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剑之谜
王嘉木想着好笑,但还是打圆场,“行了,你们也别斗嘴了,也别谦虚了,语迟接着说,小晴可不许插嘴了,要想发表意见,等陈老师说完了再开口。”然后率先在餐桌前坐下,示意陈语迟也坐。
陈语迟看到小晴还站着,就建议说:“小晴也来坐吧。讨论起来也方便些。”他本认为这是个很好的建议,可是却看到小晴微笑地摇了摇头,而王嘉木却不置可否,这才让他发觉外表谦恭的王嘉木也有他威严的一面。一阵尴尬的沉默后,他讪讪地坐了下来,还为自己找了个台阶:“怎么,其他人都不吃早饭吗?”
小晴快嘴地搭茬:“他们都起得晚,早饭是各吃各的。而且王经理和秦经理有时也去公司吃早饭。”
陈语迟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所谓王经理和秦经理是指王先鸣和秦娟。在这个家里的称呼居然和公司里是一样的。只有王嘉木是例外,他们不称他为王董事长,而是称他王先生。可能是因为董事长这个称呼忒绕嘴吧。
早饭过后,陈语迟回到比轩,正儿八经地坐在写字台前看书,好像在图书馆似的,让人看着很别扭,按照常规,大多数人都是倚在床上或者窝在沙发里看的。像陈语迟这样一个姿势,仿佛装给别人看的,因而小晴推门进来,看到这么一幅夏日读书图,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而陈语迟竟没有察觉,也许是察觉了可不想动,反正他依然沉浸在他的世界里。小晴吐了吐舌头,却不再出声,轻手轻脚地准备开始干活。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床上的被子也叠好放在那里了。她走进浴室,一切井井有条,洗好的衣服挂在浴盆上方。陈语迟从容地翻了一页,表情投入,嘴角似笑非笑。小晴的下巴翘了起来,牙齿又开始咬嘴唇,她果断地把洗好的衣服从衣架上取下来,走出浴室,把衣服放进她带来的篮子里。陈语迟好像脑袋后面长着眼睛似的,猛地转过身来,“喂,那衣服我都洗干净了。”
“干净的标准是什么?”
“我认为是干净了。”
“主观,以后就省省力气吧,我们这里衣服都是统一洗的,去专门的洗衣店。像您那种落后的个体手工作坊式的小生产早该淘汰了。”小晴一边说,一边又向叠好的被子发起了进攻,一下子把它拆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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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那被子我都叠好了,你干嘛?要知道我可是受过军训的,叠被子的方法完全是军事化的,总不是落后的吧。”
“谁说这被子要叠的?”小晴把床罩扯下来,被子在床上铺好,再把床罩整齐地盖上去,并且熟练地修整四个床角。
“你把被子这样一铺,晚上用起来不方便。”陈语迟嘟囔地抗议。
“习惯就行了。这些事让您别干就别干,省下时间多看看书,写点东西不好嘛?”小晴从一个柜子里居然拿出一台吸尘器。大得像一台重型武器。
陈语迟长叹一声,站了起来,“你搞卫生吧,我先出去转转。”他刚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来,紧张地看着小晴:“我说,我桌子上的东西可不许动……哦,我是说,能不能请你不要动。”他的样子可怜巴巴的。
小晴笑得花枝乱颤。“好吧,以后书桌归你管,我不动就是了。”
“我会永感大德的。”陈语迟咬牙切齿地说完,赶紧逃了出去,把小晴的笑声关在背后。
第二次走上那座桥,已经平常多了。不论什么感觉,往往都是一瞬间的事情,过后就变味了。陈语迟信步桥上,看到正对着桥是一条林荫路,路尽头有一扇铁门,那想必是缘绿园的北门。与陈语迟来时的南门斜对着。过了桥,眼前是一片竹林。林子里裹着栋房屋,这里还有座潇湘馆呢,陈语迟一边走,一边心里想着。林间小径弯弯曲曲,竹叶沙沙作响。豁然开朗处是座以白色为主体的建筑,大面积的门廊,让建筑轻灵通透。廊柱,门窗都是竖线条的,与竹林相映成趣。白色墙面上斑驳的竹影与竹隙中的光影相辉映,使建筑物更显静逸。门廊上挂着块竹片,上面写着“泊静轩”三个字。
他背后传来踢踢嗒嗒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个陌生人,小伙子,脸色黝黑,头发乱七八糟,这么热的天,却穿着长袖长裤,领口敞着,衣服脏得看不出颜色来,袖子挽得高高的,裤腿同样挽了起来,脚上是一双破凉鞋。一只手里拎着把花锄,另一只手里拿着把花剪。原来是个花匠。路很窄,陈语迟往后退到开阔的地方,为来人让出路来。花匠感激地对陈语迟笑了笑,牙还挺白的。“客人?”花匠上下打量着陈语迟。
陈语迟差点笑出了声,这人别是那司机老马的亲戚,怎么说话也是只有两个字。陈语迟点了点头,没说话,他决定跟他比一比,看谁说的字少。
“转转?”
陈语迟忍着笑,又点点头。
“哑巴?”看陈语迟老是点头不说话,花匠奇怪起来。
陈语迟终于笑出了声,可还是不说话,只摇了摇头。
“有病。”花匠给了他个批语,便不再理他,准备走自己的路了。
“哎,我叫陈语迟,刚来没几天,对这里也不熟悉,四处看看,你是这里的花匠么?”陈语迟不想再开玩笑了。
“噢,你就是陈语迟啊。难怪。”花匠把花锄和花剪并到左手,腾出右手来热情地跟陈语迟握手。
陈语迟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你认识我?”他怀疑地问。同时琢磨着那句“难怪”是什么意思。
16
“听魏老师和王先生他们谈起过您。”
“魏老师?”
“魏明辉啊,您没听说过?”
“你是魏明辉的学生?”
“是啊,我大学毕业时,还是魏老师推荐我来这里工作的呢。这里清净,植物种类又多,是个作学问的好地方,是不是?”
“那可是失敬了。”陈语迟为自己把他当成花匠惶恐起来。“请问贵姓?”
“张风。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你也是仰慕这个园子而来的吧。”张风显然对这个园子充满自豪。
“是啊,是啊。”陈语迟没敢说他来之前都没听说过缘绿园。“简直是极品。”
张风立刻证明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那就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老熟人似的拍着陈语迟的肩膀,一副找到知音的模样。“来来来,陈老师,我们屋子里坐,咱们好好聊聊。”
“叫我语迟好了。”陈语迟险些被张风拉一个跟头。
泊静轩里面所有的家具都是竹制品,连窗户上挂的都是竹帘。实在是雅得可以。在客厅显著的位置同样挂着幅画,陈语迟脱口而出:“这是唐寅的《函光雪霁图》。”
“哎呦,行啊,懂行?”张风老实不客气地坐进竹制沙发里,沙发呻吟地发出吱呀的叫声。
“哪里,我可完全是门外汉,只是前一阵子在什么地方刚看到过这幅画。什么地方来着?”陈语迟皱眉思索。
“你要是喜欢这些,那可跟王先生投脾气了,他就喜欢鼓捣这些古玩字画什么的。”张风想必把陈语迟所谓的“门外汉”当作例行谦虚了。
“这也是仿制品,是不是。”陈语迟又回头看了那画一眼。
“嘿,你可是真懂行啊!”张风佩服地伸出了大拇指。“没错,缘绿园里陈设的所有古玩字画都是赝品。王老头挺怪的,是不是,有钱人就是抠,可还要附庸文雅。你别是冲着真品来的吧,这可要失望了。”
“我可是真的不懂。都是碰巧知道的。我……”陈语迟一个劲儿地解释。正直的美德老是喋喋不休地提醒他什么“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谦受益,满招损。”之类的。
“行了吧,你。”张风厌恶地皱起眉,粗鲁地打断了陈语迟。
陈语迟窝火地坐了下来,他正直的美德受到挫折,灰溜溜地跑到一边歇着去了,这对美德来说是常事。掏出烟,递给张风一支,交朋友这种事,香烟往往比美德更有用。果然,烟雾一冒出来,张风就对陈语迟露出了笑脸。“语迟,听他们说你是哲学教授,哪个庙的?”
“庙?”陈语迟莫名其妙。
“就是学校,哪个学校啊?”
“哦,北京计算机学院。呃……”陈语迟本想告诉他自己是副教授,而不是教授,可是他正直的美德在一边还没歇过来呢,不想再找不自在,于是干脆躺下睡觉,让陈语迟把后半拉话给吞下去了。
张风起身不知从哪里找来个烟灰缸,磕了磕烟灰:“跟魏老师熟吗?”
“只闻其名。”
“缘绿园怎么样?”
“我还没看遍呢。不过就看过的,已经让人耳目一新了。”
“那当然了,你瞧那些个老玩意儿,植物来来去去的就是些个`玉堂春富贵'什么的,不腻也该腻了。所以魏老师以植物为主体,崇尚自然的思想一出来,就炸开了锅了。缘绿园可是这种思想的代表作,可惜是私人园林,埋没了。”张风一脸的惋惜之情。
17
“如果是公园,到处都是人,缘绿园所刻意强调的动静对比可荡然无存了。”
“你说的也对,”张风笑了,有些酸溜溜地说:“真正的艺术本就是奢侈品,只能供少数人享用。”但随即又振作起来:“你说的动静对比,一点没错,外湖宽阔开朗,明楼、比轩色彩跳跃,要不是后山上的红亭子起个平衡作用,可能都会镇不住,蹦起来呢。可内湖却正相反,瞧这一串,泊静轩、羡鱼阁、圆屋和乐水斋,建筑比之外湖多得多,可进园子的时候几乎没人看得到,只有走进来,身处其中才能体会,外湖那么大,却只有一景,要远看,内湖每座建筑感觉都不一样,只能近观。泊静轩是竹,羡鱼阁是冬,圆屋是夏,乐水斋便是看水了。植物的配植讲究春花、夏叶、秋实、冬干。来,你跟我来。”张风拉着陈语迟就往屋外走,指点着那片竹林说:“就说泊静轩的竹吧,丛生竹与散生竹有聚有散,毛竹与箬竹高低错落,龟甲竹、人面竹、方竹、佛肚竹节间形状各异,粉单竹、白干竹、紫竹色彩多变,统一中求变化,光这竹就看不尽呢。”
“外行看热闹,要不是你这一讲,我还真不知道这竹林有这么复杂呢。”
有了陈语迟的鼓励,张风更是滔滔不绝起来,他带着陈语迟各处转,走到哪讲到哪。直说的两个人的肚子都饿了,这才想起看表,居然都下午1:00多了。陈语迟建议道:“走,去我那里吃饭吧,咱们边吃边聊。”
张风直摆手,“算了,算了,我回去随便吃点就行了,而且我的活还没干完呢,光顾侃了,下次,下次吧。”
陈语迟很是惋惜,“你住哪里?回头我找你去。”
“我住后山,半坡居,其实就是花房,我一个人住,不过王老头有个静室也设在那里。”
“静室?静室是什么?”
“我猜是他修行打坐的地方吧,那间屋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又不让别人进,王老头一进去,有时就是一天不出来,你说他是闭关吧,时间又短点,我就猜是打坐去了。成天在外面勾心斗角地挣钱,也得调理调理,要换成我,早崩溃了。”
“怎么,王先生信佛吗?”
“这我可不知道,他好像什么都信,又什么都不信。好了,不跟你说了,有空去我那里,我带你看花,有许多珍稀品种只能种在温室里,这里看不到。”
“我一定去,我住比轩,有空你也来啊。”最后一句陈语迟几乎是喊的,因为张风走得飞快,也不回头,只挥了挥手。
回到比轩,陈语迟惊讶地发现小晴居然还在那里,看到他回来,长长地出了口气。“你可回来了,可急死我了。”
“怎么,你还没收拾完呢?”
“什么呀,早弄好了。快到中午了,我看你也不来电话,往这里打电话又没人接,谁知道你要吃什么呀。过来一看,人影也没有,我还以为你一生气,绝食了呢。跑哪儿去了?也不打招呼,让人着急,我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要是出园子,怎么也得叫辆车啊,要是在园子里,哪儿哪儿都是电话,干嘛不打呢。”没容陈语迟出一点声,小晴就把他数落了个够。
“被人伺候的感觉可真恐怖,我纳闷别人怎么受得了你的,或者你只跟我一个过不去?”陈语迟在小晴喘气的时候赶紧愤愤地吼道。老天保佑,这个姑娘还要喘气。
“哼,你还有意见,”小晴冷笑道:“这就叫难伺候,近之则不恭,远之则怨,如果你走了,谁都不在乎,甚至都没注意,你就高兴了,是不是?”小晴好像触动了什么心事,神色突然黯淡下来,眼睛开始泛红,她使劲吸了吸鼻子,换了副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孔:“你中午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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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语迟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矮了半截,女人真是奇怪,动不动就哭,她把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