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光年
森。因为舅舅临死前告诉我,我的父亲是巴拉特的人,所以,尽管我并不知道父亲的名字,却还是来到了这里,因为入伍的话就可以免除一切的生活费用,于是就成为了军人。”
“小小年纪就流浪到这么远的地方,真是辛苦。不过,如果你父亲还在世,知道孝顺的女儿为了追求和自己一样的梦想,他是会高兴,还是会心疼呢?”
钟泰来怜惜的握住少女的手,而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对这个孩子如此关心。照理说,这个少女是诺薇卡的部下,自己应该排斥才对,可是她的风笛和对他毫无遮掩的倾诉,像是真的打动了他麻木已久的心。
“为什么你要把这些话告诉我?是因为信任吗?”
“是因为您是很亲切的人啊。”
佐霞天真的笑着。
“像我这样不守军规的士兵,换了任何军官都是要骂我的,可是只有参谋长您不会。所以,我真的很喜欢参谋长。”
钟泰来也笑了:“是吗?舰队里很多人都说喜欢我,可是真正用心说这句话的,好像只有你一个。”
“那舰队外面应该不只有我真心说喜欢您吧?”
佐霞淘气的吐着舌头。
“很久以前的确有人这么说过,但是那都过去了。”
“那个人,一定也是参谋长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吧?”
钟泰来接过佐霞手里的风笛,缓缓的说着。“我十九岁那年,曾经跟着父亲到帝国的一个小星球上办事,在那里,我结识了一个姑娘,是一位牧场主的女儿,名叫凯伦……”
“凯伦?”
佐霞惊讶的指向宇宙港里的旗舰。
“那不是您旗舰的名字吗?”
“不错。”
钟泰来点点头。
“第一次见到凯伦,她就坐在麦穗前吹着风笛,当时我就被那笛声深深的吸引住了。后来,我和凯伦相爱,在她的牧场住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在我要和父亲回阿姆西里的时候,我答应她,第二年就去接她到我的家乡完婚。可是当我再次去到那个星球的时候,它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啊?那凯伦呢?”
“星球上发生爆炸的时候,几乎无人幸免于难……”
钟泰来脸上浮现着极其罕见的痛苦神情。
“那时候,我几乎快要发疯,我根本无法想象,那次和凯伦道别,竟然会是永别……”
“原来如此,真的很抱歉。”
佐霞有些难过。
“想不到我吹风笛,竟然让您想起伤心的事。”
“不,你没有错。”
钟泰来轻轻抚摸着佐霞的头。
“你可以再吹一曲给我听吗?”
佐霞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了风笛。笛声悠悠的飘着,仿佛深夜已归巢倦鸟的梦呓,远方浅浅的银河,越来越模糊,近处的树林,却在夜色里显得无比苍翠。钟泰来点燃一根香烟,却并没有将它凑到嘴边,氤氲的白色烟雾,好像需要风来抚慰的薄云。他深深的记得,凯伦当年最爱牵着他的左手,而今,左手的缠绵,到右手已经化作伤悲。或许,只有笛声渐渐远离的时候,他才会重新去欣赏天边银河的美丽。
“大家听说了吗?昨天的新兵演习,杨中校的第五舰队完美击败第六舰队,赢得了全舰队喝彩呢!”
“早就知道会这样,杨中校现在都有旗舰了,我想过不了多久,她大概又会升为上校了吧。”
“我看直接升准将也不一定吧,真是佩服她。”
在官兵们的一片赞美声中,诺薇卡却躲在旗舰里喝红茶。佐霞站在她身边,许久也是一言不发。
“中校,是我们昨天的演习还不够完美吗?还是……”
“没有那样的事,大家都做得很出色,你不是也接受准尉的军衔了吗?我说过要你做我的副官。”
诺薇卡浅浅的一笑,再喝了一口茶。
“我只是有些无法接受军官们的称赞。”
“可他们是真的觉得您很出色,为什么您会显得这样苦恼?”
佐霞有些不解。
诺薇卡摘下军帽放在指挥台上。“那些称赞我的人,一半是给我面子,另一半不过是给我爸爸的面子。即使那些人根本不喜欢我,甚至不认识我,也会对我很温柔的笑,却不屑给谢尔列上校行军礼。早知道这样,我根本就不要制定速胜的战略……”
佐霞微微的笑了笑。其实从正常的角度考量,她自己没有对那些人反感过,而诺薇卡的言辞却是那样无奈。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女孩子,的确有作为上司的能力,也许任何寻常人看来正常不过的事情,在诺薇卡眼里都不会简单。
“中校,我并不觉得您的速胜策略有什么不妥,不过我认为,您担心的应该是舰队里的部分官兵崇尚英雄主义,对吗?”
“也许吧。”
诺薇卡叹了口气,重新戴上军帽,脸上露出了极度微妙的表情。她清楚的佐霞在作战方面的天赋和聪明能干,然而却也知道,佐霞一旦走下战舰,便是一个比任何人都单纯和善良的女子。因此,自己的想法虽然可以告诉她,却也不能完全让她了解。
“听巴格达胥中将说,费沙那边有特派员要过来了,好像是国务尚书的儿子。”
佐霞接着说。
“我是今天才知道的,本来想跟您说,却才知道参谋长和他的副官已经去做接机的工作了。”
“参谋长?”
诺薇卡顿时一惊。本来知道菲利克斯要来,还感觉有些惊喜,谁知是钟泰来去接机,这又是什么意思?她不禁回想起当年钟泰来指使方克文冤枉菲利克斯一事,不知不觉就开始了担心。那个多数人都觉得和蔼可亲的参谋长,在她的直觉里一直是休眠中的火山。
“参谋长真的是个很有心的人。”
佐霞没有注意到诺薇卡的神情,依然在赞美着钟泰来。
“对了,佐霞,菲利克斯来这边,有说是来做什么的吗?”
“好像是奉皇帝的命令,来探望杨夫人和中校您的。但我想应该还有特殊任务吧,因为据说他发来的电报里,似乎主要是想见您。”
是吗?诺薇卡头脑中闪过另一些琐碎的片断,她下意识的端起茶杯,缓缓的放到唇边。在奥利穆星域重逢之后,菲利克斯对自己的态度很奇怪,那一天,他竟然醉倒在自己的怀里,到底他是想要对自己说什么?这次再来海尼森,会否把答案告诉她呢?少女脑后的辫子随着她的低头而垂在胸前,闪动着黑色的微弱光辉。
一个晴朗的早晨,菲利克斯的飞船果然停在海尼森的宇宙港,虽然是钟泰来和佛雷森去接机,却并没出任何意外。去政务大厦见过菲列特莉加和尤里安以后,黑棕色头发的少年和诺薇卡坐在杨家的院子里,许久都对视无言。
“诺薇卡,其实这次我来,是因为亚力克他……”
“亚力克想请你代替他来这里,跟我做谈判吗?”
诺薇卡抬起头望着那张帅气而熟悉的脸。
“诺薇卡……”
菲利克斯欲言又止。
“你不用介意,无论是说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诺薇卡眼中露出坚定的神情。她早闻巴格达胥的话语,尽管她并不完全相信,却也绝非单纯得一点也不用怀疑。
“亚力克这次派我来,的确是想借你劝说杨夫人,想重新履行当年巴拉特和约的条款。”
果然跟巴格达胥中将所说的相同吗?诺薇卡心中不禁一寒。自己应该冲着菲利克斯立刻就说反对吗?可如果菲利克斯是出于无奈,她的反对不是对他太不公平?
“其实亚力克很想亲自来见你,可他毕竟是皇帝,不能擅自离开费沙,所以才让我过来。”
菲利克斯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诺薇卡,我知道这样的条款对你和海尼森的人民来说,的确有不公平的地方。但是,亚力克既然已经改制,作为一国之君,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还说了什么?”
诺薇卡的表情很是平静。
“他还说……他不想失信于你,所以,明年的选妃仪式,他想达成最好的和谈。这件事我告诉过杨夫人和敏兹元帅,他们虽然没有立刻答应,却好像也并没有反对的意见。”
“选妃?”
诺薇卡突然从鼻孔中透出一丝冷笑,这件事情,会不会太有意思了?她并非怪罪亚力克,因为她知道,皇帝的婚姻很难由自己作主,不过作为操纵着政权的君主,亚力克的确是为了遵守和她的约定,实际以联姻来换得巴拉特的继续自治。亚力克对她的心意,她从一开始就已察觉到,而自己却不能将他作为爱情的对象。可是,如果不答应这门政策婚姻,两国之间的必然产生摩擦,到时可能会造成意想不到的动乱。
“亚力克真的很喜欢你,诺薇卡。”
菲利克斯低声说。
“他要我带这话之前,考虑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说他并不想强制收回巴拉特为银河帝国的辖区,因为那样会伤害到你。”
“菲利克斯,我想问你一件事。”
诺薇卡抬头望着菲利克斯深蓝色的眼睛。
“如果我答应了亚力克的请求,去费沙做皇妃的话,你的心里会有什么感觉?”
“抱歉,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菲利克斯低下头去,仿佛不敢面对少女的目光。
他要怎么回答她呢?那尖锐的问题,就像万根针一样刺痛着他的心。当亚力克对自己说出要向诺薇卡求婚的事后,他从皇宫回到军队里,就喝了几乎一下午的啤酒。那天夜里,他遇到一个名叫蕾娜的女兵,是他在贝鲁军校的同班同学,在酒精的麻醉下,他和蕾娜糊里糊涂的发生了关系。而第二天早上,蕾娜对他说:“菲利克斯,你真可怜,像你这样受女人欢迎、而且第一次就懂得那种技巧的男人,为什么在抱着我的时候,却要不断的叫一个外国女人的名字?”之后,蕾娜没有再在他面前出现过,据说是换到别的舰队了。而他对于女人则开始来者不拒,这种坠落的生活一直持续到现在。女人们既爱他又恨他,因为他可以跟许多不认识的女人过夜,却从来不和她们接吻。
“那就让我考虑一段时间好吗?”
诺薇卡的回答仍旧是出奇的镇定。
“我可以用尽量短的时间给亚力克答复,你远途来到这边,相信也很累了,要在这里多呆些日子才好。”
“你真的没关系吗?”
“我们不是朋友吗?”
诺薇卡盈盈一笑。
“上次你来海尼森,是谁帮你的都忘记了吗?在这边多陪我几天,就算是报答我的恩情也不为过啊。”
为什么她的反应会如此镇定自若?菲利克斯惊异而又心痛,少女唇边那一丝笑容,好像变成了一股无形的浪潮,要席卷他的全身。他把手插进衣袋里,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手在握拳,然而手心里的汗水却不自觉的悄悄滴落。
就在不经意之间,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响了起来,当诺薇卡拿起听筒的时候,里面传来的是佐霞清脆的声音:“中校,舰队准备在明天晚上七点半举行一个舞会,请届时参加。”
“舞会?是谁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
诺薇卡觉得非常奇怪。
“这是敏兹元帅安排的,还说舰队所有的军官和他们的家属都会参加,您来的时候,也让米达麦亚少校一起来。”
“真的是我哥哥的意思?”
“反正是总司令亲自到第五舰队来跟我说的,您认为呢?”
“好,我和菲利克斯会准时到场。”
挂上电话,诺薇卡脸上露出一种异样的神情。她不明白尤里安为什么要安排这个舞会,是为了要进一步促成菲利克斯完成任务,送她去费沙做皇妃吗?怎么可能?作为疼爱着她的哥哥,尤里安也是极其理解她的人,怎么可能如此简单的便将她作为所谓和平的交换条件?不,这绝对不是哥哥的主意,多半又是钟泰来的主意。诺薇卡心中越来越乱,而坐在她身边的菲利克斯,深蓝色的眼睛里充斥着不容易被察觉的压抑……
“4月14日,星期二,阴
今年的初春,费沙发生了一件大事,亚力克竟然解散了议会。银河帝国从君主立宪返回到了专制时代,这是我和很多人都完全没有想到的事。然而,哥哥的表情却很平静,只是最近找我重新拿走了爸爸的传记,还有一些历史资料。
君主立宪,到底意味着什么?作为皇帝,必然更希望掌握政权;作为议会和贵族,必然希望得到各自的权力,憧憬着分权;而作为国家的人民,则更希望人人平等。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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