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造地设
按计划,他们一人一个,分别控制停车场出口、入口。刚才的尖啸,他们也遭了殃,但情况轻微得多,像是被砖头拍了两记后脑勺。
等到坍塌开始、裂隙扩大,他们才发现,楼顶板原先有一道小缝隙,下通楼底——那裂隙不到一米长、宽约一手。楼顶铺设的防水隔热板天长日久、变形隆翘,小裂隙隐藏其间,不走到跟前察觉不了。
这是民用建筑又不是恐怖分子的地盘,他们两个上来时没时间地毯式搜索,扫视之间只确认了空无一人,结果漏过了。
……
卢营半途发现一个属下横倒在地——是暗哨。本来趴在车顶的货包上。这下子摔得满脸是血,右边小臂也不对了,还好有钢盔。
卢营一摸颈动脉发现有心跳,心头狂喜。摔伤情况不明,不能贸然搬动伤员。卢营轻轻转身,改了方向,去找其他人员。
……
夏晓雪挽着枪,左手按在右胸上,无声喃喃。汗水顺着她的面颊滴下来,然而人却纹丝不动。
在她白净的手指下,那种可怕的变化遇到了看不见的对手。入侵者虽然占据了整条手臂、并且愈演愈烈,却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长驱直入。
尽管如此,那种可怕的变化仍在蔓延。
大蜥蜴绕着夏晓雪打了几个转,一头冲进了停车场,冲进了废墟的砖石楼板间。
……
楼顶的三极士官不知怎么,想起了一个成语——万籁俱寂。
他盯着裂隙。
夜视仪里空无一物。
热成像也没有动静。
布下的地雷亦没有反应。
可是……
三极士官缓缓往左边走了几步,略往裂隙西南角看去一眼——突然转身朝裂隙里东北角开了一枪在这一刻,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那里有一股阴冷的寒意
401、201的热成像连夏晓雪都看不到,不是吗?
寒意更甚、扑面而来
三极士官飞快往后倒退,同时不顾距离、连着两枪击中了他黏下的口香糖——那是烈性炸药轰轰寒意大减,裂隙口凭空出现了一大团淡淡的灰光它被高温热浪与冲击波推得飘向裂隙东侧太近了三极士官只觉巨大的锤子迎面砸来,鼻腔里一股温热、喉咙底下涌上腥甜,腿一软坐倒在地。
阴影里蹿出一条人影、扑倒士官连着两个翻滚去了一边,紧跟着飞快投出两个手雷轰轰轰轰轰轰轰手雷引爆了炸药。
二级士官放下挡在头前的手臂,推开爆炸掀来砸在他们身上的隔温薄板,抬眼看去只见那灰光碎成了许多黯淡的小团,遽然四射……
爆炸掀起的细砂碎石飞出几十米,又沙沙而下。
听不到声音,这点动静实在很小。但却已经足以提醒商场楼下的军人——楼顶发生了交战。
而后他们看到了那些光团。
卢营当即眯着眼扣动了扳机,同时拼命大吼:“开火”
没人听到。
除了夏晓雪。
不过这些军人统统选择了开火
哪怕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也咬牙抬枪、扣动扳机……
可惜,他们人太少了,压根没对商场形成包围圈;而灰光四逸得太快了。
百十团灰光,大约有五分之四左右成功逃逸,其中三分之一完好无损。
这还是他们枪法极好。而眼下虽然视野模糊,但因为懂得配合、懂得扫射,火力网交叉之下,总体而言,准头比一般人还是要好上许多卢营咬牙,脸颊上肌肉直跳,忙忙走向了停车场入口。
而后他看到了夏晓雪。
卢营惊呆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17、收费的吻
持枪的军人们静默一片。
谁也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人,是活尸,还是其它什么。
甚至前几天那个安静懒散、刁钻难缠的夏晓雪,到底是跟他们一样的人,还是别的什么,此时此刻,他们也无法确定了。
然而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经此一役,他们跟这女人是战友柳磊把枪交给了身旁的人,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哎,你……”你还好吧?显然不好“小雪?”
夏晓雪微微抬起了脸。
柳磊忙走近去。
卢营急忙喝止:“别靠近回来”旋即他又一次意识到眼下谁也听不到,赶紧上前拉回柳磊。
柳磊退了两步,挣开了卢营的手,将卢营往后推了推——指挥官不能以身犯险——自己站住了。
他看到夏晓雪在笑。
唇角微微斜翘……讥讽?
每次他说了什么令这女人不想开口接话的时候,这女人都是这么笑的柳磊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他一叉腰:“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夏晓雪缓缓抬起了右手。
那瞧上去压根不是活人的手。博物馆里的干尸才能与之媲美。
卢营忙又扯了柳磊后退。军人们缓步倒走、散开,抬起了枪口戒备。
——中指
那手朝柳磊比了一个中指
“……”
“……,……,……”
“你什么意思啊?”
“小雪——不是你叫的”
很不幸,柳磊听不到。很幸运,在语言方面,他们不仅每人一门外语,还掌握了最最基本的唇语。
所以柳磊当下假笑了两声,故意作对:“小雪”
夏晓雪又重重冲柳磊比了一回中指,而后她冲军人们挥挥手、示意大家退远点;接着,她沿着墙滑了下去、跌坐到了地上。
柳磊笑容凝固卢营一把搂了柳磊的肩强把他带往了后方。柳磊这回没有挣扎,他只是低头别开了脸。卢营用力拍了拍柳磊的肩。
柳磊没忍住,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却发现夏晓雪望向了停车场入口、笑容越来越灿烂了?
“呼”
一个巨大的黑影冲到了夏晓雪面前。
军人们反射性瞄准,又缓缓垂下了枪口。
那头……
大蜥蜴?
大蜥蜴吐出一块半个拳头大的石头,用它的尾巴尖把那石头推到了夏晓雪左手边,轻巧而准确。
夏晓雪一把按握在了石头上
她是那么用力,以至于被石头尖锐的棱角刺破了手掌。
鲜血沿着石头流了下来。敞亮的车头灯之下,那血明显是黑红的。石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化作灰沙,最后消失而随着石头的缩小,那血的颜色渐渐转为了暗红。
军人们瞪大了眼睛,一个个死盯着看
他们惊诧万分,旋即又狂喜。
自从第一桩尸化发生以来,他们从没听说过有什么能克制这种可怕的转变过程——但是今晚,他们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希望
严鑫松瞧得清楚,怔了片刻,当即暴吼:“还愣着干什么?”
没人听见,连严鑫松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严鑫松也没管身边是谁,胡乱踢了两人,带头冲向了停车场他这会儿走得稳却还跑不稳,车道又是斜坡,结果严鑫松走出照明范围、走入黑暗时,因为眼前短暂的不适应、一个趔趄摔了进去大家全跟着明白过来了,鱼贯而入。
不过,有一道黑影后发而先至,比他们更快——是那头大蜥蜴卢营眼疾手快抓住了陈浩与最末的一个少尉,一指商务楼与商场——行动结束,去把控制楼梯口的人叫回来……
大蜥蜴带回第二块石头后,就守着夏晓雪、堵着停车场入口不动了。
因为它忙着充当“质量检测员”。
军人们带回来的石头,有的被大蜥蜴一尾巴扫去了天边,有的被大蜥蜴拨到了自己肚皮底下,七八块里头,只有一块被大蜥蜴推到夏晓雪手边。
卢营跟陈浩在车灯旁写字讨论情况。
“石头跟石头不一样?”
“看来是了。弄些样品带回去。”
“怎么拿到手?”
两人看向那边。
一个灰尘扑扑的三极士官带着一块石头出来,看看大蜥蜴,往夏晓雪面前递了递示意,大蜥蜴一摇脑袋;士官就想把石头拿到车子这边。可惜他没走出两步,却被大蜥蜴一尾巴撩了个跟斗跟斗倒是摔得不重,但石头也掉了。大蜥蜴照旧拿尾巴一拨石头、拨去了它的肚皮底下。
“他**的,还是个守财奴”“操什么德性”
卢营跟陈浩齐齐爆粗口,又齐齐听不见,只剩无语对看了一眼。
而后两人无奈笑了。
——他们有九十九种办法剁了这畜生
可眼下这五条腿的家伙,显然是盟友,而且还是难得的盟友……
所以两人对看一眼,瞧向了夏晓雪。
那可怖的尸化已经褪离了胸膛中央、褪到了右肩下。
三四分钟之后,夏晓雪将尸化压制到了右臂,而后夏晓雪拄着枪加入了搜寻废墟的行列。
大蜥蜴摇头摆尾跟着去了,打头开路、好不兴高采烈。
剩下卢营与陈浩对着空荡荡的地面瞠目结舌,无语凝噎,哭笑不得——那些石头哪儿去了?
他们刚才之所以什么也没做,就是等着那大蜥蜴挪了窝好“扫地”呢这下好了商务楼里的小队出来后,陈浩手一挥,叫他们去干活儿了。
商场里的两个小队也出来了。
他们虽然遭受了重创、无法联络,却不曾擅离职守。
卢营写写画画,命令他们汇合停车场出口的两个小队,进入停车场、收集那种特殊的石头,然后避开大蜥蜴,带着石头从出口绕回来两小队的人领命而去。
陈浩一乐,从入口跑了进去,去帮忙了了。
卢营也是一乐。
然而下一刻,他笑不出来了。
少尉背着一把步枪两把狙击下了台阶,一理枪带、踢开脚边的购物车,转身帮扶后面的二级士官——他背着一个软趴趴的战友。
是楼顶的。
……
夏晓雪寻找那种其貌不扬、手感温润的特殊石头,仿佛在黑子里面寻找白子一般,十分迅速准确;而大蜥蜴简直就是个挖掘机,还无须操纵、灵巧万分;军人们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帮着清理清理、帮着掏一掏大蜥蜴的尾巴勾不出来的石头就行了。
这样一来,速度眨眼间快了许多倍。
只是,除了最先的两块,之后的石头都不大。麻将牌那样的个子就很难得了。大多跟小胡桃差不多。
大约十分钟后,夏晓雪就从停车场里出来了。
此时,朱明贵正守着三极士官。
但近距离爆炸之下,造成的内伤,压根不是医疗兵加医疗车能解决的。要马上进行大型手术,才有抢救回来的希望。
眼下压根没有这个条件。
所以朱明贵所做的,就是给战友打了一针吗啡。而后他抹着眼泪呆坐在旁边。
卢营冲着通讯器吼了一通,却连回答都听不到。幸好还有电码。
上面的支援命令已经下来了,但最近的当地大本营,直升机驾驶员全都超负荷连轴转了几周,现在能维持白天的搜救飞行已经勉强,这会儿无法给他们提供帮助。要等支援从军用机场过来。
卢营下了车,狠踢了一脚轮胎,却也无法可想。
夏晓雪走到了卢营面前。
卢营察觉来人,看看夏晓雪。
夏晓雪右手一摊:“拿来。”
“什么?”
“石头。”
卢营本就没指望能瞒过夏晓雪,只是搜集样品是他们必须做的事,所以卢营斟酌着词句——却一时间说不出一个字来因为眼前的手干尸一般卢营看看夏晓雪的面庞,看看夏晓雪的手,却是不敢看夏晓雪的眼睛,咬牙没说话。
若是要他自己的东西,哪怕这条命,给了也就给了——反正若不是这女人,他现在早交代在这儿了可是……
而后夏晓雪看向了停车场出口那边。
卢营随之望去,发现他不用烦恼了……
大蜥蜴追着军人。
军人们四散,分头跑。
但是,跟大蜥蜴相比,他们跑得太慢了。
军人们抡起枪来砸。
很可惜,这等于挠痒痒。
有一个军人试着冲大蜥蜴拉了一下枪栓,朝天鸣了两枪,恐吓它。
大蜥蜴冲他沉沉一吼
旁边的战友忙按下了那军人的枪口。
大蜥蜴一尾巴抽倒了这俩人
因为之前的关系,军人们并不曾真地开枪。扑上去抱四肢、拉尾巴,花样百出。
大蜥蜴也不曾下重手,它甩着尾巴抽人,抽得很温柔——抽得人飞起来、摔倒在地,连带打几个滚而已。
绝没有像那个伛偻的男人一般断成两截
最后一个站着的战士见抵挡不了,忽然把手里的几块石头往嘴里一塞,也不等大蜥蜴抽他,自己直挺挺往地上一躺卢营失笑,看夏晓雪——却发现夏晓雪笑了卢营顿时大感不妙
那边大蜥蜴凑到了那战士跟前,脑袋一歪,突然红线一闪那战士一怔又是红线一闪
这回卢营看清楚了——那条红线从大蜥蜴的嘴里吐出来、直射那战士的嘴里那战士一个翻身,“呕”一下吐出了两块石头“别啊,不就是亲个嘴吗?”
“它收费**……”
这一问一答之间,夏晓雪乐不可支。
红线又是一闪,吐在地上的两块石头不见了。大蜥蜴摇头摆尾跑到了夏晓雪面前。
军人们自己听不到,只是看情形也明白过来了,有的无语凝噎,有的捂了额头翻白眼,有的干脆摊开四肢休息,也有在地上滚来滚去狂笑不已。
“哎,饼子,那是不是你初吻呀?”
“谁说的?”
“啥子味道?”
18、一手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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