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光年
帝国的奴役。李德一面如此宣传,一面为自己尽量的拉到了更多的选票,一场没有武器的战争,掀起了国内的惊风骇浪。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以来,诺薇卡在军队里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到现在还没有归队。前不久在电视里听到李德的演讲,她气得差点连电视机也砸掉。那个人当着众人的面,竟然说出“杨家人是真正的爱国者,为了避免战争,不惜以自家的女儿献给帝国以换取和平,非常值得尊敬”之类的话。他仿佛是站在杨家的立场上,为菲列特莉加的连任出力。只有杨家人最清楚,李德越是说杨家的好话,选民们越会投他的票,民主党在群众面前,便俨然一副识大体的光辉形象。
这天,诺薇卡特意请了尤里安到家里来。好些天没见到哥哥,当尤里安带着卡琳走进杨家门的时候,她发现哥哥好像瘦了很多。大概是因为军队里也流传着皇帝选妃之事,让尤里安操了不少心,才会耗费了太多的精力。
“哥哥,或许我并不应该找你来。”
看到尤里安消瘦的面容,诺薇卡几乎不忍心问下去。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要打仗了,对吗?”
尤里安深知妹妹的性情,他没有想过要对妹妹掩饰什么,反正她迟早都要知道,隐瞒反而更会加添烦恼。
“这次的事情能否查到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亚历山大皇帝选妃和履行和约的事,已经造成了巴拉特人民的思想倾向于战斗。如今,共和党的威望大不如前,反而是民主党赢得了更多的选票。杨夫人总理的位置,很可能在九月就会让给李德。那个人一旦上台,必然会主张战争,如今巴拉特已经没有挽回这种局面的能力,只有看帝国方面如何应付。”
“真的无法避免吗?”
“希望菲利克斯回到费沙之后,能帮上我们最后一点忙。但皇帝的性情很像他的父皇,绝不是轻易能变更自己决定的人。”
“你是说……菲利克斯劝服他的可能性也非常小了?”
尤里安微微点了点头。
“如果皇帝真的对我们巴拉特开战的话,你会怎么做?”
“他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情,如今若要违背诺言,我……只能亲自参加战斗。”
“你能忍得下心吗?他是爱你的人,而菲利克斯是你爱的人。”
“哥哥怎么知道?”
诺薇卡惊讶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光你哥哥知道,连我都看出来了。”
卡琳也在一旁说。
“那小皇帝喜欢你,是因为你救了他的命,对你一见钟情。可是菲利克斯那小子,好像是你一见钟情的对象吧。多罗地亚空战的时候,那小子打坏我的飞机,你一点都没怪他,也没来问我怎么样了。我就在想,你平时挺关心人的,怎么这次连大嫂也不关心了?还有,你一次又一次帮那小子,包括这次护送他离开海尼森,你还不承认喜欢他?”
“真的那么明显吗?”
诺薇卡的脸羞得像熟透的苹果一样红,他知道尤里安是一个含蓄的人,不会说得如此明白。而面对着心直口快的卡琳,她倒是真无话可说。
卡琳无奈的摊着双手说:“话说回来,你这丫头怎么就命犯煞星呢?奥斯汀跟你也算是青梅竹马吧,现在人家是少校了,长得也不差啊。诺薇卡,不要说我这个大嫂多嘴,我觉得你跟菲利克斯太不现实了。那小子是帝国国务尚书的儿子,又是皇帝最好的朋友,一生是注定要给皇帝卖命的,他真的会不顾皇帝的命令,把你放在第一位?”
“卡琳!”
尤里安皱起眉头,伸手捂住妻子的嘴巴,他只怕卡琳的直白伤到诺薇卡的心。
“没关系,哥哥。”
诺薇卡对他笑了笑,而尤里安看出,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的确,如果真要开战,在军队中立场最尴尬的人就是诺薇卡。一个代表着巴拉特军的女孩子,和代表帝国军的两个人交战,尽管不可能完全是直接交战,却都会对双方的精神造成极大的打击。他知道妹妹比一般的女孩要坚强许多,然而对于感情这样的事,她心中同样有着脆弱的一部分。
“明天你记得归队,可能要安排你的任务了。”
尤里安最后的话语非常简单,诺薇卡或许根本没有察觉,自己即将踏上新的路途。
“什么,要调我到阿姆西里去?”
次日早晨,诺薇卡刚刚回到舰队,便从佐霞那里听到了诧异的消息。
“中校,这是敏兹元帅的决定,您来到这里之前的五分钟,他刚对我说了这件事。元帅还说这次调您去阿姆西里,是担任当地的驻留武官,没有统合作战部的命令,不能回到海尼森。”
“我要去见哥哥。”
诺薇卡转身就要去统合作战部。
“请留步!”
佐霞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臂。
“元帅说您明天上午就必须出发,他不会见您了。”
“哥哥怎么可以这样?完全没有听过我的意见,就把我派到阿姆西里,他以前可不是这么过分的!”
“您不要激动,元帅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是那样爱护您,怎么可能会害您呢?”
诺薇卡沉默了一会儿。“佐霞,你不知道,哥哥他就是太爱护我了,才不想让我有压力。我大概知道他这次让我任驻留阿姆西里的武官,就是因为可能要和帝国打仗。他不想让我上阵,才故意把我调走,而我又不能不服从军令……”
“是啊,您也会说不能不服从军令,既然是元帅的好意,为什么不心领呢?”
“可是我走了,第五舰队的新兵怎么办?”
“元帅已经安排豪森上校暂时代理您训练新兵的职务了。所以,您去那边调整调整心情,或许真的比较好。”
诺薇卡无奈的垂下头来,对于哥哥的关心,她无法拒绝,只是对于尤里安和母亲,她感到很愧疚。明明是跟自己有关的事,却惹得母亲声望大跌,哥哥还用军令的方式来让她远离有形或无形的战场。此刻,她只能是带着矛盾的沉默。
当日下午,诺薇卡去了后勤部,向亚典波罗道别。亚典波罗今天的工作好像非常忙,似乎是莎洛特又在给他“压力”。听秘书说,部长和助理起码要等到两个多小时以后,才会忙完手头的工作。她只好在会客室里等,其实她知道,亚典波罗一定是故意不想出来。这位叔叔平时虽然好像是一个乐天派,但最受不了分别的场面,尤其是和她分别。
终于,亚典波罗从办公室里出来了。见到外面坐在椅子上快要睡着的诺薇卡,他不由得有些吃惊。这个女孩居然真的在外面等了两个多小时吗?他的心里刺痛着,早知道这样,他根本就不该对秘书说什么时间。
“叔叔,终于等到您了。”
诺薇卡从椅子上站起来,面带微笑的向他行了一个军礼。
“你……明天就要离开了吗?”
“是的,哥哥和妈妈我上午都已经见过了,下午是特来向您辞行。明天一早我就会去宇宙港乘坐飞船,前往阿姆西里。很久没有来看您,在后勤部工作还好吗?”
“算了吧,莎洛特没把我送进地狱,我就已经很庆幸了。我每天晚上做梦,都梦见那丫头给我当奴隶呢。”
亚典波罗笑了,或许说到莎洛特,他是最后一次向诺薇卡吐苦水。
“其实我来找您,并不是单向您告别。我知道叔叔是个喜欢自由的人,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可是,我真的很担心舰队,尤其是我带过的那些新兵……”
“你是要我有空替你照顾一下你的同志们吧?我答应你,只要后勤部的工作稍微轻松一点,一定过去舰队那边帮忙。”
“谢谢。”
“你不是说我很像你爸爸吗?爸爸帮助女儿,又来什么谢字?对了,这次你过去阿姆西里,准备带谁一起去?”
“本来想带佐霞去,可是她刚刚升任准尉,我不在的时候,新兵们几乎都听她的,她是新兵们的另一根支柱,不能离开海尼森。这次去阿姆西里,巴格达胥中将主动提出要陪我过去。”
“什么?他陪你过去?”
亚典波罗倒抽一口凉气。要知道在巴拉特舰队里,一旦有武官派到外地去,跟随而去的副手都是比那位武官军衔低的。而这一次诺薇卡被派往外地,巴格达胥作为中将,竟然主动提出要给中校做副手。
“这个巴格达胥真是爱和舰队的体制作对……”
“叔叔,我知道您和巴格达胥中将常常在意见上有点分歧,但是哥哥也同意了。巴格达胥中将这个人的确是不太合群,脾气又古怪,可我绝对信得过他。再说,他从一开始就拒绝了担任情报本部长。现在全舰队里数他最闲,陪我去那边也没有关系啊。”
“也只有你受得了他的臭脾气。”
“不说巴格达胥中将了,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您。我这次不能乘我的旗舰去那边,所以在我走了以后,请叔叔帮我打理一下旗舰好吗?”
“这个倒是没问题,不过你离开之前应该给旗舰留下名字吧。我好帮你把它的名称弄上去,等你回来以后,就可以正式使用了。”
就在此时,莎洛特也从办公室出来了。只见她一脸倦容,双眉紧蹙,好像在困倦中,又像在生气。诺薇卡还很少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不禁上前询问原由。
“你进来看看电视吧。”
莎洛特翻起白眼,拉着诺薇卡的手走进办公室。
电视里传来唱国歌《自由之旗,自由之民》的声音,在海尼森大广场上,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正在带头高歌,下面是数不清的群众齐唱。他一面亲自指挥节拍,一面在间奏的时候扯着嗓子大喊:“我们绝不向帝国屈服!战死沙场也不能做亡国奴!”
“是李德?”
诺薇卡一瞧见电视里的那个人,险些当场呕吐。她从心眼里鄙视这个人,然而,她也深深的知道,如今的局面已经不是从前了。李德虽然行为可耻,却并不是她痛恨的对象,让她寒心的是那个散播流言的人。
“诺薇卡,诺薇卡?”
“啊?”
莎洛特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黑发少女才由心事回到现实中。
“你在想什么?”
“哦,没有。莎洛特姐姐,请您以后也别刁难亚典波罗叔叔了,他最近好像都在做一些怪梦。我现在要走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做,再见了!”
“喂!”
莎洛特觉得莫名其妙,想叫住她问个明白,诺薇卡却已经向她和亚典波罗挥挥手,风一般的奔下了后勤部办公大楼的台阶……
黄昏时分,当星光等待闪耀前,树和花草都在静默。同样,充满着静谧和庄严的海尼森公墓园里,黑发少女捧着一束洁白的兰花,站在一座翻修过的墓前。谁也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有多久,当她稍微换了站立的姿势后,夜已经来临了。星辉慢慢浮现在蓝黑色的天际,那并不明亮的光,却似要穿透树的遮掩,照到泥土深处。
诺薇卡蹲下身子,将手里的兰花小心翼翼的放在父亲的墓碑前面。然后,她重新站了起来,调整了一下呼吸,接着微微闭上双眼。
“爸爸,很久没来看您,觉得寂寞吗?”
每一次来到墓园,这句话总是诺薇卡说出的第一句。
“明天上午我就要离开海尼森,去阿姆西里做驻留武官。也不知道这一走,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不在的日子里,只希望您可以安静的休息,不要再有人来打搅了……今天特地带了您最爱的加了白兰地的红茶,我们父女俩一起喝一杯,好吗?”
少女从提包里取出两个酒杯,将瓶子里泡好的红茶分别倒入其中。她端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将另一杯轻轻的洒在父亲的墓碑前。之后,她缓缓的走过去,坐到了墓碑旁边的石椅上。红茶洒落的瞬间,伴随着淡淡的、却很醉人的白兰地酒香,像是星光也悄悄的沉醉在了里面。
恍惚之间,诺薇卡听见有人在呼喊着她的名字。朦胧中,她看见有人向她慢慢的走来。这是一个黑发的中年男子,穿着杨舰队特有的军服,头戴黑色扁帽,帽子和黑发的下面,是一张让人看了觉得很悠闲的脸。那自信的微笑,那温柔的声音,让诺薇卡感到无比的暖意。
“爸爸?”
少女惊讶的奔上前去,紧紧的握住来人的手。
“诺薇卡,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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