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造地设
她模糊记得自己买来是两三毛钱一尺,便一块钱三尺扯给简丹。
简丹要十五尺,唐劲无言摇摇头,直接买了十块钱。
……
等到他们去过一趟公共厕所,减轻负荷、准备出发,而后开车上了成乐高速,已经过了下午…半,回去正好吃晚饭。
简丹收好两张门票。唐劲问了小周一声“饿不饿”,转身一趴椅背,跟简丹掏了四五袋小包装的饼干,往驾驶台上一丢,拆了一包给小周,自己先喀嚓喀嚓吃掉了两包——他饿了。否则他怎么可能会有那么一问!
小周也吃了一包。他秉承司机班一向的传统,出车都拎一杯水,就那种最常见的不锈钢真空保温杯,搁驾驶台上。这会儿吃完饼干嘴巴干,小周腾了一手拿过杯子来,让唐劲帮着拧了盖子,喝了两口——也只剩下这两口了,早上出发时一杯水,到这会儿,正好喝完了!
唐劲帮小周盖杯子前,先朝杯子里瞅了瞅,而后悻悻然拧上盖子搁回去:“还有水吗?”他也想喝了!
小周爱莫能助,摇摇头。简丹乐了,背包里一掏——崭新崭新一瓶农夫矿泉水,还没开封呢!
“你那包里咋要什么有什么啊?”
“就两本书,一份报纸,吃的,这瓶水,还有餐巾纸。”
唐劲“噢”了一声伸手拿水,简丹一晃不给。
小周后视镜里瞧得见,乐了。
唐劲一拍椅背,虎起脸跟简丹摊手勾勾:“拿来拿来——听见没有!”
可惜,别说简丹压根不怕唐劲那点“官威”,唐劲没绷两秒,自己先给破功了。
三个都乐。
唐劲上的副驾驶座儿,此时看看简丹一个人在后座,水也在后座……他心头一动,一捏安全扣松了带,倏然就过去了!
从椅背上蹿过去了!扑后座去了!
一踏椅子一踩驾驶台,就这么过去了!
小周稀罕得不行,两眼冒星星,连声“哎呀呀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简丹不惊讶,可也乐了;又因为唐劲带伤,简丹便没“拦截”,还赶紧让了让;眼看唐劲“顺利着陆”,飞快把水丢唐劲怀里。
唐劲既然过来了,哪里肯歇?抓了水又去逮简丹。
有小周在,简丹自然不会跟唐劲玩大的。下面后视镜里看不到,简丹便抬腿给唐劲来了一记半;上面有目击者,简丹端着一脸笑眯眯,乖乖儿当了俘虏。
唐劲这下真是旧仇没报、又添新恨!当即狠狠啃了几下简丹脸蛋,忙忙放开简丹,往车门边挪了挪,腿一夹水瓶儿单手拧开盖子喝水;喝了两口还是太热,又是两口、再两口!就这么报销了大半瓶。
小周不会盯着看,只是到底忍不住瞄了几眼。他对这些还半懂不懂:他知道,可他没实践。
所以小周一直笑。
笑着笑着,小周瞧了一眼搁在驾驶台上的民俗画,这下真的乐了,连忙挺挺背,专心注意路面、专心开他的车。
安全驾驶!
他还要留着他这条小命,回家娶老婆去那!
77、鹊桥(中)
车到驻地,小周回宿舍去了:收好民俗画,分巧克力、派烟,吹牛皮!把简丹吹成了小仙女!
早上去成都的时候,小周问过唐劲要接的嫂子是啥样儿;待见着了真人,小周又是眼前一亮;这会儿在外面跑了一天回来了,对着一群跟他一样的小光棍儿,小周能不使劲儿吹么!
唐劲呢,他捡到二两银子就要抖一抖,恨不得抖得全天下都知道;可若捡到块金砖,反而是藏着掖着往家里搬……本能使然!连带职业病!
所以唐劲没说简丹的学校,只得意洋洋说简丹是大学生。
没办法,再得瑟的家伙,干了他们这一行,都这样儿——亮锃锃的黄铜子弹壳儿,那自然可以大把抓了、到处送人,老营地下设施的防空入口在哪儿、仓库里藏的什么,那就烂死在肚子里了。
其实前者倒也罢了,后者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级别不够。
……
与此同时,那两个三个多月没见面的人,在驻地食堂吃了唐劲的病号餐,去了家属房。
家属房是供来部队探亲的军士家属暂住的。具体情况,各地各部各有一本帐,条件不一。
唐劲身为军官,按理说其家属该住招待所。但这两人并没有履行过法定登记程序,简丹严格而论还不算家属,军区总医院那儿的招待所就批不出来。
另外,眼下这个时节,师部驻地的家属房空着一大半,不用白不用;驻地的招待所呢,毕竟是小地方,老旧,还彻彻底底承包出去了,来去人员也杂。大老爷们儿住着没啥,可十八岁的一小姑娘,象牙塔里的大学生,北京城儿里娇生惯养的……远不如住家属房!
这还真不是捕风捉影。以前有个准家属满腔期待,大老远地跑来探望,一样是看军官,按照条例住了招待所。
那女的呢,说实话,年轻,还没经过什么事儿,长得好性子还有些腼腆,没有泼辣劲儿。结果本地几个小混混言辞不恭,那军官又忙着他那摊子事儿,训练操练拉练,抽不出空儿来陪人,更别提叫上几个兄弟去揍人了……最后人家姑娘给气得不辞而别!
后来两人就掰了。
当然掰了肯定不止那回的缘故,但那回的缘故肯定也算在里面;当然招待所也不止招待了那么一个准家属,但这桩事儿出了名儿地叫人叹气。
而这一次简丹千里迢迢过来,杨队又是个会操心的——他打心底里想要唐劲跟简丹好好聚一聚!
他还琢磨着抽个空儿见见简丹那……
所以杨队找孙头拿了个条子,就这么给批了。
简丹么,一者,她最好的享用过、最艰苦的也捱过,见得多了经得多了,又只是暂住一回,注定了大半时间要宅屋里的,对成都军区与驻地的条件差别,就无所谓;二者,还是那句话,别人的便宜,简丹不爱占不屑占,但唐劲的便宜,一定要使劲儿占!
呃,当然,占占潘静的小便宜,也是很不错滴……做人不能见色忘友哇!
所以简丹明明不缺那千把块钱、明明可以在成都军区总医院旁边找个宾馆住,却给跑来了驻地。
……
家属房这种后勤设施,它的功能决定了它有“淡季”和“旺季”:平常的时候,十套里面空了八九套;可一到“十一”、“五一”、过年前后,那么八九个申请的士官里,也就一个轮得上。
眼下十月十五号,国庆相会的大多已经走了,一小部分国庆假期连着年假休的,则还留着。所以前后两栋五层楼,空了一大半。
这里的房子都一室一厅,宽敞、高阔,带个大阳台。白墙水泥地,铝合金窗。基本家具基本家电齐全,干净规整,温馨……
——呃,好吧,压根儿没什么装修,哪来的风格!
不过干净。一尘不染地干净。玻璃窗就好像没有似地干净。
不为什么,只因为这里是军营!
来探访的家属,那做家务的标准,其实鲜少赶得上士官们的内务标准。可不管如何,等到交房的时候,领房子的士官,都会给打扫干净,这才有脸去还钥匙!
其实全国那么多家属房,未必都如此。只怕大半不如。但这儿,后勤管得严。不仅要干净,还仔细登记家么情况。损坏了,要赔。
不赔?
成,直接扣你工资!
所以在士官之间,这就成了作风问题——你住过了,下回兄弟们还要住那!人人都给收拾好了,就你不给收拾,这还还要不要脸皮儿了?!
所以简丹一进屋子,卸了背包,里外探头一看,大致满意;再看了看北边那栋楼,算了算一共几套,心下立即有数,不由感慨:“你们头儿不错。我记得你说过,他姓孙是吧?都喊他孙头?果然有一点孙悟空的本事。”
简丹如此夸赞一个人,非常难得。可唐劲哪里听得懂!不过话说回来,唐劲要听得懂,简丹也不会感慨出口了……唐劲忙着放旅行包那!还有他自己的一网兜脸盆牙刷换洗衣服。早上从老营里带出来的,在车子后备箱里搁了一天了。
所以唐劲只是随口应着:“是姓孙。人是挺好。”说着望望简丹嘿然一乐——你现在夸他好,见着了别害怕就很不错啦!
偷笑过一回,唐劲蹲下去拉开旅行包,先把毛巾取了出来,搁去桌子上:“洗把脸不。”而后拨开左右衣物、抓出了衣服中间那袋子,小心放桌子上,解开了袋子掳下来、瞧瞧里面的盒子,左瞅瞅右瞅瞅,乐了得没了形状,指了冲简丹笑:“我的哈?”
简丹望着唐劲,莞尔失笑——哎呀呀,糖糖呀,你真是个幸福的糖娃娃!瞧瞧,孙头管了你吃喝拉撒,我还给你买小酒儿!
……
简丹夸孙头,还真的没有猜错——唐劲他们的薪水全军都统一标准,高原海岛艰苦地区多些补贴而已,可唐劲他们的后勤保障的方方面面,却是不错:一者,毕竟尖刀,有好装备先要顾着;二者,则是孙头的赫赫功劳。
这两个原因之间,还真不好说哪个更重些。尤其武器装备以外、软后勤上,大半还得归功于孙头。
孙头在成都军区里,是以无赖出名的,诨号“孙膏膏”,又唤作“孙一贴”,意思是孙头好似那狗皮膏药,黏人、难缠,贴上去揭不下来!
不过,要是换成正儿八经的宣传用语,那就叫“爱兵如子”、“奔走积极”!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孙头为了给手下的人要炮要枪要经费,能“唰”一下拉下老脸去军区哭穷,赖着不走!
人家孙头身经百战、久经斗争,经验丰富,招儿忒绝——他一不闹二不骂,更不上吊,就是天天一大清早乘了车,赶过去报到!每天一大早候在办公室门口,跟他的目标人物敬礼问声好,然后在勤务兵那儿等;等到中午,再问声“中午好”,一同去吃顿午饭,回来继续等;等到晚上再跟去蹭个晚饭,末了留下一句“明早我还来啊”,拍拍屁股走人!
第二天?
第二天当然接着来!
不是孙头傻、不知道在那边住招待所,是他职责所在,无故不能外出,更别提留宿了——白天去磨上面,是为了手下的兵,是工作,是正经事儿;晚上再歇那边,可就不成了!
对此,上面的,哭笑不得,只得管饭;下面的,大多不知道;差不多的平行的,有佩服的,有摇头好笑的,也有暗地里骂娘的。
孙头也光棍,别人背地里说,他压根不管;当面说了,他老神在在斜人一眼,别说脸红了,那胸膛都挺得高高的、背也笔直笔直:“不要脸怎么啦?!老子当年死人堆里爬出来,这都黄土埋了半截了,留着这张老脸干啥?!拿来给小子们换俩杆枪,老子乐意!”
就这么直接呛回去!
而唐劲与简丹有这样的家属房住,还真是孙头的功劳!孙头的功劳之一。
这功劳可不止批个条儿。
当初筹建这家属房,经费困难,上面给拨了一半,一半要自筹——可他们这部队,天天摸爬滚打、一天二十四小时准备打仗的,怎么筹?难道还能卖枪卖炮不成!还是把师部驻地的司机班拉出去,给人修车打工去?
所以要么房子建得少些,里面通个水通个电,别的啥都没有;要么,不管想什么办法,把剩下那一半也拿下来!
师里面已婚异地的军官士官人数,明晃晃在这儿摆着,少建能成吗?!再说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啥都没有,怎么住人?!
家属千里迢迢来一次不容易,没装修也就算了,没家具家电,坑人呢?!
官兵肯定要有怨气!
孙头委屈谁也不肯委屈自己的兵,当即二话不说,只是一拍他司机的肩。
接下来一日复一日,两个加起来八十多岁的大男人,天天一大清早出发,驱车两百公里,去蹲点;下午六七点钟回来,到家晚上八九点。
起床号响,他们已经上了高速;星月满天,他们才回到家里……
——抓紧时间睡一觉,第二天又出发!
没先进没劳模更没加班费!就这么磨了三个礼拜,硬生生磨得上面松了口;又等了四个月,终于等了下来!
……
那次还是好的了,刚好有经费能挤得出来——毕竟上面的,只要有钱,也不会卡着不给;最怕没钱、又没办法筹钱,那才叫上火!
上上下下都火!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这兵,国之利器,吃喝拉撒、枪弹车油,又是和平年代,又是经济为纲,那是好养的吗?!
所以啊,别以为当了头儿就舒坦了……没良心的不去提他们,正儿八经做事的头儿们,也不容易!统统不容易!个顶个的不容易!
不过孙头并不觉得苦。在其位谋其事,他只是做了他认为自己该做的事儿。
而正因为孙头抗了过去、磨了下来,今天的唐劲与简丹,才能对趴在客厅的桌子边,乐滋滋看他们的庆功酒。
唐劲毕竟绷带手,简丹给唐劲开了盒子,取出酒来。
茶金的酒液,敦厚的玻璃瓶。
唐劲捉着瓶颈举起来对着光看了看,琢磨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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