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光年
“佐霞?”
“上尉,您的军帽。”
佐霞向两位元帅行礼之后,将一件东西双手奉还给诺薇卡。
“今天的训练结束以后,您把它忘在训练场里了。”
“哦,我还真是粗心……”
诺薇卡翻了翻白眼,接过军帽戴在头上,向佐霞道谢,并以歉意的表情朝着对方行了军礼。
“我这就走了,再见!”
佐霞对着诺薇卡和两位元帅笑了一笑,碧色的眼睛透出简单而真切的情感。她走出舱门,飞快的往舷梯的方向跑去。或许是训练太过卖力,当她揭下头上黑色扁帽的刹那,那同样黑色的秀发散乱的披落下来,迎着风吹的方向,飘着,飞扬着,直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那个女孩……她也是你今天上午训练的新兵吗?”
亚典波罗再次提出了疑问,却是关于那个黑发碧眼的少女。
“看她的容貌,挺像个不同种族父母生下的混血儿,不过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适合当军人吗?”
“佐霞她……应该是银河帝国流亡到海尼森来的家庭所诞生的后代,在她的名字里,有代表帝国贵族的‘冯’字样。”
诺薇卡想起初见佐霞所发生的事情。
“在我看来,她有重点培养的必要。因为我试探过她,发现她绝对不是为了战斗的所谓荣耀而参军。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她似乎不太好意思跟别人说起她的全名。”
“听你一说,那个叫佐霞的下士的确有点古怪。”
尤里安也带着思考的表情说。
“卡琳不也是帝国血统吗?她在巴拉特军中好歹也是空战部队的总指挥官,虽然军衔不算高,名气总还算大吧,也从来没有人针对过她。可是佐霞为什么会特别在意血统这样的问题?”
“回来以后要好好观察一下她才成……”
说到对佐霞的好奇心,亚典波罗似乎比尤里安更加在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总觉得那个女孩有些面善,却又完全记不住在哪里见过,尤其是她离开之时,那个充满神秘的微笑。“格利捷罗”的确是在巴拉特没有的姓氏,然而更奇怪的是,“佐霞”这个名字却并非帝国女子常用名,而和诺薇卡的名字源自一处,只有“复古”二字可以形容。层层疑云遮盖了他的心,那双碧色的眼睛,带给他的感觉竟和诺薇卡完全相反,是微微的不安。
佐霞攥着手里的军帽,快到宿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散乱得一塌糊涂。她连忙用手去拢起头发,害怕别人看见她此刻的“狼狈”模样。然而事情并没有如她所愿的,迎面撞上了一个中年男人,吓得她倒退了几步。
“参谋长?”
她本能的站直,战战兢兢的向对方行军礼。
“你是新兵吧?”
对方的声音并没带着严厉和气恼,反而非常和气。
“对不起,我这个样子……好像违反了军人姿容的纪律……”
佐霞红着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
“你在担心我会罚你吗?”
钟泰来笑道。
“真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来参军恐怕有点可惜,既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以后就要做好知道吗?这次是夜里,你恰巧是遇到我,要是碰到别的军官,也许免不了受罚吧。”
“我记住了,谢谢您没有罚我。”
佐霞深深的向钟泰来鞠了一躬,道别以后,她很快的奔进了女兵宿舍。
“有趣的孩子,居然来不及问她的名字……”
钟泰来望着宿舍那边,喃喃的说着。他也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本来并不太喜欢孩子的他,好像却很在意这个女孩。她的眼神是那么清澈透明,仿佛两潭最纯净的泉水,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牵动了内心深处尘封已久的回忆……
第十九章 背对黄金狮子旗
帝国军舰的独特光辉,一点接着一点,由点变成线,飞速划过了漆黑的太空。罗严克拉姆王朝的少年皇帝亚力克和缪拉、瓦列两位元帅率领的宇宙舰队,高举着耀眼的黄金狮子旗,朝着遥远的地方开进。然而与此同时,一支人数虽不及帝国大军却也不会显得逊色的舰队,刻着旧日的黄金树标志,像是随时在永夜游荡的孤独队伍,走上了回归历史和复辟必由之路。
住在圣玛赫巴的复辟者都称他们为“雷欧舰队”。在整个星球人民眼里,舒马赫就是最伟大的英雄,但英雄并不意味着纯粹的光荣,在一定程度上也充当了社会里的另一种令人难以看透的奇异角色。比起军事上的战斗,政治在无形中却让人更加畏惧,只不过手段方面在脱离明显,转向隐晦。藏在圣玛赫巴星球层层迷雾的背后,那里蹲伏着一只狡猾而残忍的狐狸,人们往往会因为它那美丽的皮毛和伶俐的谎言,而一次又一次的放它生路。
在自己的星球即将迎接战争时,谁也不会料到主谋者艾尔威·由谢夫此刻会身在费沙人最容易发现却又最容易忽略的地方,正用得意的语气对大公妃安妮罗杰示威。只是在她面前,他才会揭下脸上的蒙布,一个阴险的冷笑,足以让整张脸的肌肉全部颤动,黑色的伤疤随之扭曲。
“艾尔威,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张脸每次只要出现在面前,一些不安定因素便会像刀剑般刺痛她的心。
“我说过我是不会伤害你一根头发的,夫人。”
冰冷的声音夹杂着变态似的笑。
“你觉得很奇怪是不是?新帝国的宇宙舰队已经向我的地盘进发了,可我却一点也不感到紧张。不管新帝国来了多少人,也一样是送死,不等进入圣玛赫巴的领空,他们就会先在前面的奥利穆星域损兵折将。”
“你说什么?”
“尽管通往圣玛赫巴的路并不止一条,但那个星球满布迷雾,周围的星体密集,地势非常险要,除了我们自己的人,没有任何人能找到安全的捷径。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如果不知道安全捷径,必须先通过奥利穆星域,才能到达目的地。然而,那个地方恰是最险恶之地,被称为‘圣玛赫巴的天堑’。天堑加上舒马赫的作战技术,足以使我军占据最大的军事优势。如果我们的士兵提上亚历山大的人头,到时候也请夫人和我共同欣赏那件最宝贵的珍品。”
“艾尔威,你真是凶残。”
安妮罗杰恨恨的盯着他的瘦脸。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可怕的人,难道你的心中,除了对莱因哈特的仇恨,就什么也没有了吗?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千方百计要杀害一个只有十七岁孩子!”
“只要跟莱因哈特有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艾尔威恶狠狠的捏着拳头。
“如果那亚历山大落在我的手里,我不会马上杀了他,必定先让他多尝十倍我曾经受过的种种痛苦,我要希尔格尔亲手烧掉那可恶的狮子旗,重新在奥丁种上黄金树!”
“元帅,您今天又准备在这里坐上一整天吗?”
“雷里哈尔”的舰桥上,皮埃尔担心的看着呆坐指挥台的长官。
自从毕典菲尔特死后,舒马赫持续发呆的样子,已经有好几天了。皮埃尔非常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但无论如何劝说,那个人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平日里的舒马赫,本就是个略带了点抑郁的人,此刻更加令下属感到不安。与新帝国交战在即,此刻的圣玛赫巴既没有艾尔威在政治上的号召,又呆坐着一个情绪消沉的司令官,全舰队官兵无疑要大伤脑筋一番。
“皮埃尔,把我的梳子拿来一下吧。”
舒马赫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
年轻的副官微微的叹了口气,将一把木梳递到长官手上,突然,他拿着梳子的手又颤抖着缩了回去。
“怎么了,皮埃尔?”
奇怪的望着眼前的人,舒马赫低沉的声音不觉随之颤动。
“我想梳理一下头发,你也觉得害怕吗?”
“不……”
重新将梳子递给舒马赫,皮埃尔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矛盾。
看着他,缓缓的梳理着一头黄中泛白的乱发。他的表情是那么安祥,仿若一个即将遁世的英雄,在抛弃万缕愁思。或许自莱因哈特一世逝世以后,他的内心深处便被上了一把无形却坚硬的枷锁,他已经卸不下那把锁,因为没有过多的力气。人,终究不是神,而自己,就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皮埃尔,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报应吗?”
一句恐怖的言语,震慑了青年的心。
“您在说什么呀?”
皮埃尔大叫起来。
“如果这一次我死在新帝国军的手上,请你在圣玛赫巴为我立一个简单的墓碑就好。”
“元帅!”
“背对黄金狮子旗,或许会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舒马赫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苦冷的笑容。
“人一旦选择了走一条新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最后的战斗,就让它尽量轰轰烈烈吧。”
“尤里西斯”和“马萨苏伊特”两艘庞大的旗舰在海尼森起飞了,接着是一片片墨绿色的云朵,覆盖了整个白亮的天空。卡介伦和莎洛特站在营地里,和驻守阵地的官兵们目送出征的战友,那些绿色云朵终于渐渐散了,远处回响着国歌《自由之旗、自由之民》悠扬的调子。
“终于……出发了吗?”
钟泰来伫立在舰舱旁边,似乎在为等到了出征的一天而觉得幸运。大地,在高空之下渐渐成为了小黑点,仿佛万籁在下,旗舰上的人都在绝顶冷漠的俯视那无语的虚空世界。失重状态已经出现了,旗舰进入了太空的领域,来自星际的独特声音,不同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听在耳里如宝石破裂的碎响。
那代表着银河帝国的黄金狮子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在自己面前出现?在这茫茫的宇宙里,无边黑暗的底色任谁也无法吞噬掉,让它变成雪白,就算是最凶猛的狮子,也同样无法扭转乾坤。轻轻吐出一个烟圈,他感觉有一股猛烈的气自胸中冲上头顶,表情自然而然变作了欲哭欲笑。
佛雷森没有在他身边,或许也只有一人独处的时候,他才会想别的事情。那是源自某地一曲风笛吹送的旋律,蕴藏着一个美丽而浪漫的梦,记得吹笛人的名字——凯伦,一位有着褐色头发、碧绿眼眸的农村姑娘。
“凯伦……你的灵魂飘在太空里那么多年,不觉得孤独吗?”
喃喃的对着窗外的黑色世界,钟泰来插在衣袋里的左手在微微颤动。已经好久没有接触到那样熟悉的温度,那片荒芜里,依然存在着抹不去的哀怨。他幻想自己在牵一只手,一只纤细得让人害怕紧握的手,而且那只手上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温热。身体无力的靠在冰冷的椅背,似置身于重重叠叠的白色海浪里,浪花把全身的血液撞击得更加沁凉。
那面黄金狮子旗,它凭什么要闪光?凭什么要成为万人景仰的偶像?每一面旗帜的光芒,无不来自血腥与战争,在那片金色光辉的背后,谁会记得那些已被宇宙埋葬的骸骨,还有数不清的淌血灵魂?
那微笑底下深锁的思想,没有任何人能够猜透。已经持续整整二十年了,既然二十年的痛都能埋得那样深不见底,自然还是不想让别人了解真正的他。复杂的另一边,他的心思竟是异常简单,只是凯伦的死让他彻底改变着、改变着……每时每刻都做着同样的梦,飘扬的黄金狮子旗被一团哀怨的火焰烧成了灰烬。
“阁下,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碰上帝国的军队呀?”
佛雷森的声音,带着有些不耐烦的情绪,响在了钟泰来耳边。
“我也希望快点遇到他们。”
钟泰来转过头来冲他笑道。
“阿尔耐德,你告诉我,你在海尼森当兵多少年了?”
“啊?”
佛雷森不禁一惊。
“这个……应该有十年了吧。”
“当了十年兵,却没有参加过一次实战,一定觉得很无聊。”
钟泰来接过副官手里点燃的香烟。
“你不用掩饰什么,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军人跟你想的都一模一样。但是你看看外面的太空,能看见多远的地方?在宇宙里,没有人能找到尽头,即使是一个所谓伟大的战斗英雄,他的名字也不过是响亮在很小的范围内。传言中莱因哈特一世是称霸宇宙的君主,但是到了小小的银河系外,仍然有很多人对他不屑一顾。所以,你根本用不着为自己参加战斗而感到兴奋,军人没有光荣可言,只有生死。”
佛雷森睁大眼睛,他已经快要不能承受钟泰来那种莫名的震慑感。他不敢再看窗外的太空,只怕那布着光点的黑暗深渊,会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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