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光年
时忘记所有的烦恼。她有时也想沉睡下去,不再醒来,只因醒来后的第二天,又要去面对这个实在的世界。星星从天幕的那一边悄悄的探出头来,眨巴着眼睛,传递着一种无声的语言……
第七十七章 生死劫
也许是新年的到来,给银河帝国增添了一派新气象,亚力克的身体终于康复,重新开始主理朝政。他早想派人把朱丽叶从奥丁再接回费沙,但菲利克斯去了海尼森已经有了一段日子,却没有向他回馈过一丝一毫的消息。直到米达麦亚送来一份重要的情报,才知巴拉特民主党主席李德已死,共和党再次执政。
关于这点,米达麦亚也觉得纳闷。菲利克斯去到海尼森,他早就知道,但像巴拉特执政党“换脸”如此重大的事件没有报告给帝国,实在不是儿子应该出现的失误。其实,米达麦亚心中还藏着一件事,没有告诉亚力克。前些天他到瓦列家作客,看到老战友有些不对劲,一问才知道是因为安东尼。然而,瓦列并没说明事实真相,只说安东尼犯错被他处罚,结果一气之下跑掉了。米达麦亚原本以为安东尼只是单纯的闹脾气,过几天就会回来,于是热心的要帮瓦列的忙,吩咐费沙宇宙港的负责人注意安东尼的行踪。谁知,宇宙港给他的反馈信息大出他的意料,他们说有几位巡视检查的官兵见过安东尼在这里出现,但瓦列元帅交待过不许安东尼入境,因此他又乘别的飞船走掉了。
“渥佛,在想什么?”
艾芳瑟琳温柔的细语打断了丈夫的思绪。
米达麦亚接过妻子手里的咖啡杯,“艾芳,你说有的事情到底是偶然的,还是有联系的呢?”
“我不明白。”
“菲利克斯离开费沙那么久了,从来没给陛下发过电文,也没给家里打过电话。偏偏在这种时候,安东尼也失踪了,我去过他家询问过,瓦列元帅却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于是我跟宇宙港那边联系过,才知道是瓦列把他儿子送到了波列多,不让那孩子入费沙的国境。可我怎么也想不透,当年瓦列的夫人因为难产去世,他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儿子身上。他把安东尼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却为什么会做出那种绝情的事?”
米达麦亚捋着蜂蜜色的头发思索着。
艾芳瑟琳也点了点头:“我虽然不太懂法律,但也知道只有犯了重罪的人被放逐境外期间,才会被拒绝入境。安东尼是瓦列元帅的亲生儿子,就算他犯了再大的错,也不至于把他赶出费沙不让他回家啊。”
“的确,瓦列跟我共事多年,我知道他的脾气非常正直,即使是儿子犯了错,也不会手下留情。但驱逐出境这种事,却不是他的作风,他不是一个爱把心事藏起来的人。我现在甚至怀疑,这件事不是和我们有关,就是和菲利克斯有关。”
“渥佛,你是说……”
“我记得有一天去瓦列家,谈到了菲利克斯的身世,第二天就是菲利克斯出发去海尼森的日子。后来听宇宙港的人说到安东尼被送走的时间,竟然也是在那一天。”
“难道是安东尼听到了你和瓦列元帅的谈话,怕他泄露菲利克斯的身世之谜,就把他送走了?”
艾芳瑟琳猜到了几分。
米达麦亚放下咖啡杯,握了握拳头。“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如果事情真如我猜测的那样,安东尼把菲利克斯的身世告诉了他,那孩子一时怎么接受得了?”
“你不要这样,也许根本就是我们多虑呢?”
艾芳瑟琳心中也是一震,她从未看到丈夫如此不安过。但她知道安东尼和菲利克斯的关系不太好,只是介于米达麦亚与瓦列的交情,才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丈夫。事情若真如米达麦亚猜测的那样,安东尼知道了菲利克斯的身世,到底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如今安东尼下落不明,菲利克斯又音讯全无,她只祈祷着儿子的平安,尽力的把这些事情都当作一场梦,只要梦醒,一切的烦恼和担忧也都会结束。
当费沙沉迷在一派升平之中时,只有极少人心底荡漾着诡秘或不安的血液。而遥远的海尼森,宇宙舰队里却出现了一位新的上校,他的名字叫拉欧·冯·洛克亥姆。这个舍弃了自己本姓的青年军官,被钟泰来推荐进第一舰队,卡介伦手下的副官检查此人身份相关证明的时候,没有查出什么问题。那身份证上印着,他的出身是旧帝国穷贵族后代,后来加入新帝国舰队,在和巴拉特的战争被俘,后来投降了巴拉特舰队。因为在巴拉特的舰队里,从帝国流亡来的官兵数目也不少,著名的将领如追封为元帅的华尔特·冯·先寇布,校官如先寇布之女卡琳,以及诺薇卡身边的副官佐霞·冯·格利捷罗。所以,官兵们对这种现象已经司空见惯,加上钟泰来上任国防委员长之后,在舰队里名声大振,大家当然不会说什么闲话,安东尼便顺利的成为了第一舰队的一员。
相反的,在海尼森过着流浪生活的是另一个人——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菲利克斯。带着一颗流浪的心,他住宿的地方都不知换了多少家旅店,他甚至觉得世界再大,似乎都没有他的容身之所。诺薇卡的影像在脑海里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又模糊,他只能用啤酒来麻痹自己,常常喝得酩酊大醉。
他最近住的旅店所在的那条街道,是整个海尼森唯一不受政府管辖的自由商业街。说是商业街,只是一个比较文雅的名字,实际上这里是海尼森秩序最混乱的地方。因为他所处的位置,就是附属星球阿姆西里来的商人做生意的地方,不但有卖各种所谓的“舶来品”的商人,还有大大小小的酒吧。菲利克斯也去过其中的几家酒吧,或许他自己也没想到,他还会进出这种风月场所,一觉醒来,便会看见身旁睡着一个漂亮女人。不过,女人和酒一样,始终只是他用来消解忧愁的物品,除了诺薇卡之外。在他心底,诺薇卡是不同的,她圣洁而不可侵犯,但如今的他,仍旧提不起要去见她的勇气。
“诺薇卡……我到底该怎么做?”
一手抱着一瓶啤酒,他摇摇晃晃的走在拥挤的街道上,突然一个踉跄,跌倒在街边。
“你不是菲利克斯吗?”
恍惚之中,菲利克斯听到有人在叫他,他用力的让自己睁开眼睛,只隐约看清楚,扶着他的是一个穿着深绿色衣裙的中年妇人。对了,她是克劳尔夫人,曾经在海尼森救了他,在阿姆西里也收留过他的那位好心的夫人。
“你怎么会醉成这样?我还是找人扶你去我住的旅馆吧。”
克劳尔夫人就在旁边的店铺花钱请了一个货物搬运工,让他将菲利克斯背起来,朝着旅店走去。
到了旅店的房间里,克劳尔夫人将菲利克斯扶到椅子上坐下,很快的找到了茶壶,倒上一大碗浓茶,递到他的的嘴边。喝下了茶,菲利克斯的神智好像稍微清醒了一点,却还是一脸落寞。克劳尔夫人只是来这条街进货,准备第二天就返回阿姆西里,却并不知道菲利克斯为什么会来到海尼森。然而,她能看出这孩子心里藏着深深的烦恼,要不他就不会喝得满身酒气,而且他好像根本不愿意抹去那种刺鼻的气味。
“为什么我每次碰到你,都是在你失意的时候呢?我还是等到你好起来,再回阿姆西里吧……”
克劳尔夫人凝视着菲利克斯的脸,轻轻的用手触碰了一下,熟悉的面容又在心头闪现。她伸出另一只手,露出蓝宝石的手链,目光扫过了一下,便立刻拉下了衣袖。这时,菲利克斯半闭着眼睛,竟然开始对她说话了:“夫人,您知道吗?我……我很想、很想去找诺薇卡,可是我的两条腿却像不听使唤一样……因为我曾经答应过她,等她在这边的事忙完了之后,会……亲自来接她回费沙完婚。但我现在,好像连自己都无法再回费沙了,我……回不去了……”
“为什么回不了费沙?”
克劳尔夫人一惊,原本只道他说的是醉话,但接下来还有让她更惊愕的事。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跟谁说,一直压在心里,好难受……不过我想,跟您说应该没有关系,因为您是位好心人,也是真正关心我的人……”
“你还是先休息吧。”
“不,我要说……在费沙,所有的军人都羡慕我,羡慕我是他们中间最幸福的人,有那么好的爸爸妈妈,将来还能娶到诺薇卡……可是您知道吗?我的父母不是亲生的,安东尼说我的亲生父亲是罗严塔尔元帅,骂我是叛徒的儿子……我觉得好痛苦,夫人,您相信我,我不是叛徒的儿子,真的不是……”
菲利克斯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醉得不省人事,克劳尔夫人却呆在他的身旁,握住孩子的手,一动也不动。“罗严塔尔”这个姓氏从菲利克斯口中道出,她的心就像是被一个猛雷击中,让她的思想像是陷入了瘫痪状态。半晌,她的手指才开始颤抖,她抱住菲利克斯的身子,紧紧的搂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她的裙衫上,很快就把大片的衣襟浸湿了。
“菲利克斯……我可怜的儿子……”
她已经完全不用怀疑了,尽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菲利克斯说出这种话,但她抱着他的那种感觉,只有连心的母子才会感受得到。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兴奋还是该忧伤,兴奋的是自己以为早死去了的儿子回来了,而忧伤的是这孩子失去的他原本拥有的一切,变得那样孤独和无助。
二十年了,儿子竟然就在她的怀抱里,感受着母亲的温暖。可是,等到菲利克斯清醒之后,她能告诉他,她的真名叫爱尔芙莉德·冯·克劳希,是他的亲生母亲吗?
另一种思想侵入了她的头脑,二十年前和罗严塔尔在一起的一幕幕,从她的内心深处再次牵动了起来。这个孩子的诞生,是否从一开始就是她所犯的一个大错误?她很清楚罗严塔尔不想要孩子,她宁愿他那时就让她去做流产手术,或者由他亲手把这个孩子打掉,可是他却意外的没有那样做。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冷漠的罗严塔尔放弃了杀死孩子的念头,而让她在他死前,还能抱着儿子去见他最后一面。
那是一点点爱吧,爱尔芙莉德尽管从来没有承认过,却抱着这种想法坚强的活过了二十年,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支撑她活下去的竟然是这种力量。但即使那真的是罗严塔尔和她之间的爱情,却也是诡异的、畸形的爱,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夫妻之名,他们都是疯狂的人,只是让他们产生疯狂的对象不同罢了。她不敢独自把孩子养大,也没有勇气去做一个称职的母亲,罗严塔尔同样不适合做父亲。所以,他才会把这孩子交给米达麦亚,让孩子在幸福完整的家庭中成长吗?原来,罗严塔尔的内心并不如外表一般冷漠,在某些方面,他甚至很脆弱,脆弱得都不能抱这孩子一次。他和她一样,都深爱着这个孩子,却也都舍弃了孩子。
“菲利克斯,妈妈知道你还活着,也就够了,请原谅我不能认你……因为,因为我没有资格做你的母亲,那时的我,实在是很怕把你也变成跟你爸爸还有我一样的人……但是,如果你想忘记痛苦和忧伤,就到妈妈这里来吧,就算全世界都遗弃了你,我也会做你永远的避风港,以克劳尔夫人的身份……”
“元帅,去察探菲利克斯的两个人回来了,把情况转给了我,要不要现在就向您汇报?”
安静的办公室里,佛雷森接下一通电话之后,欲向钟泰来汇报着情况。钟泰来朝着副官招招手,示意让他关上门。
“据探子回报,菲利克斯的确在海尼森,住在阿姆西里商人门汇集的那条商业街,流连于多处旅馆和酒吧。那条街上见过他的人说,那小子整天就像个风月游魂一样,不是醉酒就是去酒吧玩女人。”
“你确定你手下看到的人就是菲利克斯?”
钟泰来有些怀疑的抬起头。
“先前我也不相信他们所说的醉鬼就是那小子,但昨天我乔装成商人,亲自去那条街走了一趟。您猜我看到了什么?那小子居然醉倒在街边,后来被一个妇人送进了一家旅馆,但奇怪的并不是菲利克斯喝醉,而是看那妇人的穿着明明可以看出是阿姆西里的商人,却好像认识菲利克斯,还跟他很熟。”
“那你查过那妇人跟菲利克斯是什么关系吗?”
“查过,但初步结果只知道菲利克斯叫她做克劳尔夫人。六年前菲利克斯第一次来海尼森,跌落山崖的时候,似乎就是这个克劳尔夫人救了他,而且她好像也认识杨元帅。”
“是这样吗?”
钟泰来对着佛雷森微微一笑,竖起大拇指。
“阿尔耐德,这件事你做得不错,我会嘉奖你的。但是,我现在还需要你去进一步追查那个克劳尔夫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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