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光年
巴格达胥的神情带着少见的担忧,让诺薇卡有些猜不透。她知道帝国改制的事,然而对于亚力克,却并不能说完全了解。回忆起圣玛赫巴分手时的情景,联想起少年皇帝的种种,她实在无法判断巴格达胥在征途中的忠告是否正确。
“您的意思,莫非是亚力克有意取缔我们的自治权?不,绝对不会那样,他曾经答应过我,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他对你承诺过?”
“当他从海尼森离开的前一天夜里,也就是我去重新埋葬爸爸骨灰盒的时候,亚力克对我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他在我爸爸灵前发誓,说如果有那样一天,他会再来海尼森见我。他还说很想这个世界永远都变得美好和平,想和我分享整条银河……”
可怕的亚历山大皇帝,三年前竟然就说出了那样可怕的话……巴格达胥心中像猛的被雷劈了一样,甚至为诺薇卡捏了一把冷汗。还未成年的小男孩,就随队出征,一度充当了参谋的角色,在战争中作出有效的战略;刚成年的他,竟可以隐藏在维尔特林的群众中,领导当地人民发动武装革命来制裁贪官污吏,加强他的威望;此刻,他重新建立专制政权,所有内阁大臣自然便无人反对。在那俊美的外表下,在那遗传自莱因哈特冰蓝色的眼睛里,到底还藏着多少未发掘出的神秘威力?下一步他是不是就要派人来海尼森谈判了?
巴格达胥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猜想皇帝一定会取缔巴拉特的自治权。但因为对诺薇卡有意,亚力克若不想流一滴血,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让诺薇卡成为银河帝国的皇妃,巴拉特也就没有任何理由不服从银河帝国的统治。然而,黑发女孩的心事,他一向看得清楚,这个跟国父海尼森一样向往高度民主的英雄之女,怎么可能会和专制站在一起?望着那还未命名的旗舰,他仿佛已经看到黑发的少女热血满腔的站在指挥台前的样子,炮火的余辉散落在无边的天际……
“中将,您怎么不说话了?”
巴格达胥才发觉诺薇卡拉住了自己的衣袖。
“对了,演习差不多要开始了吧,你看那边的人不是佐霞吗?你训练的新兵好像都到齐了。”
“报告!第五舰队新兵已经到齐,随时待命!”
佐霞上前行了个笔直的军礼,那秀气的容貌和不搭调的大嗓门,每次都回让巴格达胥偷笑几声。不过如今已经是上士的佐霞,从她身上也已完全可以看出军人的气质。
“总司令和参谋长已经登上战舰了吗?”
“是的,总司令已经宣布演习立刻开始,总理也登上旗舰‘尤里西斯’,准备亲自检阅!”
“连妈妈也来了吗?”
诺薇卡会心的对佐霞一笑。
“好,所有的新兵立刻登舰,记住,大家各尽所能,对自己的要求无须太苛刻,一切听从旗舰的命令就好。”
“知道了,中校!”
佐霞回答得非常干脆,却忽然瞧见了旁边的小胡子中将。
“嗯……请问巴格达胥中将也要跟我们一起参加演习吗?”
“这个啊……”
“当然要!”
还没等诺薇卡说话,巴格达胥诡秘的冲少女一笑,低声说。
“杨中校,当日要我当监军的是你,难道该你出风头的时候就要少了我的份吗?我可不干。什么都别说,你不可能拒绝我参加演习,因为我的军衔始终比你高了四级,不是吗?”
演习的地点针对舰队的特色,为其设置了不同的地方。而诺薇卡带领的第五舰队便在海尼森边境的多罗地亚作准备,对手是第六舰队。第六舰队的指挥官谢尔列,是一个褐色头发的青年上校,今年刚满二十六岁。由于第六舰队是直属于总司令旗下三支舰队中的一支,尤里安非常了解谢尔列的实力。此人勇猛无比,因而其指挥舰队和训练新兵的风格也强硬非常。谢尔列早闻杨家小姐的威名,开始还有些顾忌,而当他看到诺薇卡带着一帮女兵,实在不太相信对手有多强。
“那小子看你的眼神好像很不正常呢。”
巴格达胥站在指挥台前的诺薇卡身边,故意放低了声音。
“为什么您总是喜欢胡说?”
诺薇卡尽管跟小胡子中将的关系还算不错,却始终还是受不了那张爱带着挖苦的口气说话的嘴巴。
“我是在胡说吗?也难怪,对于异性,你好像只喜欢跟我这样的老人打交道。”
巴格达胥撇起嘴角,两片小胡子动了一动。
“不过好像也有例外吧,如果帝国那小子来了……”
“亚力克到底什么地方惹到您了?”
诺薇卡皱起眉头要堵他的口。
“我说的是‘疾风之狼’的儿子!”
巴格达胥哈哈大笑,对少女招招手,竟一溜烟消失在了舱门外面。
“巴格达胥中将……你简直就是为老不尊!”
见小胡子中将消失了,诺薇卡的脸更是一阵白一阵红。然而,提到菲利克斯,她心中的确涌起了一种异常的情感,一时间,亚力克的容貌也在心头浮现出来。
这两个同样来自费沙,却完全不同的少年,到底是怎样成为好友的呢?亚力克一头金发,天生便有狮子一样的王者气息,冰蓝色的眼睛世间罕见,看上去给人非常安静且乖巧的感觉。而实际上,他想要说的话和想要做的事却是数不清的,好像整个世界都要随他的意志而变幻无常。菲利克斯则完全相反,那轮廓分明的脸,一双宛如海底的深蓝色眼睛,加上时常带着叛逆口气的谈吐,一看就是受尽女性欢迎的浪子型。但是,在这个少年内心深处,却比任何人都要简单、真实,他没有任何奢求,只为他所想爱的人而执着。
“诺文斯卡娅·杨中校!”
从旗舰的通讯器里传来尤里安的声音,打断了少女的思绪。
“是,元帅!第五舰队新兵已到达目的地,一切准备就绪!”
当亚典波罗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演习所用的战舰已经全数开往多罗地亚。而驻留在宇宙港的军官,却让他有些意外。那人转过身来,脸上露着和以往一样令人感觉非常亲近的微笑。
“您好,亚典波罗元帅。”
参谋长主动上前跟他打招呼,弄得对方倒有些不自在。
“钟参谋长,到现在还称呼我为元帅,不是笑话我吗?”
亚典波罗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满。
“还有,此时的参谋长,不是应该陪在总司令的身边吗?连巴格达胥中将也去陪伴杨中校了,为什么你还会留在这里?”
“元帅,巴格达胥中将跟杨中校亲近,大家都知道,您又何必拿这种话来挖苦我呢?”
钟泰来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这次毕竟是演习,又不是真正的战斗,用不着我也跟着去吧。再说,现在重要的恐怕不是演习。”
“什么意思?”
“刚才我去总理的办公室交送文件,看到杨夫人手上拿着一封电报,是从费沙发来的。”
“费沙发给杨夫人的电报?”
亚典波罗有些疑惑。
“不过发电报的人应该不是为了公事。因为那个人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不过是两年前来这边作客的孩子。听杨夫人说,他来电报的目的好像因为杨中校。”
“你是说菲利克斯?”
亚典波罗想起当年杨威利坟墓被炸的恐怖事件,不由一惊。不过他并没有怀疑过菲利克斯,而是担心着另一些事情。
“那孩子据说已经启程,下个月就要过来海尼森了。”
钟泰来笑道。
“杨中校好像还真受欢迎,先是一个亚历山大皇帝,接着又是国务尚书的公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亚典波罗觉得钟泰来话中有话。
“元帅,军事演习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钟泰来凑到对方耳边,低声说。
“不就是为了战斗吗?我想这次的演习,可能对杨中校今后有大大的好处,您说对吧?”
“阿尔耐德,在吗?”
亚典波罗走后,钟泰来侧过头去,拍了两下手掌,佛雷森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阁下,有什么事吗?”
“我会申请亲自去接菲利克斯的飞船,到时候你也跟我一起去,知道吗?”
钟泰来递给副官一支点燃的香烟,微微一笑。
“您亲自去接那个孩子?”
佛雷森一头雾水。
“那个孩子曾经不是被怀疑过,是受到恐怖份子指使而炸掉杨元帅坟墓的人吗?您怎么会想……”
“那你告诉我,那个孩子这次来海尼森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不是单纯的探望杨中校吗?”
“如果是看杨中校的话,需要发电报给总理?”
钟泰来轻轻拍了一下副官的肩膀。
“我想可能过不了多久,战争的硝烟就要燃起。”
“您说什么?”
佛雷森吓得后退了一步。
“那个孩子据说是皇帝最好的朋友,如今他再次来到海尼森,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亚历山大。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帝,怎么可能会允许在他管辖的领土里还有完全自治的地区?冬天固然很可怕,但最令人担忧的却是春天,因为在明媚的艳阳下,谁也无法预测到什么时候会降下春寒,只要一场春寒,就足以令整片整片的庄稼在完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死亡。”
佛雷森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
“阁下,我倒是希望那孩子的目的不是那么复杂。”
“行了。”
钟泰来摆摆手。
“要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凭我们的力量怎么够?既然无法阻止,我们就只能应战。”
钟泰来望着远方的天空,不再言语,身旁是那艘崭新的淡青色旗舰。一个淡淡的影子,再次飘过他的脑海。对于他而言,似乎只有这旗舰才可以聆听他的心语,然而面对旗舰,他却无法像平常一样微笑,插进衣袋里的右手,不愿重新拔出来。他摘下军帽,以一种并不优雅的、却从未在士兵面前显露过的姿态,走上旗舰的舷梯。该结束了吧,他喃喃自语着,即使猛烈的火焰就要焚烧掉这个在他看来腐朽的世界,他所能做的,只是推波助澜,他甘愿成为一个他并不愿意成为的人。只因为,他的生命早随着新旧帝国的改朝换代而死去了,留下的,仅是那一阵阵来自乡村的美妙风笛之声。
第三十六章 光与影的轮舞
夜,总在不知不觉中来临,新兵的演习结束了,队伍解散之后的宇宙港,总比任何时候都安静。淡淡的星光散进偌大的场地里,钟泰来坐在旗舰的舷梯上,背对着那片亮彩,埋首于双臂中,墨绿的军服被罩上了一层更深的颜色。他似乎很习惯这样的气氛,宁静的夜晚,空气同样也是宁静的,就算流星悄然飞逝,也不会让他发觉。直到不远处传来一种特殊的乐声,他才缓缓站起身来,寻着声音朝宇宙港外的花园走去。
一个少女坐在花园中的石凳上,手擎一个形状奇特的乐器,樱唇吹动处,乐器发出的声音宛如风中的鸟鸣。钟泰来不禁听得入了神,那不是风笛吗?自己到底有多少年没有听到那种乐器发出的美妙声音了?他沉浸在曲子中的意境里,心头渐渐牵起一串串往事。
“啊?参谋长?”
笛声忽然停止了,钟泰来只看见那吹笛的少女站起身,惊恐的望着他的脸,右手举起,在对他行着军礼。
“你……不是杨中校手下的准尉吗?”
“真的很抱歉!”
少女战战兢兢的低下头。
“参谋长,我知道作为一个军人,是不应该在深夜里不归营的,我现在马上回去。”
“你不用害怕,记得你刚入伍的时候,我见过你一次,你是叫佐霞对吧?”
钟泰来笑着拍拍少女的肩膀。
“我是听到风笛的声音,才找到这里的,你从入伍到现在时间也不算短了,以前怎么没听过你吹风笛?”
“您喜欢听风笛吗?”
佐霞看到他的笑容,害怕的情绪减少了许多。
“很多年以前在国外听人吹过,当时就很喜欢。”
“其实我……是从帝国来的。”
佐霞壮着胆子说。
“我的母亲在我一岁的时候就死了,从小我是跟着舅舅长大的,舅舅的家在奥丁的一个小庄园,风笛也是他教的。在我十四岁那年,舅舅患了重病,没过多久就去世了。我没有地方可去,只靠着他留下的遗产,登上移民的飞船,到了海尼森。因为舅舅临死前告诉我,我的父亲是巴拉特的人,所以,尽管我并不知道父亲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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