着子兰说话,欲笑时嘴角一抽,像压抑着什么,而身子突然一抖,脸色大变,迸出一声呻吟,额上冷汗毕现。
“发作的时间到了么?我听配毒人说,这毒虽烈,一时也死不了,总可以再熬上一年半载。只是再过一两个月,就变成一日发作三次,随后愈加频繁。那腹部伤口你自己调治得应该好了,然而体内的溃烂不会停,直到肝肺骨头也腐了才算完。”
子兰不紧不慢说着,声音低缓,眼睛注视着摇曳不定的烛火,目光却沉静,像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紧紧关着的门外,闪进一个人来,他身后黑暗中,凌乱张舞的枝条只剩模糊地影子在黑幕上搅动。进来的是昭莫,俯身把一根细竹管交给子兰。子兰向张仪扬扬下颌,那张仪在床上无力的扭动着,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笑是哭,颤抖着压住痛苦呻吟。昭莫上前,捏开他的嘴,灌下几口竹管中的汤药,退下前狠狠看了他一眼。
慢慢痛苦减轻下来,张仪喘气也顺畅一些,闭眼休息。
子兰在榻前踱着步,道:“在你熬出解药前,这汤药能替你止痛,你方才喝下的顶多能止住一刻钟的痛苦,足够你考虑清楚了。”
这番折磨之后,张仪那精锐的目光暗淡许多,他仰望帐顶,思绪游荡,许久,叹一口气,道:“公子可知?我执意下山时,鬼谷先生便劝我休要参与尘世权争,说我命里便有朽身化骨之灾,若肯潜心修习,一二百年的福寿轻而易举,若逆天违道,滥运阴阳,必然折寿,活不过不惑之年。我自己算的卦,也是难逃活腐之难,原来是因你所为。”
“这即是说,你宁死不肯交出指环?”子兰目光森森看着他,即使他知道张仪不会轻易交出指环,也未料到他有这样的忍力。
张仪苦笑:“这指环已不在我手中,就算想交出来,也没有办法。”
“交给谁了?”
张仪无闻子兰的逼问,喃喃道:“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想我张仪不过一介草民,能有此作为,有什么不甘心?乱世夭折短寿者多矣,将来丹青史册传于后世,不比刍狗一般泯灭于世值得?”
子兰眼神渐渐寒锐。
张仪转头,目光如磷火幽幽,紧盯着子兰:“可惜啊,论手段和智谋,公子实令我欣赏……只是我犹疑你的身份,公子对在下又颇多误解,不然,以你我之力联合……”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到底把指环给了什么人?”
“道不同?我还是要劝你,若要成大事,你一定要除掉灵均!狠不下心,什么也休提。你也痛过,死过,从毒蛇死尸中爬出来,不要白费了楚郑夫人的苦心。”
子兰脸微微有些变色:“你知道?”
“呵呵呵,若不是夫人如此舍得,我怎敢断定你的身份?你根本不是大王之子……”那张仪咽了一口冷气,说这话时紧紧盯着子兰的表情,子兰果然怔住,脸微微发白,半晌问道:“谁告诉你的?你还知道什么?”
身后昭莫紧步上前来,拦在子兰与张仪之间。子兰看看他,恢复了镇定,后退几步,冷冷道:“时候到了。”
张仪看看子兰,再看了一眼黑山压阵的昭莫,不再开口。而他身子渐渐颤抖,嘴唇惨白,抽气阵阵,似乎此次的痛苦更甚于前。实在忍不住,一声惨叫,在那襦上抽搐扭动,手指紧紧抓着被子,生生撕裂,却始终不肯说一个字。
子兰看他嘴角慢慢流出血来,徐步走到案前,道:“看来,你的确用不着这解药。”打开盒盖,将那写着解毒药方的布条展开,向灯火点着,内室刹那一亮,照着张仪鼓出的眼,里面满是绝望和痛苦,血点密布,狰狞无比。
“三寸之舌,强于百万雄兵,这三寸不烂之舌,也会慢慢腐烂吧?”子兰丢开将燃尽的布条,最后看他一眼,“那么,我就静候阁下殁日,据说这么活活痛死的人极少,多半该是自杀了,想必阁下不会令子兰失望。”转身绝然而出。
“子兰!”张仪恶狠狠喷出这几个字,一倾身,猛然从榻上滚下,在地上挣扎着,声音高高低低,变调扭曲道:“你终有一天……呵,想你也是自负之人,若有一日知道自己不过受尽愚弄……”接着的几声惨叫,被掩上的门盖住,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山崖陡峭,下临绝壁,子兰兀立于茫茫夜色中,山林呼啸,如爬兽蠢蠢欲动。冷风自下扑来,空谷阴戾怪叫不绝于耳。
没有什么可怕的。
无论是梦里或现实,黑暗中的危险都不足为惧,只要你习惯了。兰,你做得很好,要得到想要的,先要无所畏惧,要狠得下心。
当他拖着麻痹的腿爬出魇林,母亲带着满意的笑这么说。他被抬回了王宫,十日里不停呕吐,腐臭,冷腥和酸霉的气味,驱之不散。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做到的,那些或呻吟或尖利笑着的怪物与癫狂扑来的人,都死在了他手上。他带着的一把利剑,早不见踪影,他的嘴里全是血腥,手指甲里全是肉屑血块,但是真正让他得以逃生的,是爆发而无法控制的灵力,还有强烈的渴望。
活下去的渴望。
“莫,你记得那个魇林吗?”子兰低问道。
“记得。”昭莫如影子,悄然守在他身后,低低应道。
他在那里救了昭莫。犯大逆全族被驱入魇林,只有昭莫一人活了下来,一条手臂被饥饿的人与兽啃得只剩了骨头,依然力图摆脱围攻。
他自顾不暇,为什么还会救他?也许就是因为眼中同样的不甘。
他不甘心这么死去。郁姝以为他只是回宫探望父王和母亲。让父王看看他苦苦努力能独立行走,然而父王那憎厌的眼神在心头还挥之不去,他就被母亲推入了比酷刑恐怖十倍的魇林。
他要活着回去,为了郁姝,还为了要得到一个答案。
“母亲,我是谁的孩子?”
之前任念头在心底千绕百结,他是不敢问的,然而死里逃生,他一定要得到答案。这种迫切胜过了对母亲做法的怨恨。
“兰,你的目光里有血腥,这是你的父……亲不愿意看到的,他是一个固执而懦弱的人。”母亲满眼哀恨,欲言又止。
那一刹那,他明白了,真的是他。
子兰握紧拳。眼前天穹阴云覆盖,万壑纵横尽归黑夜。不想被吞噬的话,就要醒过来,跳出去。摆脱掌控,不如掌控。
总有一天。
七月,楚齐韩结盟对付秦国。一年后,张仪逝于魏,魏王命厚葬,天下疑云其墓为衣冠冢。
第二年,秦出兵围攻韩重镇宜阳,楚王应韩之求援,派司马景翠出兵救韩。司马景翠大军压阵,坐观秦韩相斗。
疏落的光点在风里浮动,有如夜里水浪起伏粼粼依稀,缓坡向上,一径石板路连至青木花廊。廊上站着一名青年男子,临风秀立,玉衫影动,英眉轻蹙,眼神淡淡的,望着那坡下宵明草丛,恍惚若失。
“邑君,灵曜大人已到了,在书阁。”府管伍田近前道。
书阁甚是整洁,与内室以帷帐相隔。乌曜盘腿而坐,对着长条几案上的蓍卦出神。烛火照着他冠束黑发,眉眼沉毅。听见子兰进来,转头看时,咧嘴一笑,又恢复那般飞扬随放之态,朝他一挥手:“子兰!”
“我刚才看你,以为一年不见,你变得沉稳了。”子兰浅笑着,到几案一侧坐下。
乌曜以大巫祝身份随灵均大人与诸国会盟,接着又随景翠出行,两人没有能这么私下相见的机会。
“一年不见,我以为你越发老气横秋了。快吩咐下面上些吃的吧,我可是日夜兼程赶回来。”乌曜横他一眼,摸摸肚子,一副无赖相,子兰挪个支几让他倚着,道:“吃的早已备下,田亲自去拿了。你起什么占,我先瞧瞧。”
子兰看卦体时,伍田带着两名小仆将食盘端上来。乌曜狼吞虎咽,吃饱了,见子兰把蓍草束了放至匣中,问道:“你知道我卜什么?”
子兰吐出一个字:“秦。”起身到书架前去。
“你以为如何?”乌曜擦擦嘴,问道。伍田捧上一杯漱水,乌曜皱了皱眉,看子兰在书架间来回,而伍田垂眼笑嘻嘻等着,勉强接过漱了口,又拭手已毕,伍田才满意退下,招出小仆,掩上门。
“秦的目的必是周都洛阳。”子兰将灯挪开一点,摊开竹卷,是墨线绘的地图。
顺着那路线察看,乌曜点头道:“不错,宜阳是周都门户,若控制了宜阳,便能进兵挟制周王。宜阳有精兵坚守,城池稳固,秦不惜派左相甘茂率军,近日又遣乌获增援,看来攻占之心迫切得很。不过我占的简卦,三次结果都不同,你占一次看看?”
“我也卜过两次,确实奇怪,吉凶不定。”子兰长指划过卷轴,若有所思,“根据目前情形推测,益阳是保不住了。秦亦损耗巨大,这一招挟天子欲令诸侯,以此建立霸业,还是当初张仪替惠文王谋划,当时惠文王灭巴再欲灭蜀,加上此行路途遥远,又忌惮我楚,计划搁置。如今秦王野心勃勃,据说他对群臣放言,若能亲睹天子重器九鼎,死也心甘。”
乌曜摇头:“这秦王,为人粗直,重武好战,还真名不虚传。即位不过三年,就出兵五次。这一次也是冒险孤军深入,我楚军若能助韩,秦必定惨败,偏偏那司马景翠,我劝了多次,他说巫祝不能干预战事……唉!”他一拍桌案,无奈叹息。
“哼,景翠一面收纳韩王重礼珍宝,一面上奏楚王受秦之土地,父王默许其按兵不动,先生进谏也不听。”子兰在那洛城上画个圈,目光沉沉,“秦掌握了周都先就不利,齐韩之盟也分崩瓦解,为了区区一座城池,目光短浅,得不偿失。”
“那你为何要我不必再劝?师父也要我不做干涉,难道生生让秦王得逞?”乌曜道。
“韩败已成定局,景翠自以为两头得利而有功。你劝他,他若助韩,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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