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狐狸
“嗯。”像是已经被她锤炼出来,所以听到这种事情面不改色。
顾徽道:“她叫苏涤素,她好像很喜欢你哥哥。那个……你说过,陶宛是你哥哥封印在桃花坳的……”说完,小心翼翼地揣度他的脸色。
金眼果然脸色一凛,冷冷哼了一声,又道:“你想问什么?”
顾徽干笑道:“那个……你哥哥当真喜欢过她么?现在呢?”
金眼道:“你不该问我。”
“可我不敢问他!你哥哥人很狡猾,我算不过他。”顾徽答得直爽。
金眼盯着她,总算是笑了一下,“你也认为他很狡猾?”
“啊。”顾徽点头如捣蒜,“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他和陶宛的故事?我担心涤素啊,她从来没有那么死心眼地喜欢过一个人,那个臭丫头眼界一向很高的。”
金眼在池边大石上缓缓坐了下来,有些倨傲地问道:“好处呢?”
顾徽反应得很快,立即跟上去笑道:“除了献身什么的,都可以,加上上次的,欠你两回,我都记得呐!”
金眼瞥她一眼,忍不住眼角的笑意,道:“你记得就好。”
顾徽在他身边坐下,侧头道:“不急不急,你慢慢想。咱们先说重要的事,好不好?”
金眼敛了笑意,缓缓道:“他也是烬。”
“啊。”顾徽猛点头,“我知道,属水的嘛。”
金眼转眼道:“你怎么知道?”
顾徽一下子支吾起来,“我见过他。不过,这个不重要,先说你的!”这时金眼却噤声不再说话。顾徽只好道:“我在大街上撞了马车,他给我治伤的时候认出我是狐狸精。”
金眼的脸陡然变得可怕,他道:“你为何撞了马车?又是撞了谁的马车?他怎样给你治的伤?”
顾徽听得双眼发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唉呀,我自己不知道就跑上了官道,然后你家的马车就扑来了,然后那几匹绝地就踢我,然后幸好涤素认出我,然后你哥哥就当了一回神医……”偷偷瞥见金眼的脸越来越可怕,她立即嚷嚷道,“然后……不要问我了!我后来就不知道了,醒来时就已经好了!你哥哥没有告诉你么?”
金眼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伤?”
金眼道:“因为你有土牙。”
顾徽大惊,“这个东西也有心电感应的功能么?”
金眼道:“我只是大约知道你的状况。”
“哦。”顾徽表示了解,本来他哥哥那个态度应该是不太可能故意让金眼知道她在他家的,毕竟在他哥哥眼里,她顾徽就是一活生生的红颜祸水嘛!于是,她就更加好奇师宇和陶宛的故事,便缠着金眼道:“我交代完了。你的故事呢?”
金眼被她缠不过,接着说道:“五年前,我和他初次外出修行。不足一月之后,便在祁连山上遇见陶宛。她当时也在历练。”
金眼似乎并不喜欢称呼他的哥哥,只是以一个“他”字带过,顾徽不明白他们之间可能存在什么瓜葛,比之询问师宇和陶宛的往事,更加不敢轻易询问金眼和他哥哥的往事,所以她很乖地装着什么也听不出来,了然地“哦”了一声,又接上话去,“陶宛美么?”
“他认为她很美。”金眼不屑了一声,“他那时就很招女人喜欢,也喜欢去招惹女人。”
果然不是个好东西!顾徽狠狠道,却只敢在心里嘀咕。她明白,虽然两兄弟感情似乎不是很好,但毕竟是血浓于水,她说话还是留点分寸的好。于是,她只答了一句,“不错!你哥哥现在也是那样。”
金眼低眉瞧她,“你也这样认为?”
“嗯。”顾徽认真地点头。
金眼轻轻一笑,“他对你做了什么么?”
顾徽一怔,“没有!”而金眼瞧着她意味深长地只是笑,笑得顾徽背脊直发麻,只好道:“啊,治伤嘛,在所难免嘛,换个身份,我以前也常常做那种事情。”
“哪种事情?”金眼不依不饶地问。
顾徽立即嚷嚷道:“你不觉得我们一直在跑题么!?”
金眼一笑了之,道:“也罢。问题不在他对你做了什么,而在于你这个笨女人一心只有那只狐狸。方才讲到哪里?”
顾徽赶紧道:“遇见很美的陶宛。”
金眼想了想,道:“他自黑熊妖掌下救了陶宛。”
“黑熊?是紫皮告诉我的那只黑石么?”
金眼点头。
“那个……是你哥哥干掉的,还是你?”
金眼拿看怪物的眼神盯着她。
顾徽又道:“你?还是你哥哥?”
金眼叹了口气道:“我。不过……救下陶宛的是他。”
顾徽笑着拍了拍他肩头,“那么,你不是帮了你哥哥勾引女人?”
金眼脸色一寒,严肃地注视着她道:“我并非有意。”
顾徽道:“好罢。英雄救美呢,然后,就一见钟情?”
“嗯。”金眼冷笑道,“陶宛很认真地爱上了他,他……却不是。那时,我爹是寿宁侯,世袭的爵位,将来注定是要他承袭,而陶宛是妖,两人怎么也不会合适。”
“所以呢?”顾徽道,“要分手?”
金眼笑意里有一丝难辩的晦暗情愫,他淡淡道:“陶宛不是一般女子,分手,她自是不肯。他却并未向她讲清缘由,只说分手,然后同俞家千金交往甚密。”
“俞珂?涤素上身的那个女人!?”顾徽惊讶之余,往石头上爬了爬,免得自己掉下去。
“不是。”金眼不着痕迹地扶她一下,继续道,“当时那个女子是俞珉,俞家的三小姐。”
切!顾徽不屑,一个劲儿猛翻白眼——死男人!
金眼却问她:“你还记得陶宛的树汁么?”
“记得——”顾徽故意夸张地把声调拐了好几个弯,“怎么会不记得!?差点就要了我的小命!”
金眼面无表情地道:“陶宛给他下了毒,他于是把她封印在了桃花坳。”
“哇!”顾徽惊叹,这不是像极了犬夜叉的情节么!?原来涤素就是那个中国版的戈薇啊!
金眼道:“你惊叹什么?”
顾徽道:“没有。我很喜欢陶宛呢!很脾气很个性的女人!换成是我,一定也不会放过他!”顾徽说到最后恶狠狠地咬紧了牙关,手在脖子上一比一划,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金眼笑着侧头看她,眼神里有一丝挑衅,“恐怕你不会。”
“为什么?”顾徽不解。
金眼道:“沉蔼……你会杀了沉蔼么?”
第20章 不管清寒与攀摘(一)
金眼的话教顾徽猛地一愣——换做她会么?她认真想了想,她也许是有点傻气的,她相信沉蔼怎么对她最多也不过是不喜欢,总不至于恶意,因此,她也不会故意去伤害沉蔼。沉蔼,沉蔼这个名字什么时候念起来,都顿时觉得心底柔软。^_^
她莫明其妙地又乐呵呵起来,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呵!死妮子!你原来躲到这里逍遥!?”顾徽回头一看,池畔柳枝下游廊尽头分明是涤素正叉腰而立。她笑嘻嘻地上前道:“戈薇!?找我有事?”
俞珂直翻白眼,“你胡说什么?什么戈薇?”
顾徽笑着去拉她,道:“唉呀,有啥事?”
俞珂也不计较,“门口有姑娘找你。”
“姑娘?”顾徽使劲地想,她似乎没有招惹过什么姑娘,于是问道:“你确定她是来找我的?”
俞珂道:“我问过师宇,他不认识她,她也不是来找他。”
看来师宇在俞珂眼里也就是那个德行啊。顾徽感叹道:“涤素向来是明白人。那姑娘没有说找我做什么?”
俞珂道:“她说是沉蔼的朋友……”
话未尽,便见顾徽闪身不见,游廊里尤留有她的余音,“涤素……金眼……我去去就来……”
俞珂切了一声,扭头问正板着脸的金眼,道:“她在跟你说么?”
金眼不答话,素黑的对襟长袍在兰青色的背景下随风飘然舞动,清澈的双眸亦凝集成了晦暗的金色。
俞珂瞧了瞧他,这个男人和师宇有着十分相近的五官身形,却偏偏是另一种迥然相异的气度。如果说,师宇表面温雅实则深不可测的话,那么眼前的男子就浑身上下皆近乎张扬——此际虽一袭玄衣本该沉暗无比,那嚣张的气息却如盛夏的日光耀眼刺目,毫不掩饰地透过本该内敛的黑色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俞珂想了想,疑道:“你是谁?”
“苏涤素?”倒是金眼忽然反问了她一句。
俞珂微怔,然后答道:“师宸?”
金眼不否认,只道:“顾徽她很担心你。”
俞珂却笑道:“不用谁担心。我自己的结局自己承担。倒是你,你何时认识顾徽?”
金眼忽然明了为何这两个女人会很要好。他看着她道:“不过几天。”
俞珂道:“你不会伤她,对吧?”
金眼轻轻一笑,傲然道:“何以见得?”
俞珂道:“直觉。你比你哥哥直接。”
金眼闻言微微敛眉,淡淡道:“告辞。”说罢,大步走开。
俞珂立在莲池旁,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在想这人怎么突然就别扭起来?又记起门前侍卫告诉师宇他弟弟回来时,他也是一幅无动于衷的样子,俞珂皱了皱眉头——这两兄弟宿怨颇深么?
俞珂这样揣测时,游廊尽头,师宸却微微不耐地停下脚步,冷冷盯着前方淡淡水蓝颜色的身影,与他一般高的身影。他皱了皱眉头,避开那个人影绕道而行,却发现水蓝的影子又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移至他身前,他于是驻足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师宇在游廊栏杆上坐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袍,缓缓问道:“在你看来,我是登徒子么?”
师宸道:“顾徽不是陶宛,涤素也不是俞珂,你不是都明白?为何还有偷听别人谈话的兴致?”
师宇微笑道:“可她是妖。”
师宸冷笑,“是么?她是什么,我至少比你清楚。”
师宇悠闲地笑,道:“她喜欢的不是你。”
师宸脸色微变,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不错。可是,又与你何干?”
“师宸,”师宇忽然很认真地叫了他的名字,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你和她注定只能是殊途,更何况,你是烬,还是……”
“还是乾毓的二少爷?”师宸打断他冷冷道,“所以,应该和当初的你一样选择世家联姻?”
这一次师宇的脸微微一白,他轻轻叹了口气,又道:“陶宛之事并非我故意……”
师宸接着道:“我也并非为陶宛不值。”
师宇闻言抬头,用一双深不见底亦无底可见的黑眸静静望着他。
师宸道:“感情之事由不得一丝勉强,不爱亦不是大事,只是,我无法认同当年安宁侯之行事。”他顿了顿,正色道,“你欠陶宛的,是一个——交、待。”
话音落去,师宇的脸色愈加苍白,他勾起唇角,勉强算是笑了笑,低眉不语。师宸见状正要走开,却被他轻轻叫住,他道:“顾徽体内内丹不是她自己的,你可知道?”
师宸一惊,回首看他,他轻轻道:“是另一只雪狐精的。他当真不爱她么?试想你,我,会仅仅为了一个躯壳而委屈自己么?”
师宸静静看着他,片刻后呵出一口气来,笑道:“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师宇道:“古雅坡上暗算你的是何许人,你自己清楚。岘诛寺近来行事愈发不加掩饰。而你一人在外游历已久,眼下不该收敛一些?”
师宸不以为然,“我已散漫惯了。那次不过皮肉之伤,早已无碍。”
师宇缓缓道:“是么?那么,申县城郊新添的伤处呢?”
师宸沉默了起来——他明白,岘诛寺与乾毓积怨已久,当日雪域古雅坡上一役,他重伤后遇上好奇心旺盛的顾徽,有她无意中的帮助才助他逃过一劫,而后,岘诛寺的人依然穷追不舍,竟埋伏至申县城郊,不过,因为早有准备,这一次的伤势反倒不值一提。而让他和师宇上心的是,远离西南位于北方的岘诛寺一向动作不大,现在居然步步紧逼至了申县脚下!
师宇微微调整了坐姿,道:“烬中你修行最高,不过,这仅限于法术。而往往可怕的,不是妖,而是人。万事小心为好。”他顿了顿,安静温柔的脸颊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倦意,意外地接着说道,“顾徽不坏,感情之事,我是失败者,惭愧得很,你要如何选择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阻拦,只是,希望你不要因此误了自己。”说完,他抬头望着师宸的方向微微一笑。
这是两人多年以来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