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造地设






“丹丹,防盗线是吧?跳起来了。”

“没客房了。”

“……让他跟我挤挤好了。”

“一定要我直说?这儿不是收容所,不留陌生人白吃白住。”

“这么晚了,总不能让他睡大街吧?”

“毛果棚后头,有个屋。”

冯腾无语凝噎。

唐劲无可奈何,左右一看,带了冯腾过去。

那是个木匠屋。很小,四平米不到,里面没有现成的睡觉的地方,倒是有不少木料,三四卷吊床,还有帆布与给绸鼠准备的一袋半干草料等杂物,搭个铺儿没问题。

冯腾垂头丧脑跟着过去,见了不由皱起了眉头。

唐劲其实也觉得他家丹丹太冷酷了些,只是这事儿或许与夏晓雪有关——那娘儿们跟他唐劲虽然有梁子,对丹丹却很够意思。所以一码归一码,若是丹丹为着夏晓雪不待见一个不相干的人,他唐劲没有意见,一点也没有何况唐劲什么地方没睡过,这里好歹挡风遮雨有盖的,虽然不算舒适,却也可以了。

所以此刻唐劲见冯腾嫌弃他家里的地方,心下并无招待不周的歉疚,相反开始不爽……

唐劲当即假笑了一下,一派大爷地慷慨道:“今天这半个晚上那,就先算你免费好了。”

——难道明天还收费了?

冯腾愕然抬头

唐劲已经转身出去了,心底里头那个爽歪歪。

他总算知道了

知道杨队的滋味了

怪不得杨队训他们、削他们、虐他们的时候,老爱笑眯眯、笑眯眯、笑眯眯以前唐劲跟着杨队去选人,功夫固然绝顶,管理上却是大大的短板。哪怕摁上一个教官的头衔,一下子也改变不了什么本质,唐劲仍然是唐劲——他自己还时不时惹个事儿、还得杨队替他收拾呢那种感受就不明显。

可这会儿,以十年左右的差距,俯睨冯腾,唐劲终于找到了感觉至于杨队,他那会儿当然头疼,可他还是要用唐劲——每次都用,一次不落。

因为凡是被唐劲每天亲手“喂一顿”的战士,一期选拔下来,不管好坏,功夫都能“刷刷”长一截。但再往上就不好说了,要看个人情况了。可是能够参选的那些苗子本就是佼佼者,只要能长这一截,格斗这一项,就足够过关合格了呀第二天早上。

设定时间到了,窗子就无声打开了。晨风滴溜溜钻了进来,卷满了清香;外头天色渐明,全是婉转的、激越的鸟叫。

唐劲昨晚歇得早,虽然半夜被打扰、虽然倒了一点时差,还是休息得挺好,被这天然闹钟一叫醒,他赖了一会儿觉着浑身是劲、躺着没意思,干脆一翻下床、去了盥洗室——他本来就习惯做早课,这天只是更早了一些而已,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客厅的小小全息监控上可以看到,木匠屋没动静——冯腾还在睡;院子里很热闹——绸鼠喜欢清晨、喜欢傍晚到刚天黑那会儿,因为凉爽,在这两个时段最为活泼。

唐劲出来没两分钟。

简丹一身整齐,也出来了;见了唐劲,一点头:“早。”

唐劲乐了:“早。”

晨光明媚。

有地儿住,有吃的。

心爱的姑娘就在眼前,没病没灾,气色这么好,还跟他打招呼这就是幸福哇幸福至于他们之间天意弄人拉开的距离,唐劲不怕

一点儿也不怕

……

简丹出了后门,开始跑步热身。

唐劲跟着出了后门,跟着慢跑起来。

简丹止步。

唐劲跟着止步。

简丹转身面对唐劲,瞧了片刻,大拇指一别身后:“这边归你。”又一指前方:“我去那儿。”

——啊?

居然嫌弃小爷儿我……

唐劲小心肝沉沉一坠:“嗳,一块儿不好吗,啊?”

简丹一摇头:“节奏不一样。还有,我是训练。”

他们以前也不是并排跑,一个绕顺时针一个绕逆时针,只是重在作伴儿啊作伴儿可简丹说这话时眉宇间并无犹豫,甚至有一抹烦恼,唐劲瞧着就没再开口说什么了,眼巴巴瞅着简丹跑远了,转回来摇摇头又摇摇头。

这一大清早的……

诸事不顺诸事不顺

等等

莫非……

是“每个月那几天儿”?

……

唐劲顺着大路而去。

一路上好多晨练的人。各个年龄段的都有,从幼儿园那岁数的,到满头银丝的,几乎是全体出动。

遇见了对面有人来,大都会笑一笑、点一点头。笑容不大,不是露齿八颗的标准微笑,不过真诚舒缓。

唐劲起先意外,很快习惯了,乐呵呵回以点头,酒窝一冒一冒。

晨练的人之中,很大一部分瞧着尤其身形矫健的,活动开之后,不少陆陆续续往一个方向去。

唐劲已经左饶右弯,踩了地形,连带兜了一圈,当下瞅了两个人跟着走;结果末了唐劲发现,离他家不足五百米的路,有一个露天的健身场地,小广场一般。

四通八达,没人看门没人收钱,免费。

专业器械。基本的专业器械。每一样不止一个。

而后唐劲看到了简丹。

190、事多钱少离家近 上

阳光绚烂,花树如织。

简丹气喘未平,大汗淋漓,左手支着腰,缓缓走向休憩区,从那儿取了一大杯清水,找了个空着的木凳坐下来休息;她徐徐喝了一半水,起身去归还杯子,一边走,一边将余下的水统统浇在了头顶上。

而后简丹抹了把脸一甩水珠。

那么不羁,那么恣意,甚至狂野。

是他从未见到的简丹。

唐劲站在树荫下,一时间忘了开筋走拳。

不是不美,不是不喜欢。相反,美得惊心动魄。而他唐劲是男人,并且是自幼习武的男人,人长得挺拔结实,审美观随之长得挺拔结实……从不以瘦弱为上,一向对林妹妹那一型的敬谢不敏,怎么会不动心?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儿呢?

是什么……

——让简丹变化如此之大?

……

就在此时,一个右胳膊挂在脖子上的小伙子走向简丹。

两人彼此招呼了一声,聊了起来。

那小伙子眉目与奈洛相似、运动员身材……是洛西唐劲立马忘了先前的那些了昨天唐劲还庆幸那老子比他年长了一大把,今天唐劲却突然发现,跟这儿子比,他一点儿也不年轻了(liao)~

只是那两个人交谈愉快,尤其是简丹,轻松自在,不像昨晚看到他的时候。

唐劲看在眼里固然不高兴,却不知道有什么合适的理由过去打扰,也不忍走过去打扰……

资格?

资格他当然有

男未婚女未嫁,也没固定的男女朋友,争一争有啥不行?输就输赢就赢最怕不出手坐等馅饼天上掉蠢透了白活了其实,简丹能回来,他意外、他狂喜、他欣慰、他敬佩,他也很满足啦。

可是,人心总爱得陇望蜀。

唐劲犹豫了一回,闷闷不乐转身,沿着来路回去了。

“丹,那个就是昨晚来找你的老乡?”

“是啊。奈洛改行当生活版记者了?”

“他?哎,他兴奋了半天呢,今天肯定会带一份‘大礼包’给你。”

简丹略一抚额表示无奈,失笑。

洛西乐了;乐过一回,他望着简丹期待道:“那龙喉山你还去吗?”

简丹微微一笑,并无犹豫:“去。当然去。”

……

这儿街道宽敞开阔,两边的房子整洁明亮,加上大树高耸、绿意盎然,令人心旷神怡。

何况某人的禀性在那儿摆着……

所以唐劲不高兴了一小会儿,就重新好回来了。他找了一片路边空地,把早课做完,接着走回家去;只是不知为何,他肚子里酸溜溜的,真不是滋味。

而后唐劲碰上了奈洛。

奈洛显然也没闲着,头发还有些汗湿。他吹着轻快的口哨,拎着一个藤织的篮子,里面满是新鲜的水果、蔬菜,一种面食与烤肉,后两者还热腾腾的——这般行径,实在太颠覆唐劲对如此一条精壮好汉的印象可唐劲在那儿忙着大开眼界,奈洛却再自在不过,冲唐劲挑挑眉:“嗨~”

——蒙利特亚原种

唐劲应得就有那么一点儿勉强:“嗨。”

奈洛指指前头:“回去?”一起吧。

唐劲一点头。

两人一块儿走了一段,互通了姓名。

奈洛表示唐劲的名念起来有点困难,唐劲对“奈洛”这个名后面跟的一串姓十分无奈幸好平时压根用不到。

两人就此交换了“谅解备忘录”……

而后奈洛接着吹起了口哨,时不时略一停给唐劲介绍一句这里住的谁。

……

转弯的时候,唐劲忽然想起了那空荡荡的客厅,问奈落:“哪里有花卖?”

“鲜花?”奈落了然微笑;他想了一小会儿,摇摇头,“附近还真没有卖的,得去商业中心。不过,院子里的不够用吗?”

——院子里?

唐劲糊涂了。

“剪一把不就好啦?”奈洛下巴示意面前的院子,“我到啦。对了,我家的翎兰颜色最全了,你喜欢自己来剪就是了。至于别的……”他一指前方,“看见那门上挂着红绳结的院子了没?我想也用不着了。”

那是一对长盘,挂在院门矮墙两侧。十六乘十六,用比大拇指更粗的红绳打成;下面缀着九九长盘,接着是六六小长盘收尾。没有流苏。

那家院子里花开得正好,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唐劲意外,又不意外:“没想到她连园艺也会。”

“丹?”奈洛一摇头,看向唐劲、明确纠正,“那是洛西打理的。”语含自豪。

唐劲缓缓转回头来、看奈洛家的院子

——把别人家的照顾得那么好,自己家的却不管?

奈洛随之看去,一耸肩:“噢,这可没办法了。他小时候喜欢水球喜欢野斗喜欢星战,那会儿他把我们家院子弄成了整条街最漂亮的;可他现在喜欢自己上了、喜欢超级大‘球’了”

“他从小给你打杂?”

……苦命的娃儿

“啊,是啊。”奈洛应得自然,“你知道的,我是体育竞技版工作者。纪念品啊签名啊什么的。”

他说着随意一挥手告别,进院子去了。

唐劲回了挥挥手,忽然乐了,走向那挂着一对长盘的院子。

唐劲挑中了一种花,只是叫不出名字来。从机器那儿一查,唐劲才知道它们俗称“盏盏花”——是挺像,个头、花形、颜色种类接近郁金香,不过花枝却是与铃兰一个长相。有点清香,不浓。

根据非洲菊与郁金香可知,丹丹喜好这一型的——无非花朵大方、颜色明艳、花香不刺鼻嘛所以唐劲找了把剪子,踌躇满志地开工了。

只是,又要不影响花丛外观,又要花枝好,这还真不容易……

简丹回来时,带了早餐。

三份。

唐劲已经摆好了花,冲过了澡;他很想把,可惜唐劲还不得不送一份去给冯腾。

冯腾还没醒。唐劲搁下早餐、取了一小条面食当报酬,带上门就出了木匠屋。他吃着东西回屋,食物的香气惹得绸鼠们几乎一路粘着他脚、紧紧追着他“唧唧”叫。

还好简丹端了一盆草料连带一盘面食出来,唐劲才得以解放。

唐劲到了客厅,却发现洛西来了——他已经在家里吃了早餐,拎着把小花剪,单手修剪前面院子里的花木。

唐劲可不乐意见到这一幕,只是他也没办法。趁着简丹还在后头,唐劲就去跟洛西说话:“伤员不用这么积极吧?”

“你放心啦,这有什么。”洛西头也没抬,“一天修两三丛,刚好十来天修一遍。这个季节长得疯,不修不成样子。这几天我都挑花丛修就行了,灌木留着。”

唐劲只好吃早餐去了。

……

洛西忙完,自己熟门熟路到客厅里、门旁边取水喝。

简丹喂完宠物回来洗了澡,此时刚出房间,当即招呼洛西坐下吃水果。

洛西这一坐下,就看见了那束花,不由哭笑不得:“嘿,丹,你怎么又给忘了?盏盏花要剪那些一朵开、上面最多三个苞的小花枝——它插在瓶子里摆不到第三天这么多花苞都没机会开了,多可惜”

唐劲听见了,看看那花,看看洛西,看简丹。

洛西察觉了,看看那花,看看简丹,看唐劲。

简丹看看那花,谁也没看,做到了窗下的餐桌前:“它为什么只能摆两天啊?”

这问题问到了洛西熟悉与擅长的东西,他当即打开了话匣子:“这个说来有点长了。有分析说是它体内一种酶的关系,可也有的说是那一种酶、甚至几种酶。据我所知……”

……

等洛西的“据我所知”说完,他上课去了。

唐劲正想跟简丹聊聊,冯腾按了门铃。

木匠屋虽然小,但有冲洗供水以及洗涤剂之类——给绸鼠洗澡、打扫绸鼠屋、清洗帆布用的。

这天气还成,冯腾将就着冲了一个凉水澡,把衣服洗了,换上了他仅有的两套换洗衣服之一,打理打理干净,来问简丹他的工作内容——他离家的时候没带东西只带了钱,可那钱他自己也不清楚花到哪里去了,反正没买衣服。这两身还是老四给他置的,从T恤到内裤到袜子鞋子。只是夏晓雪的话搁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