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光年
佛雷森睁大眼睛,他已经快要不能承受钟泰来那种莫名的震慑感。他不敢再看窗外的太空,只怕那布着光点的黑暗深渊,会以排山倒海之势把他压在下面。
“你在发愣吗?”
“哦,对不起。”
佛雷森再次惊觉的颤抖了一下。
“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钟泰来接着说,“假如我们和帝国再次开战,你觉得哪一方会打胜仗?不要害怕,我只是打比方而已。”
“那……当然是帝国啊。”
佛雷森回答道。
“为什么那么肯定?”
“帝国军队的人数远远超过我军,战斗装备和交通工具都比我们先进得多。”
“你的确很天真。”
钟泰来斜着嘴角抽了一口烟。
“如果我告诉你,当年的同盟绝对有胜过帝国的把握呢?”
“这……不可能吧?”
“完全可能。”
钟泰来将左手插进衣袋里。
“当年的同盟是特留尼西特的政府,对外当然是打着民主共和的旗帜,而对内又如何?特留尼西特成立‘忧国骑士团’,实质是暗杀真正民主共和志士的恐怖组织,即使到后来他不再是议长的时候,仍然在暗地里控制着腐败的同盟政府。”
“但是跟同盟可能打败帝国又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的杨舰队拥有着绝对庞大的军事权力,杨威利元帅又深得民心,如果杨舰队发动民众合力推翻那时的政府,成立新政府,在政治上实行全面改革,现在我国的疆域绝不可能只局限在小小的巴拉特星系。我们同样可以拥有先进的武器,拥有更强的经济和军事实力。”
“阁下,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啊!”
佛雷森完全呆住了,钟泰来此刻脸上的笑容,竟然是从未见过的可怕!
“在我有生之年,绝对不会让帝国吞并掉巴拉特,他们最好不要抱那种想法。”
一种刺鼻的气味冲击着佛雷森的嗅觉,弄得他全身神经紧绷,那不是军人所熟悉的味道,而是一柄还未出鞘的利剑散发出的血腥之气。
“其实……还有件事情没有来得及跟您说。”
直到钟泰来改变了刚才的表情,佛雷森才继续开了口。
“杨上尉她……现在在敏兹元帅身边,她好像提议我们不去跟帝国军队会面,而直接前往圣玛赫巴。”
“是吗?”
钟泰来似乎立刻转移了注意力,那个女孩子莫非已经猜到他心里在想着什么?不,即使是直觉再准的人也无法做到。但是,诺薇卡这一提议如果获得了尤里安的同意,必定会对自己的计划造成阻碍。
“那元帅同意了吗?”
“元帅并没有表明态度,只是说可以再斟酌,因为毕竟我们完全不熟悉圣玛赫巴的情况。相信杨上尉也是一时冲动而提出建议,可能是圣玛赫巴的旧帝国复辟势力,在一定程度上跟杨元帅的坟墓遭袭击有关联。”
钟泰来坐下来,摸着下巴上浅浅的胡须。“如果她是为了给亡父出口气,而首先发动冲锋的话就最好。让她在战斗中吃点苦头,才能磨练一些东西,第五舰队新兵队伍里的不安因素简直太多了。”
“可是阁下不也承认她惊人的能力吗?”
“但她毕竟还是一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小女孩,战斗不是光靠能力就能单纯判断的。”钟泰来继续分析着。
“第一,第五舰队的新兵虽然受过严格的训练,却并不意味着在战场上就能勇敢并且团结;第二,圣玛赫巴的秘密谁都不知道,就算她非常聪明,但在知己不知彼的情况下,败的机会就大于胜算;第三,她用了巴格达胥做监军,那人是个定时炸弹,若是胜机被敌人掌握,那个在内战中曾经背叛第十一舰队的人同样可能背叛杨舰队。”
第五舰队新兵队伍的临时旗舰名叫“维多利亚”,是一艘陈旧的战舰。说它是旗舰,实际上除了结构和功能以及体积比较大一点之外,根本就像一架放大了的“斯巴达尼恩”。当时她上了这艘旗舰,便把亚典波罗和卡介伦笑了个人仰马翻,原来制造那艘旗舰的原材料,就来自从前损坏过的“斯巴达尼恩”,加上了一些适合于战舰的特殊设备,而改为了战舰。
“上尉,这种旗舰真的可以派上实战吗?”
当诺薇卡从“尤里西斯”返回的时候,士兵们又围上去一个劲儿的询问,生怕这简陋的旗舰在战斗中首先就遭到意外。
“为什么不可以派上实战?”
诺薇卡并不介意他们的担心。
“巴格达胥中将,请给他们解释一下吧。”
坐在一旁的巴格达胥撩了撩两片小胡须,用非常平静的语调说道:“这艘‘维多利亚’旗舰的确可以说是‘斯巴达尼恩’的放大改造体,在雏形的基础上,装备了新型高效率核融合涡轮引擎IHJ…203,整个旗舰的速度和机动性已经大大提高。并且,旗舰上还增装了新的尾翼,飞行稳定性随之趋于优良,即使外形简单,却也不能不说它依旧是一个高效的武器平台。还有,舰首的光子弹头机关由两门穿甲炮增加到了四门,即使不是有效距离,也能很快贯穿敌舰的装甲并使那些发动设备完全停转。另外,尾翼的两侧同样安装了侧瞄火控系统和短距离穿甲炮,就算敌舰飞速掠过我们,也能准时发动攻击,战斗效能可以成倍增加。”
“是吗?”
大家的视线完全转到巴格达胥身上,纵然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但听见对方口若悬河的讲解,也似乎相信了许多。
“杨上尉,这话由你来说,或者比我说出来诚信度更高。”
巴格达胥眨着一对小眼睛,用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坐在指挥台前的黑发少女。
“但是论经验,上尉怎么比得过中将?”
诺薇卡顺着他的话回答。
“只要士兵有士气,又能理解作战的意义,也不用我多费神了,不是吗?”
巴格达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诺薇卡,“小姑娘,你知道在十几年前,人们怎么评价我们杨舰队的吗?他们说,杨舰队名声大振是因为有一个杨威利。但内部的人却说,舰队里除了尤里安,没有人可以称得上是完美。”
“咦?”
仿佛听到了一个即将开始的精彩故事,士兵们全都被吸引着凑上前来。
“杨提督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智将,这没有错,但是真要在面前动起刀枪来,就很难说了。”
巴格达胥果然开始了他的故事情节。
“当年的杨舰队,除了尤里安之外,的确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杂牌军团。杨提督用智慧来指挥作战,亚典波罗擅长快攻,先寇布擅长陆战,波布兰擅长空战,卡介伦擅长后勤工作,杨夫人擅长记录和分析,加上还有一个从旧帝国流亡来的老提督梅尔卡兹,以及参谋长姆莱和副将费雪,组成了一个强大的队伍。但是,这个队伍里面少了上述任何一人,威力就会大大减弱。现在的杨舰队早就不同往日,实力要恢复到从前可难呐。”
大家听完了巴格达胥一席话,兴趣瞬间便转为了喝倒彩的调子。
“诺薇卡,你看见了吗?”
巴格达胥故意转向她。
“我就是这么一个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人,当所有人都反对我的时候,你还是决定留我在你的队伍里吗?”
诺薇卡嫣然一笑:“我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如您所说,现在的杨舰队存在极多的缺陷,我却仍然要坚持我的原则。当年我爸爸就是把一支杂牌军变成了现在的英雄舰队,您虽然是个奇怪的人,却也是我爸爸曾经非常信任的人。即使全舰队的人都对您毫无好感,我却依然需要你的帮助,并且我相信您。”
巴格达胥沉默着,不再说话了,瘦削的脸上,拂过了一丝奇异的神情。在她的脸上,和杨提督一样从来看不到惊慌,似乎再难解答的问题到了她手中,也可以迎刃而解。
清晰记得诺薇卡从十岁到现在参加过的每一次实战演习,尤其记得其中两次精彩表演,第一次演习时她是中士,第二次则是准尉。在那两次演习中,她利用最简单的战斗设备和最少的人数,在最短的时间内通过了考核,从此,沉默多年的杨舰队开始重新沸腾。坐在他面前的诺薇卡,无疑便是杨舰队新的希望,甚至是整个巴拉特的希望。
第二十章 异变
镀着金边的窗台前,正对着安妮罗杰别苑的蔷薇园,尽管已经没有主人在这里守护,那些深红色的花朵,却仍旧精致的开在属于它们自己的世界。蔷薇的花期没有固定的时间,只要它们还存在生命,就必定可以开得火红娇艳,连远方的夕阳也仿佛会在这片红云中黯然失色。
“哥哥和陛下……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蜜雪儿穿着一件紫色风衣,独自站在花圃边,对着落阳祈祷远征的人早日凯旋。然而,风偏不会理解她的心思,呼的一声吹落了缤纷的蔷薇花瓣,整个花园像是瞬间飞舞了一场红色的大雪。到底,这场雪在为什么而谢幕?她眼看那些落地的红花,成了一缕缕缠绕在心坎的多刺藤萝。
“蜜雪儿,今天怎么没有跟克斯拉元帅去巡逻呢?”
熟悉的声音令她忽然一怔,回头之处,是米达麦亚站在面前。火红色的披风映着满园蔷薇,映衬出一种极度炽烈的颜色。
“爸爸?”
面对就站在眼前的父亲,蜜雪儿并没有像迎接克斯拉那样充满热情。
“为什么每次见到您,您总是要这么问我呢?”
听到女儿奇怪的语言,米达麦亚心中不禁一阵惆怅。
“或许这只是一种习惯吧。你长期都住在皇宫,又常和克斯拉元帅在一起……也不知道你哥哥他们是否已经到达了圣玛赫巴。”
“在爸爸的心里,哥哥始终被放在第一位吗?”
蜜雪儿微蹙着柳眉,本想再接着说下去,却又有些畏惧父亲严肃的脸色。从小到大,她都无法明白,自己是如此优秀,父亲却始终更疼爱那性情古怪、常被人叫成“败家子”的菲利克斯,尽管她对哥哥并不反感。
“你心里是不是一直都在怨我?”
米达麦亚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此刻觉得奇怪的反成了蜜雪儿自己,父亲竟然……竟然早就知道自己的想法!
“爸爸,我……”
“我知道你现在担心的是什么。”
米达麦亚脸上露出了女儿难得一见的笑容。
“比起菲利克斯,你更担心陛下,对吗?然后我提起你哥哥,你就自然开始不高兴,于是什么都不管就向我撒气了?若是换成克斯拉元帅或是皇太后,你也许会哭吧。”
“在爸爸面前,我是绝对不会哭的。”
蜜雪儿向来畏惧父亲的严厉,却鼓起勇气说出了令他惊讶的对白。
望着眼前突然变得倔强的女儿,米达麦亚从她身上隐隐看见了当年希尔德的影子。然而很快的,他明白了女儿这样说话的原因——是在自己提到亚力克的时候。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只握住女儿纤细的双手。这个小姑娘是他和艾芳的亲生女儿,他何尝不疼爱呢?只是从加入帝国舰队、效忠莱因哈特开始,“疾风之狼”早已决定把青春和子孙都奉献给罗严克拉姆王朝,永远不悔。或许等蜜雪儿再长大几岁,她应该会了解自己的苦心吧。
父亲的手在颤抖?从那握着自己双手的一方,蜜雪儿莫名感到心酸,那种温度和节奏,是自己不曾感受过的。自己是错怪父亲了?她不敢肯定,她希望父亲能给她像克斯拉那样的慈爱,哪怕只有一点也好,就已经足够。透过双手的接触,她似乎听到了父亲沉重的心跳,带着矛盾、带着复杂。
散落地上的蔷薇花瓣被风吹得更加散乱,在红色的云雾里,红色披风的元帅眼看着女儿朝着远处飞奔而去,他却没有挽留的力气。伫立在那里,他仿佛成了一尊雕像,莱因哈特和罗严塔尔的灵魂在身边飘荡着,走不出他的世界……
“国务尚书又在苦恼了吗?”
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来者却是军务尚书梅克林格。
“怎么,今天换作恼女儿了?要不要听我弹弹钢琴,缓和一下严肃气氛?”
“军务尚书不是去边境工作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米达麦亚转过头来,他的确没想到梅克林格会在此时出现。
“边境少了你这个强有力的后方总参谋,你回来就不怕被皇太后和议会处分?”
“比起我是否被处分,国务尚书应该对前线的战况更感兴趣。”
梅克林格不慌不忙的说道。
“很可惜,我军和圣玛赫巴方面到现在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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