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造地设
换成唐劲入伍那会儿,对百姓人家而言,这海货在内陆,可难得吃到;到了如今,也只是贵一点。
其实许多河鱼也能包鱼饺。然而简丹不耐烦那些刺儿多的。鲅鱼刺少,就中间一根大骨,上下鱼鳍,所以简丹选了它。不过鲅鱼肉厚实,在众多海鲜里算不得鲜美,简丹少不了在拌馅儿的时候多加了几味辅料。
二十三又还是雨雨停停,停停雨雨。
这天两人没包饺子。他们整了房间,收拾了行李,格外腻乎。
一眨眼,就已经二十四号了。
这天早上的成都机场,有雾无风;八点起风,雾开始散去。
……
杨队十九号回来得晚,没拿车进山,二十号早上与贺明搭了后勤的大卡回去的——叫唐劲二十四号把车开回去。
为此,简丹深感唐劲被杨队宠坏了,好笑至极,一乐丢开,也没细想;为此,唐劲深感简丹受到杨队看重,与有荣焉,小尾巴乱翘。
杨队?
贺明十八号跟一帮一半戴眼镜的尉官校官,对着一堆儿屏幕忙到深夜,差点通宵,十九号又接着忙,这就当不了司机。杨队自己身为行动里挑了一线大梁的,这三天下来,报告报告又报告,差点口吐白沫,也比正常训练要累,十九号晚上便懒得费神——毕竟要走的是夜里的山路!
待搁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们两个都是野外“天然”地形上颠簸惯了的,什么车不是坐?干脆成全一把唐劲!
……
所以二十三号,唐劲找了小周问了一声,把没拆封的那包中华也塞给了他。小周又有空第二天跑了出来——能有啥事儿?他就一小司机,还义务兵呢,开开后勤的车而已;给首长开车的,全是士官,他还没到那资历。
这回与上回,又不同。两人在后座腻乎。很少说话,也没什么太出格的举止,只是肩挨着肩腿挨着腿坐在那儿,间或亲吻。
小周来当兵,也是尝过了“生离”的滋味的,侃大山的兴致也没了,到了机场都不下车,直接跟唐劲道:“我车上睡一觉,你慢慢儿来。”
广播响过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有十一二分钟,简丹告别唐劲登机。
唐劲一直没说什么要简丹多留几天之类,到这当口嘟哝了一句:“我手还没好那……”
——你咋就要走了?!
简丹莞尔,揪了唐劲耳朵拉下他来,啾了唐劲几下当安慰;末了松了手,望了唐劲片刻,重又捧了唐劲的脸、踮脚亲在唐劲额头上。
千祈百愿,都在这一个吻里了。
唐劲隐约有些领悟、又不完全明白,眼睑颤了颤,阖上了眼。简丹却是睁着眼的,目光投向大厅那一头落地窗外的远天,虽然平静依旧,眼底却到底有一抹哀伤。
而后简丹合眼放开了唐劲,替唐劲理理领子,抬眸看向唐劲眼睛:“保重。”
唐劲什么话都找不到了,只剩鹦鹉学舌:“保重。”说着抬手抚上简丹脸儿,拇指摩挲摩挲,摩挲又摩挲。
有片刻他们只是那么互望。而后简丹一笑拎起了脚边的包。
那触感尚在指尖,唐劲捻捻手指,想再干点儿什么,简丹已经过登机口去了。唐劲只好算了。
简丹走到通道口拐弯处,止步回头,仔细看了唐劲一眼——或许这就是最后一眼,所以要看仔细。
唐劲不是简丹肚子里蛔虫,哪知道简丹为什么回头?!但他瞧得出简丹不高兴,立马酒窝一冒,冲简丹用力挥挥手。
简丹一点头微微一笑,走了。
……
十一点,雾散放晴。
云朵洁白轻软,天空碧蓝无垠。
波音飞机笔直掠过云层上的晴空,由南向北。
北京吉普奔驰在湿漉漉的高速公路上,由北向南。
95、两地(上)
十月底的园子里,路旁的银杏、白毛杨与法国梧桐,都已经落下了绝大多数的叶子,只余光秃秃的树干,挑着最后几片黄叶,挺然指向碧蓝的晴空。
阳光从枝桠间洒下,温和暖煦。
……
简丹虽然没有拉下作业,但她在各门功课上的本事,可远不如她的授课老师与助教们来得精深。因此简丹回到学校的第一周,少不得借来同学的笔记,复印一份琢磨过一遍;而后又在师生交流时间,赶去问了几道题。
所以这一周,简丹额外更忙两三分。直到周五下午、回到爸妈家里时,简丹才霍然记起,她需要雇一个钟点工了——因为天气转冷了。
天气转冷,一日一练,换洗衣物增多,床上的三件套也即将从薄的换成厚的,只有古董洗衣机,这些杂事费的功夫已经太多了。若是雇一个钟点工,能省钱,而且是省不少钱:洗的时间用来工作,赚进来的,比花出去的,多得多。
于是简丹便上了BBS,找到版面发了个帖;之后在信箱内逐一删选回复,从中摘录了两个阿姨的联系方式——既然雇佣,长期、稳固最好,所以简丹开出的条件不错;而另一方面,她要先自己看一看人,也即面试。
而后简丹在后续信件发现了一封推荐信。是本校中文系的一位学姐,应其钟点工要求发过来的。
那钟点工是个女生,名叫宁欣欣,大二学生。
简丹扫了一遍,当即把这个女生的名字与手机号码抄了下来,抄在了便笺纸最上方。
一者,既然有本校学姐做保荐人,这个女生足以称职的可能性很大,简丹不爱麻烦,当然高兴面试一个便敲定人选。
二者,大学生打工赚零花,校内的勤工俭学第一,校外的则是家教最多——当然,学有所长的也会各找各活儿,譬如学编程的会接些零散的外包单子,学贸易的会去商场发传单锻炼一下微笑与胆量——而这女孩子却是做钟点工,可见处境较为不易。雇谁不是雇,只要她可以,简丹更愿意把机会给她。
周六下午,孙兴华去买菜,简丹被简芳盘问了小半天,无外乎在四川那些天过得如何。
简芳难免担心女儿。只是简丹打去年份出了车祸后,看得开了,可同时主意也大了加上今年夏天这么早就自个儿赚钱了,翅膀随之硬了……她也劝不了什么简丹并不愿让这对当父母的忧虑,逐一笑眯眯说了。狭江县那儿条件简陋,但简丹的确过得开心,所以简丹回答之间,欣喜愉悦,不仅显而易见,而且由衷而发。
简芳随之放心大半。
至于简芳最关心的那个问题,即简丹晚上睡那儿的问题……
简丹也不瞒,她只是贼贼坏笑:“妈,反正我没吃亏。”
简芳揽过女儿:“你呀,你不懂……”
却被简丹截断:“我知道,女性在这上面弱势。社会如此,世情如此,现实如此。但这是总体情况。个别情况个别讨论,我跟他——他以前又没有别的女人。所以真要论起来,也是他赔了、我赚了。”
简芳好气又好笑,一把放开简丹打量打量自己这女儿,狠狠打了一记简芳的肩:“你这什么歪论”
简丹只是微微地笑:“哪里歪论了。十八岁的处女,比二十七岁的处男多。多了去了。物以稀为贵嘛我与他一个换一个,还不是我赚了?”
简芳哭笑不得,一时间找不出话来驳。简丹趁机抱住简芳的胳膊,密密地偎了过去:“妈,你不就是担心我们分手嘛。真是瞎操心——”分手又有什么要紧?只不过小小伤心一把而已,这世上,比分手惨痛的事儿多了去了何况人生聚散,莫不如此。此时此刻是真心喜欢的,那就足够了唐劲能好好地,那就太够了只是这些话自然不能说,简丹靠在简芳肩头合上了眼,另扯了个理由:“男人都喜欢比他们年轻的女人,跟我分了,他上哪儿去找比我还小的?他可是七七年的那”
简芳一想也是,可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少不得再问问简丹:“他到底咋样儿,什么时候让妈见见?”
“行。只是要等他休假。”简丹答得轻松,“人嘛,反正不错。我脾气不大好——”很不好固执、冷血、还挑剔“不过他脾气好,而且肯让着我。孩子气,又宽厚,呆一块儿挺舒服的。否则六月份那会儿,我跟他也不可能玩到一起。再说了,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有什么好担心,嗯?”
简芳又问了许多,简丹知道的都逐一说了,格外挑那些能让简芳放心的来讲,其中就包括唐劲的婚房——她不在乎;可她知道简芳在乎。
末了孙兴华拎着菜回来,简芳去厨房做饭,简丹回房间看书。
锅热油热,肉丝下锅。简芳翻炒了一回,盛出来备用,有点儿心不在焉——她总觉得简丹不太当回事儿;可听简丹说的,又找不出什么要担心的。
孙兴华问了简芳,简芳一一转述。孙兴华听完一乐:“这不挺好的吗?”
简芳缓缓点点头,心里还是有小小一角不安稳——她还真没料错。简丹说这些只是为了宽慰简芳。唐劲一日干着他们那一行,简丹便一日不会考虑明天的事、结婚的事……
她受够了
牺牲的固然成了英雄、成了烈士,但英雄也好烈士也罢,这一切对于被留下来的那一个,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唐劲再好,只要他在老营里,简丹就只当他是个情人或许用情不深,或许冷血胆小,可其实,只是一种风险规避,一种自我保护。
周日中午吃过饭,简丹回学校自己家里。
因为那位中文系学姐也住在家属区,宁欣欣来来去去,对这一带颇为熟悉,不需要简丹去路口等候。…半,手机短信约定的时间,宁欣欣准时敲门。
开门第一眼,简丹便感到满意——不是对一个同龄人,是对一个钟点工。
宁欣欣长相清秀,剪了个童花头,瞧得出理发师手艺一般;身上衣服不算好,球鞋也旧了,但胜在干净整洁。
简丹微微一笑,给宁欣欣看她的身份证。
宁欣欣略有意外,马上也掏了证件。
简丹瞧过一眼,把宁欣欣让进屋来,递过去一双待客的一次性拖鞋,而后打头去了卫浴间。
……
下午五点不到,简丹已经与宁欣欣签下了一式二份的合同。不是专业法律用语,约略得很,但也说清楚了双方的责任与义务。
两人一边商议,宁欣欣一边手写的;之后她又誊抄了一份。
接下来一周是第八周,期中考试、期中论文、期中作业纷至沓来——简丹认为需要在请假期间同步跟进的课,只有数理化生这四门,是理学院所有大一新生均要上的平台大课;但简丹的课表上可不止这些。
所以这一周简丹又忙忙碌碌,忙得连唐劲都觉出来了,还不满:“都在忙些什么呀,我还以为不接电话了那”
简丹之前赶着敲完院系班级、学号姓名,结束选修课论文,保存归档,所以电话响了五声才接;此时简丹也不分辩,只是幽幽地回过去一句叹气:“我们两个也只能讲讲电话了。”
那边唐劲一卡,蓦地转了话题:“哎呀呀,今天我瞅见一只小松鼠,好肥”
简丹忍俊不禁。
“真的,胖乎乎、圆滚滚”
“秋天了,要过冬了,当然肥了”
次日傍晚,韩青扬一身泥浆回到宿舍里时,发现唐劲正趴在桌子前,面前铺着一小叠信纸,抓着支崭新的水笔——写信?
破天荒
韩青扬暗暗好笑,难得开口问了一回:“给小嫂子的?”
唐劲本来就乐呵,闻言“嗯”地应了一声,嘴一咧嘿然。
韩青扬唇角一勾,又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便忙他的去了。
唐劲咬了几回笔尾,又添了三行半;韩青扬去洗了把脸,换了一身干净的,把他自己收拾好了。至于洗澡洗衣服,等晚上那趟体能练完再忙不迟。
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可以休息,而后食堂才开饭。韩青扬喝了半杯水,闲来无事,看看唐劲,又问:“不是打电话么,怎么改写信了?”别说你跟她吵架了,昨晚上还好好儿的那。
唐劲正又一次咬笔尾那,道:“圣诞节,我给她买点儿东西。”
韩青扬大讶:“这才刚刚十一月”
圣诞节是十二月二十五吧,啊?
唐劲夹着笔抓抓头,死劲儿琢磨遣词用句,闻言头也不回,冲韩青扬挥挥绷带手:“嗐,要等到十二月,谁知道有没有空儿啊”
这倒也是。他们有空的时候,训练按部就班,休息也随之按部就班,生活规律得很;可一旦没空了……那可真不好说了。
所以韩青扬就没说什么了,又喝了两口水,还是百无聊赖,再把唐劲看了看,忽然目光一顿:“那是什么?”
迷彩帽。帽子就搁在桌上,里面兜了两个小葫芦。
96、两地(下)
小葫芦金黄,漆黑漆黑的眉眼,头上还扎着大红的绳结。绳结精致规整,连韩青扬这样自忖浑身上下没半个艺术细胞的,也不由细细多看了两眼给他们一根绳,他们会打水手结、马索结、活结死结,能把行李扎成石头那么硬,也能把俘虏捆得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可若是这样的……艺术品?他们还真不行唐劲瞅了一下,陶陶然乐了。韩青扬过去探身一瞧,看了唐劲一眼,端起帽子来,仔细琢磨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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