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 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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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 下卷
 
作者:吴承恩(明)
  
  
第五十回 情乱性从因爱欲 神昏心动遇魔头
第五十一回 心猿空用千般计 水火无功难炼魔
第五十二回 悟空大闹金山兜洞 如来暗示主人公
第五十三回 禅主吞餐怀鬼孕 黄婆运水解邪胎 
第五十四回 法性西来逢女国 心猿定计脱烟花
第五十五回 色邪淫戏唐三藏 性正修持不坏身
第五十六回 神狂诛草寇 道昧放心猿
第五十七回 真行者落伽山诉苦 假猴王水帘洞誊文 
第五十八回 二心搅乱大乾坤 一体难修真寂灭
第五十九回 唐三藏路阻火焰山 孙行者一调芭蕉扇
第六十回 牛魔王罢战赴华筵 孙行者二调芭蕉扇
第六十一回 猪八戒助力败魔王 孙行者三调芭蕉扇 
第六十二回 涤垢洗心惟扫塔 缚魔归正乃修身
第六十三回 二僧荡怪闹龙宫 群圣除邪获宝贝
第六十四回 荆棘岭悟能努力 木仙庵三藏谈诗
第六十五回 妖邪假设小雷音 四众皆遭大厄难 
第六十六回 诸神遭毒手 弥勒缚妖魔
第六十七回 拯救驼罗禅性稳 脱离秽污道心清
第六十八回 朱紫国唐僧论前世 孙行者施为三折肱
第六十九回 心主夜间修药物 君王筵上论妖邪 
第七十回 妖魔宝放烟沙火 悟空计盗紫金铃
第七十一回 行者假名降怪犼 观音现象伏妖王
第七十二回 盘丝洞七情迷本 濯垢泉八戒忘形
第七十三回 情因旧恨生灾毒 心主遭魔幸破光 
第七十四回 长庚传报魔头狠 行者施为变化能
第七十五回 心猿钻透阴阳窍 魔王还归大道真
第七十六回 心神居舍魔归性 木母同降怪体真
第七十七回 群魔欺本性 一体拜真如 
第七十八回 比丘怜子遣阴神 金殿识魔谈道德
第七十九回 寻洞擒妖逢老寿 当朝正主救婴儿
第八十回 姹女育阳求配偶 心猿护主识妖邪
第八十一回 镇海寺心猿知怪 黑松林三众寻师 
第八十二回 姹女求阳 元神护道
第八十三回 心猿识得丹头 姹女还归本性
第八十四回 难灭伽持圆大觉 法王成正体天然
第八十五回 心猿妒木母 魔主计吞禅 
第八十六回 木母助威征怪物 金公施法灭妖邪
第八十七回 凤仙郡冒天止雨 孙大圣劝善施霖
第八十八回 禅到玉华施法会 心猿木母授门人
第八十九回 黄狮精虚设钉钯宴 金木土计闹豹头山 
第九十回 师狮授受同归一 盗道缠禅静九灵山
第九十一回 金平府元夜观灯 玄英洞唐僧供状
第九十二回 三僧大战青龙山 四星挟捉犀牛怪
第九十三回 给孤园问古谈因 天竺国朝王遇偶 
第九十四回 四僧宴乐御花园 一怪空怀情欲喜
第九十五回 假合真形擒玉兔 真阴归正会灵元
第九十六回 寇员外喜待高僧 唐长老不贪富贵
第九十七回 金酬外护遭魔毒 圣显幽魂救本原 
第九十八回 猿熟马驯方脱壳 功成行满见真如
第九十九回 九九数完魔灭尽 三三行满道归根
第一百回 径回东土 五圣成真 




下卷 第五十回 情乱性从因爱欲 神昏心动遇魔头 
  
 
  
 
  词曰:心地频频扫,尘情细细除,莫教坑堑陷毗卢。本体常清净,方可论元初。性烛须挑剔,曹溪任吸呼,勿令猿马气声粗。昼夜绵绵息,方显是功夫。这一首词,牌名《南柯子》。单道着唐僧脱却通天河寒冰之灾,踏白鼋负登彼岸。四众奔西,正遇严冬之景,但见那林光漠漠烟中淡,山骨棱棱水外清。师徒们正当行处,忽然又遇一座大山,阻住去道,路窄崖高,石多岭峻,人马难行。三藏在马上兜住缰绳,叫声“徒弟。”那孙行者引八戒、沙僧近前侍立道:“师父,有何吩咐?”三藏道:“你看那前面山高,只恐有虎狼作怪,妖兽伤人,今番是必仔细!”行者道:“师父放心莫虑,我等兄弟三人,性和意合,归正求真,使出荡怪降妖之法,怕甚么虎狼妖兽!”三藏闻言,只得放怀前进,到于谷口,促马登崖,抬头观看,好山:嵯峨矗矗,峦削巍巍。嵯峨矗矗冲霄汉,峦削巍巍碍碧空。怪石乱堆如坐虎,苍松斜挂似飞龙。岭上鸟啼娇韵美,崖前梅放异香浓。涧水潺湲流出冷,巅云黯淡过来凶。又见那飘飘雪,凛凛风,咆哮饿虎吼山中。寒鸦拣树无栖处,野鹿寻窝没定踪。可叹行人难进步,皱眉愁脸把头蒙。    
  师徒四众,冒雪冲寒,战澌澌,行过那巅峰峻岭,远望见山凹中有楼台高耸,房舍清幽。唐僧马上欣然道:“徒弟啊,这一日又饥又寒,幸得那山凹里有楼台房舍,断乎是庄户人家,庵观寺院,且去化些斋饭,吃了再走。”行者闻言,急睁睛看,只见那壁厢凶云隐隐,恶气纷纷,回首对唐僧道:“师父,那厢不是好处。”三藏道:“见有楼台亭宇,如何不是好处?”行者笑道:    

  “师父啊,你那里知道?西方路上多有妖怪邪魔,善能点化庄宅,不拘甚么楼台房舍,馆阁亭宇,俱能指化了哄人。你知道龙生九种,内有一种名‘蜃’,蜃气放出,就如楼阁浅池。若遇大江昏迷,蜃现此势,倘有鸟鹊飞腾,定来歇翅,那怕你上万论千,尽被他一气吞之。此意害人最重,那壁厢气色凶恶,断不可入。”三藏道:“既不可入,我却着实饥了。”行者道:“师父果饥,且请下马,就在这平处坐下,待我别处化些斋来你吃。”三藏依言下马。八戒采定缰绳,沙僧放下行李,即去解开包裹,取出钵盂,递与行者。行者接钵盂在手,吩咐沙僧道:“贤弟,却不可前进,好生保护师父稳坐于此,待我化斋回来,再往西去。”沙僧领诺。行者又向三藏道:“师父,这去处少吉多凶,切莫要动身别往,老孙化斋去也。”唐僧道:“不必多言,但要你快去快来,我在这里等你。”行者转身欲行,却又回来道:“师父,我知你没甚坐性,我与你个安身法儿。”即取金箍棒,幌了一幌,将那平地下周围画了一道圈子,请唐僧坐在中间,着八戒沙僧侍立左右,把马与行李都放在近身,对唐僧合掌道:“老孙画的这圈,强似那铜墙铁壁,凭他甚么虎豹狼虫,妖魔鬼怪,俱莫敢近。但只不许你们走出圈外,只在中间稳坐,保你无虞;但若出了圈儿,定遭毒手。千万千万!至嘱至嘱!”三藏依言,师徒俱端然坐下。    

  行者才起云头,寻庄化斋,一直南行,忽见那古树参天,乃一村庄舍。按下云头,仔细观看,但只见:雪欺衰柳,冰结方塘。    

  疏疏修竹摇青,郁郁乔松凝翠。几间茅屋半装银,一座小桥斜砌粉。篱边微吐水仙花,檐下长垂冰冻箸。飒飒寒风送异香,雪漫不见梅开处。行者随步观看庄景,只听得呀的一声,柴扉响处,走出一个老者,手拖藜杖,头顶羊裘,身穿破衲,足踏蒲鞋,拄着杖,仰身朝天道:“西北风起,明日晴了。”说不了,后边跑出一个哈巴狗儿来,望着行者,汪汪的乱吠。老者却才转过头来,看见行者捧着钵盂,打个问讯道:“老施主,我和尚是东土大唐钦差上西天拜佛求经者,适路过宝方,我师父腹中饥馁,特造尊府募化一斋。”老者闻言,点头顿杖道:“长老,你且休化斋,你走错路了。”行者道:“不错。”老者道:“往西天大路,在那直北下,此间到那里有千里之遥,还不去找大路而行?”行者笑道:“正是直北下,我师父现在大路上端坐,等我化斋哩。”    

  那老者道:“这和尚胡说了。你师父在大路上等你化斋,似这千里之遥,就会走路,也须得六七日,走回去又要六七日,却不饿坏他也?”行者笑道:“不瞒老施主说,我才然离了师父,还不上一盏热茶之时,却就走到此处。如今化了斋,还要趁去作午斋哩。”老者见说,心中害怕道:“这和尚是鬼!是鬼!”急抽身往里就走。行者一把扯住道:“施主那里去?有斋快化些儿。”老者道:“不方便!不方便!别转一家儿罢!”行者道:“你这施主,好不会事!你说我离此有千里之遥,若再转一家,却不又有千里?    

  真是饿杀我师父也。”那老者道:“实不瞒你说,我家老小六七口,才淘了三升米下锅,还未曾煮熟。你且到别处去转转再来。”行者道:“古人云,走三家不如坐一家。我贫僧在此等一等罢。”那老者见缠得紧,恼了,举藜杖就打。行者公然不惧,被他照光头上打了七八下,只当与他拂痒。那老者道:“这是个撞头的和尚!”行者笑道:“老官儿,凭你怎么打,只要记得杖数明白,一杖一升米,慢慢量来。”那老者闻言,急丢了藜杖,跑进去把门关了,只嚷:“有鬼!有鬼!”慌得那一家儿战战兢兢,把前后门俱关上。行者见他关了门,心中暗想:“这老贼才说淘米下锅,不知是虚是实。常言道,道化贤良释化愚。且等老孙进去看看。”好大圣,捻着诀,使个隐身遁法,径走入厨中看处,果然那锅里气腾腾的,煮了半锅干饭。就把钵盂往里一桠,满满的桠了一钵盂,即驾云回转不题。    

  却说唐僧坐在圈子里,等待多时。不见行者回来,欠身怅望道:“这猴子往那里化斋去了?”八戒在旁笑道:“知他往那里耍子去来!化甚么斋,却教我们在此坐牢!”三藏道:“怎么谓之坐牢?”八戒道:“师父,你原来不知。古人划地为牢,他将棍子划了圈儿,强似铁壁铜墙,假如有虎狼妖兽来时,如何挡得他住?只好白白的送与他吃罢子。”三藏道:“悟能,凭你怎么处治?”八戒道:“此间又不藏风,又不避冷,若依老猪,只该顺着路,往西且行。师兄化了斋,驾了云,必然来快,让他赶来。如有斋,吃了再走。如今坐了这一会,老大脚冷!”三藏闻此言,就是晦气星进宫,遂依呆子,一齐出了圈外。沙僧牵了马,八戒担了担,那长老顺路步行前进,不一时,到了那楼阁之所,原来是坐北向南之家。门外八字粉墙,有一座倒垂莲升斗门楼,都是五色装的,那门儿半开半掩。八戒就把马拴在门枕石鼓上,沙僧歇了担子,三藏畏风,坐于门限之上。八戒道:“师父,这所在想是公侯之宅,相辅之家。前门外无人,想必都在里面烘火。你们坐着,让我进去看看。”唐僧道:“仔细耶!莫要冲撞了人家。”    

  呆子道:“我晓得,自从归正禅门,这一向也学了些礼数,不比那村莽之夫也。”    

  那呆子把钉钯撒在腰里,整一整青锦直裰,斯斯文文,走入门里,只见是三间大厅,帘栊高控,静悄悄全无人迹,也无桌椅家火。转过屏门,往里又走,乃是一座穿堂,堂后有一座大楼,楼上窗格半开,隐隐见一顶黄绫帐幔。呆子道:“想是有人怕冷,还睡哩。”他也不分内外,拽步走上楼来,用手掀开看时,把呆子唬了一个埽唷T茨钦世锵笱来采希祖舒实囊欢押」牵槛糜邪投反螅韧怯兴奈宄叱ぁ4糇佣诵裕共蛔∪呃崧洌憎槛玫阃诽驹疲骸澳悴恢悄谴浅澹伟詈喂蠼5笔焙澜苷渴ぃ袢掌嗔孤豆墙睢2患薅词谭睿欠晔孔浒严惴伲棵」壅獾日婵疤荆上送醢砸等恕!卑私湔鸥刑荆患钦梳:笥谢鸸庖换稀4糇拥溃骸跋胧怯惺谭钕慊鹬嗽诤竺媪ā!奔弊焦使劭矗词谴┞サ拇吧韧腹狻!   ?br />
  那壁厢有一张彩漆的桌子,桌子上乱搭着几件锦绣绵衣。呆子提起来看时,却是三件纳锦背心儿。他也不管好歹,拿下楼来,出厅房,径到门外道:“师父,这里全没人烟,是一所亡灵之宅。    

  老猪走进里面,直至高楼之上,黄绫帐内,有一堆骸骨。串楼旁有三件纳锦的背心,被我拿来了,也是我们一程儿造化,此时天气寒冷,正当用处。师父,且脱了褊衫,把他且穿在底下,受用受用,免得吃冷。”三藏道:“不可不可!律云:公取窃取皆为盗。倘或有人知觉,赶上我们,到了当官,断然是一个窃盗之罪。还不送进去与他搭在原处!我们在此避风坐一坐,等悟空来时走路,出家人不要这等爱小。”八戒道:“四顾无人,虽鸡犬亦不知之,但只我们知道,谁人告我?有何证见?就如拾到的一般,那里论甚么公取窃取也!”三藏道:“你胡做啊!虽是人不知之,天何盖焉!玄帝垂训云,暗室亏心,神目如电。趁早送去还他,莫爱非礼之物。”那呆子莫想肯听,对唐僧笑道:“师父啊,我自为人,也穿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