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造地设
长得像叹气。
唐劲站在门边听了片刻,没听到什么,走到薛刚房间里坐了;他想说祁栋一句什么,看看祁栋那脸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剩沉默。
而后房间里蓦然传来哭声。
三个男人齐齐一惊。
起先压抑伤心,声响不大;到后来渐渐放了开来,嚎啕大哭,好像要把一切发泄个干净。
薛刚看看唐劲,唐劲看看薛刚。两人为难了一会儿,一起望向祁栋。
唐劲刚想推祁栋过去,门“咔哒”一声,自己滑动、关上了——是被下了指令。
三
隔音太好,什么也听不到。
然而有些时候,听不到,反而令人心焦。
门开的时候,出来的是简丹——去厨房拿冰。
冰敷眼睛。
唐劲想让祁栋送冰块进去,薛刚也觉着这主意不错。简丹虽然不看好,但她一向的习惯,这年轻人——她眼里的年轻人——分分合合的,再自然没有了。既不是她跟唐劲之间的事,也说不上是什么生死大事,只不过这次落在了身边熟人的身上……
所以简丹由着唐劲折腾。
祁栋却有些犹豫。
唐劲夺过简丹手里的冰塞给祁栋。
可正在此时,门豁然一开,邱琳珊拖着箱子出来了,扫了一眼四个人,什么表情都没有。
唐劲讪讪,简丹向邱琳珊歉然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上前帮她拎了箱子。
……
邱琳珊出了门就执意没让简丹送了。
唐劲叫了车,与简丹一起回去。
路上唐劲对简丹不满:“你干嘛呢?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简丹也不满了:“我又没说祁栋什么。”
“那她怎么哭了?”
“那是因为祁栋好吧又不是因为我。”
唐劲一噎,嘟哝:“歪理”
简丹知道他这样其实是认了,也不在意,寻常道:“什么歪理,明摆着的事儿。”
“你真没跟她说一句什么?”
“我跟她说了两件事。一是,卖东西的事儿,辛苦她了,结果挺不错的,卖了那么多,比我预计的要好了两成。”
唐劲有点儿急了:“说这些干什么?”
简丹瞥了唐劲一眼:“那说什么?他们俩的事,我能说什么何况,凡是人,遇到这种事,自信上肯定大受打击,心态也会失衡,搞不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我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所以我特地肯定她、鼓励她,不行吗?”
“……那另外一个呢?”
“第二件事,虽然这桩买卖之所以会叫她挑担子,是因为她与祁栋乃夫妻、是因为祁栋与你所处的圈子有人脉,但一码归一码,哪怕这是最后一次合作了,这一次她的那块儿报酬,仍然是她应得的。那是她的辛苦钱。至于往后,不管她怎么选,同为女人,我只希望她能越过越好。”
“什么叫‘越过越好’?”
“如果她觉得分了好,那就分;如果她觉得不分好,那就不分。”
“说了等于没说。”
“你想劝和?”
“难道劝分?”
“我只是不左不右。这种事,只有他们自己能做决定。再说了,我听她的说的,她知道这事儿,早不止回来后这两天了;而且她在那边时已经探过她父母口风了,结果她爸的意思是忍,他**的意思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父母都没替她出头的意思,她心里委屈你知道她哭到后来,跟我说什么吗?她说天下男人一个德性,要是换成她妈做出这种事,她就不信她爸能忍得了又说她好歹比他**强点儿,离了祁栋怎么也能养活她自己”
唐劲沉默了。
车到门前,唐劲没下车,琢磨了一下,轻轻道:“哎,我看她挺听你的。要不,你这几天多去陪陪她?”
简丹有点儿烦了:“胳膊肘往里拐那是该的,可祁栋是个人,邱琳珊就不是人了、是个物件儿了?你倒是想想看,她遇到的什么事儿她才二十四岁也是独生、也是爹妈捧手心里长大的还有,你当我什么人了?我实话告诉你,今天要是换成我,这婚离定了扇上俩巴掌算是轻的自己都忍不了的事儿,又怎么去劝别人?”说完跳下车径自进了屋。
“我又不是非得——”唐劲跟进了屋,心烦意乱,“唉,我就是瞧着……瞧着不好受。”
“我也瞧着不好受,可这又没办法。而且,说句实在的,祁栋犯了这种事,琳珊就算咽下去了,她还能信祁栋吗?而夫妻夫妻,没有信任,还过什么日子”
“其实……其实栋子人真不坏。”
“他人是不坏。但是,有些东西,毁了就是毁了。你是没见琳珊有多伤心。我还以为祁栋会进来呢,结果琳珊直接就把门给关了。”简丹吐出一口气,“人的感情最经不起耗了。琳珊之前就憋了好些天了,又忙又没得到家里的支持,孤零零一个人,已经是强弩之末;祁栋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跟她吵的,你也看见了,肯定是没认账。结果叫她哭成那样儿……人心这东西,叫一个人伤透了,然后就对这个人免疫了。所以,我看他们是没什么指望了。”
的确如此。
所以唐劲只剩默然。
简丹看看唐劲,突然道:“我想吃水煮鱼。”
唐劲回不过神来:“啊?”
“辣子多放一点。”
这是什么情况?
点菜?
还是……
撒娇?
唐劲呆了片刻,忍俊不禁,转而一乐,又板起脸诈唬:“我还想吃手擀面呢”
简丹失笑:“那个我会是会,可是切了面条得晾干,现在手工做,要过一两小时才能好。”
“那就拉面”
“你以为拉面拉一拉就好了?拉面得揉上十几回,再醒面,也要一两个小时——要不,机压一个?”
“谁稀罕”唐劲哼哼着去厨房了,“咱允许你推迟到明天早上”
简丹好笑,跟了过去;走了几步,挂唐劲肩上去了。
唐劲半背半拖着简丹进了厨房,刚开了食品柜,忽然又转头跟简丹道:“哎,先下个拉面吧”
当晚简丹做第二天吃的手擀面。
唐劲还跟简丹嘀咕:“多做点,多做点。”
“搁久了不好吃。”
“明儿,唉——明儿我去看看栋子。”
简丹就没说什么了,当即榨了蔬菜汁,添了一小团绿的,一小团橙的。
当然,还有原来那团白的。
唐劲一开始旁观,后来帮着揉了最大的那团面。
等到简丹收工,唐劲对着那三兜儿面条,一边嚷嚷“当我幼儿园小朋友啊”,一边乐滋滋估了估——哇,省着点,够吃两天两夜的了不过两人一起吃早餐,又不是在酒店自选,鲜少会折腾成两个花样。他吃面,简丹也跟着吃面,其实只能顶三顿。
……
次日早上。
两人早课做完,一起逛去买的菜,少不了唐劲想吃的料子。
回到家里,唐劲指着料子叫简丹下了面,吃了个心满意足,撑了个肚皮溜圆。
他们起得早,吃完早饭的时候,出门上班还嫌早,还能悠然喝一杯咖啡。
所以唐劲就给摸着肚皮歇在了那儿。
简丹瞧着乐呵,探过去也跟着摸了一回。摸得唐劲痒痒,还摸出了小半打饱嗝儿不过余下的面条唐劲就没份儿了——他拎着盒子去上的班,中午在学校吃的自选,精确称重、自己付钱的自选,下了班当即去了祁栋那边……
结果没吃饭、空着肚子就给回来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唐劲不算黑着脸,也没在生气,但心情不好。
简丹见他这样,瞅瞅时间还算早,就凑过去问唐劲,要不要试试手工拉面。
唐劲自然没像昨晚那么馋着面了,不过他家丹丹既然献宝,这拉面咋能不吃呢?
……
面的汤与料子是唐劲做的。
至于简丹,她光忙着对付面了。揉面什么利索,但拉开来的时候,还颇有点儿手忙脚乱。
唐劲起先笑话了两句,后来瞧着他的晚餐危【小说下载网站www。3ǔωω。cōm】险,很危【小说下载网站www。3ǔωω。cōm】险这就闭嘴不吭声了。
不过,面一出锅,抖水入汤,料子一盖,唐劲赫然发现,最出色的还是那面条儿又细,又劲道。
雪白光洁,流畅如水。
滑入浅碗里,盘成一堆,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几乎令人不忍下口。
唐劲吃了一口,瞅了瞅面,留了个影儿,还冲简丹来了一句:“藏着干嘛?早该露这一手了”这才开动。
简丹一点也不在意,笑纳了这硬邦邦的夸奖,又解释:“我刚学的。之前刚刚从小雪那儿学的。她那一手才叫绝活儿呢,跟头发丝一样细”
“你就吹吧你”唐劲稀里呼噜喝汤吃面之间,还有空儿琢磨,“小雪会这个?那她跟谁学的——阿面?”
这执着简丹无语。
唐劲嘀咕:“也不知道什么回来。”
简丹会想学拉面,乃是当初她跟唐劲吵架时、在夏晓雪书房里吃的那一小钟拉面的缘故——味道那么好那么那么好所以简丹还记着一点夏晓雪对那两钟面的态度,此时一听,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小雪会的多了。面饼……”
“那不也是面食儿吗”
“可她石锅饭、烧烤也绝了,照你这么说,她喜欢的男人岂不是韩国的?而且,我看她最喜欢的,只怕还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
“没准儿是……海鲜。”
“怎么说?”
“你分得清海里的螃蟹种类吗?还有那些虾啊,贝壳啊。”
唐劲摇头。
“她很在行。”
四
又过了四天,邱琳珊跟祁栋去找了律师,办了离婚。
祁栋其实只是网恋。
问题是,技术发达所致,星网上的网恋……
能做的,与现实中去旅馆开房间,也差不了多少了。
而因为祁栋有明显过错,邱琳珊之前是在做家庭主妇、处于经济上的弱势,她的语言课又跟上了,再加上她有足以支撑自己生活的存款,律师顺利替她争取到了工作签证——基于一种朴素而普遍的同情,另一方出轨的全职主妇或者主夫,往往会得到法官在裁量权范围内的一定倾斜。祁栋是这个签证,而邱琳珊与祁栋早在祁栋取得这个签证资格之前,就有事实上的婚姻关系,所以法官认为,邱琳珊也可以得到这个签证,以保证她不会因为祁栋的行为而彻底失去原先的生活。
否则,新近移民来此的夫妻,持有工作签证的一方,将有恃无恐;持有陪同签证的一方,将处于一个迫于现实、不得不忍耐的弱势地位,这不符合基本的公平原则、有悖于人道主义。
反正,这只是给个机会,最终能不能留下来,还要看邱琳珊自己。
而这边的婚姻,如果没有特别公证,婚前财产均是各归各的;婚姻其间,绝大部分也是各归各,不过对承担家庭支撑工作较多的一方,则会有补偿——家务劳动也是劳动。
而这补偿,是按照市面价格算的,一点儿也不低
所以,如果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想跟全职太太离婚,那他一般就得净身出户了。
而若一对夫妻,在婚姻期间,丈夫事业有成,为家庭累计了上千万的财富,那么离婚的时候,弱势一方怎么也能成为一个新的百万富翁——但也不会多太多了。
祁栋认了账,这意味着他要付出经济上的补偿。
他的律师委婉劝过他,可祁栋没管。
结果最后,他与邱琳珊就财产分割这一块,达成了协商合议。
之前的款子,邱琳珊本身分到二成——余下八成并不是全归祁栋与薛刚了,还有人脉要打点——所以她并不紧缺钱用,也就没要那些钱。
但她要了三个季度的“家政服务费”。
这态度也很宽和,姿态漂亮,不比祁栋的差。
结果,到分手的时候,这两人虽然彼此不怎么说话,但也不是一见面就跟见了仇人一般了。
……
唐劲对这结果只有无语,无语到末了,跟简丹道:“合不来趁早分了也好,至少还没小孩。”
简丹什么也没说,只是搂了唐劲、啄了他几下。
而后唐劲作怪了:“我说,婚姻期间的财产,怎么不判一人一半呢?”说着还睨简丹。
“那是保护那些在婚后创造了巨大财富的劳动者。”简丹无奈拍了唐劲一记,“其实,并不是人人都能单打独斗赚到大笔钱的。事实上,大多数白手起家的百万富文、千万富翁,夫妻感情不错,那财富是他们合作而来的,哪怕离婚,也是两个五百万、两个五十万。”
唐劲瞅瞅简丹,黑了脸给简丹看:“我们就不是”
简丹无奈:“‘游戏费用’你不是能划么,都转走好了。那样儿,至少数量级一样了吧?”
唐劲怔了小半晌,酒窝一冒狠狠大亲了简丹几口,亲完又立马教训简丹:“你也太不上心了,要是换个没良心的,这没准儿就人财两空了”
简丹失笑不语——在千鸟岛那天晚上,她一怒之下,差不多损失了四个“花生米”。那固然是因为安廉与安米的恶意和窥探,但也算因为唐劲。既然如此,再给唐劲一个半“花生米”,又怎么了?
唐劲怎么也比安廉加安米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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