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人获与隋唐演义





捆绑一下,天亮再走。

秦琼还未来皂角林的前一天晚上,这家店里来了个响马,割了客人的钱
包,店主张奇到潞州报案去了,还没有回来。秦琼来到店里,妇人在柜里面
同他打招呼,并叫手下的人帮他搬行李进客房,把马牵到槽头上了料,然后
点灯摆上了酒饭。

秦琼在客房中吃饭,忽听门外吵吵嚷嚷来了一群人。原来是张奇去报
案,蔡太守认为一般响马都与客店有来往,合伙作案,因此,蔡太守叫人把
张奇重打了十板,还让他和众多的捕盗人一起到皂角林捉拿割包的响马。秦
琼以为是又来了一群住店的,也不在意,也不理睬。

张奇进门以后,对妻子说:“响马得财漏网,太守把捉拿响马的任务压
在我身上,这简直如捕风捉月,让我上哪里去追寻呢?”张奇的妻子点头,
领着丈夫走进屋里。一起来的捕盗者也跟在后边,听他夫妻俩要说什么话。
张奇的妻子对丈夫说:“有一个来历不明的高大汉子,刚才来店里住下。”
众捕盗者听见以后。都一起走进屋里来说道:“娘子,你不要回避,我们都
是自己人,捉拿响马是大家的任务。”张奇的妻子说:“诸位不要高声,店
里是来了个来历不明的人。”众人问她说:“你怎么晓得他是来历不明的人
呢?”妇人说:“这个人浑身都是新衣服,铺盖齐整,随身携带兵器,骑着
一匹高头大马。说他是个武官吧,可是手下没有一个随从;说他是个客商吧,
可没有一个伙计。这样穿戴齐整的人,独自一个人投宿,肯定是个来历不明
的人。”众人说:“这话讲得有道理,我们先去看看他的马。”叫手下的人
掌着灯,到后院槽头去看马。大家一看,都觉得这不是潞州的马,像是外地
的马。其中有一个人问道;“这个人现在在哪个房间?”妇人用手指着说:
“就是这个房间。”


众捕盗者把堂前亮着的灯都吹灭了,只有秦琼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们
通过墙缝,往里窥视。这时秦琼已吃过餐饭,把房门拴上,打开铺盖准备睡
觉,只见褥子十分沉重,里面装有很多硬东西。秦琼觉得很奇怪,就把褥子
拆开了一个小口儿,把手伸进去,掏出里面的东西一看,原来是马蹄银,都
用铁锤砸扁了,好像砖头一样,堆了一桌子。秦琼又惊又喜,心中暗想:“怪
不得单雄信让我回山东,不要再当公差了。原来是给了我这么多厚赠。他肯
定是怕我推辞不要,暗藏在铺盖里边。单二哥真是个有心计的人啊!”秦琼
不知道每块到底有多重,只是把银子逐块拿在手里掂一掂,试一试。

秦琼的一举一动,众捕盗者看得清清楚楚。其中一个人小声说道:“是
真正的响马。如果是买货的客人,自己家里带来的本钱,是轻是重,自己还
不晓得吗?如果是卖货的客人,买主自有法码,交兑明白,从来没有不知道
数目的。他怎么拿到店里来,掂来掂去。这些银子难道不是打劫来的吗?毫
无疑问,定是响马。”

众捕盗者进行了周密的布置,有人先到后院把秦琼的马牵走藏了起来。
然后找来十几条绳索,在秦琼的房门外边拴起了软绊。安排好以后,店主张
奇自告奋勇说:“诸位老兄,你们不熟悉我家门户的出入口,我先进去引他
出来。”说完,一口气喝了两三碗热酒。那门闩日夜开关,天长日久,非常
滑溜,脚一踢就开了。张奇跳进屋里,上去就抢银子。秦琼以为是盗贼进来
抢劫,怒火冲天,动手就打。一掌过去,把张奇打得撞在墙上,脑浆喷出,
只听“哎呀”一声,气绝身亡。

众捕盗者在外边看见一齐呐喊:“响马拒捕伤人啦!”张奇妻子号啕痛
哭。秦琼在房间里着了忙,心想:“就是误伤人命,进城打官司,也得又拖
累好长时间。我又没有通报自己的姓名,丢下行李跑走算了。”秦琼抬腿就
往外跑。不料脚下密布软绊,把他绊倒在地。众捕盗者用挠钧把秦琼抓住,
五六根水火棍一起一落。秦琼伏在地上,用胳膊护着自己的脑袋。他咬紧牙
关,把拳头一攥,短棍都被折断。捕盗者又换了短兵器,铁鞭拐子、流星铁
尺、金刚箍、铁如意,劈里啪啦乱打一气。

秦琼被打得四肢受伤。捕盗者把秦琼的棉衣脱去,用绳索捆绑起来,取
出笔砚让秦琼写口供,承认自己是响马。秦琼辩解说:“诸位,我不是响马,
我是山东齐州府刘爷派的公差。去年八月间,到你府中投文,押解犯人,久
病住在此地。因朋友赠银还乡,不知为何诸位把我错认为是盗贼?”众人也
不听他的分辩,把地下的银子收拾起来,开列了赃物数目,把秦琼抬到马上。
张奇妻子找人写了状子,一同离了皂角林,前往潞州城去。

夜里三更的时候,一行人来到城门。捕盗者对守城门的人说:“我们从
皂角林拿住割钱包的响马,他拒捕又伤人命,请快速报告太爷。”守门人层
层传报给蔡刺史。蔡刺史立即吩咐巡逻官员打开城门,将响马押进府来,交
给法官斛斯宽审问。

斛斯宽从梦中被叫起,酒醉未醒,听捕盗人说捉住响马,获得赃银四百
多两,还有马匹器械,也觉得无疑是响马。大声喊道:“响马你叫什么名字,
是哪个地方的人?”秦琼忙回答说:“老爷,小的不是响马,是山东齐州府
派来出公差的秦琼。去年押解犯人来这里,因病在此延误了时间。”法官问:
“这银子是从哪里来的呢?”秦琼说:“是朋友赠送的。”法官又问:“你
为什么拒捕打死张奇呢?”秦琼说:“黄昏时候,在张奇店里投宿,忽然张
奇带领多人,抢入小的房间。小的以为是强盗,失手打去,他自己撞墙而死。”


法官又大声说道:“不要胡说。你现在把投文时,在哪家住店,有病时在谁
家休养,一一如实交代,等唤来证人再说。”秦琼只得报出了王小二、魏征、
单雄信等人。斛斯宽一一记下,然后叫人把赃物点明,把响马关起来,等天
亮拿来窝主再审。

第二天,斛斯宽让人叫来王小二、魏征、单雄信等人,反复证实,才确
认秦琼不是响马。张奇的死,虽然不是秦琼拒捕伤人,但与秦琼也有一定关
系。最后是秦琼免一死罪,发往河北幽州总管手下充军。单雄信恐怕秦琼路
途没伴,就用钱买通了府中捕盗手童环、金甲二人,让他们一路相伴。童环、
金甲当差领文,把秦琼扭锁着出了城门,松开刑具,一同到单雄信家里。秦
琼一再拜谢单雄信的救命之恩。单雄信又给秦琼换了一身衣服,收拾了盘费,
摆酒为秦琼饯行告别。临别时,单雄信取出一封书信嘱咐童环、金甲说:“秦
兄在山东、河南一带朋友很多,就是没有见过面的,一提他的名字,也少不
了接待。只是河北一带,没有朋友,恐怕途中举目无亲,拿上这封书信,到
了河北涿郡那里,有个顺义村,那里有一个豪杰,姓张名公谨,与我家有八
拜之交。你让他领你们进幽州,转告州府中相好的朋友,让他们优待秦兄。”
说完,秦琼、童环、金甲三人辞别雄信,一起上路了。

秦琼教军场显神威

秦琼由童环、金甲押解,跟着张公谨到幽州充军,正遇上幽州府总管罗
艺是秦琼的嫡亲姑夫,罗艺的夫人是秦琼的姑母,秦琼不但没有被责罚、棒
打,而且还拜谢认了亲。罗艺想安排秦琼在幽州府做官,但又怕官兵议论,
准备让秦琼在演武厅比试武艺,如果真是弓马娴熟,真有武艺,授予他官职,
别人也心服。秦琼一口答应,愿意按照姑夫安排前往教军场参加操演。

罗艺的儿子罗成,这时只有11 岁,但是他体力过人,骑马射箭样样都
行,经常领随从到郊外打猎射鸟。罗艺为官清正廉洁,恐怕公子惹事生非,
践踏百姓田苗,因此,告诫守门官不许放公子出帅府。公子听说表兄要去教
军场比武,要前去观看,守门官拦住,他只得回府到老母亲跟前,哭着让母
亲说话。老夫人因秦琼是自己的侄子,不知他武艺如何,要公子去看看,也
好回来给她说说,就同意了,并让四个管家跟着公子一同前去,保护公子,
还嘱咐不要让罗艺知道。公子见母亲同意,十分高兴,拿着一张花弓,带着
几十支软翎的竹箭,同四个管家一起出了帅府。一是看表兄比武,二是顺便
到荒郊野外,射些飞禽走兽玩玩。

秦琼随着罗艺带领的众官兵,一起来到城东的教军场。罗艺坐在帐中,
十万雄兵,画地为式,用兵之法,井井有条。帐前大小官将头目,全副武装,
各持锋利器械,排在左右两边。秦琼站在左排中观看。秦琼看到这种场面。
暗暗想:“我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姑夫五十多岁,显得格外神气,
他掌有生杀大权,一呼百应,大丈夫就应当像这样有志气。”

罗艺不太注意别人操练,只留心于秦琼。他见秦琼在左排站着观看,便
叫到跟前问道:“秦琼,你会什么武艺呢?”秦琼回答说:“我会用双锏。”
但秦琼的双锏已在潞州被官府收缴,罗艺只得命令家将说:“将我的银锏取
下来让秦琼试试。”

罗艺的这两条锏连金镶把子,一共重六十多斤,与秦琼的宝锏长短差不
多,只是比秦琼的双锏轻多了。秦琼从两个家将手里接过银锏,纵身一跳,
舞了起来。秦琼用过重锏的手,现在用罗公的这双轻锏觉得十分轻松。只见
他抡动那两条锏,就像银龙护体,玉蟒缠腰。罗艺在座上喝彩:“舞得好!”


站在两边的各个将官看到罗公喝彩,也跟着一齐喊:“好!好 1”

罗成在辕门外边,趴在管家肩背上,看见表兄的铜,舞得快时,连自己
的身子都看不见了,好像全身被一道月光罩住似的。可怕父亲知道,也不敢
高声喝彩,暗暗高兴地说:“就是好,就是好!”

秦琼舞完锏,罗艺又问道:“秦琼,你还会什么武艺?”秦琼说:“枪
也知道些。”罗公叫人把枪取上来。两边站着的将官为了讨好秦琼,拣最好
的枪,取上来让秦琼使用。枪杆有一二十斤重,用铁条牛筋缠绕,生漆漆过。
秦琼接在手中,把虎躯一锉,右手一迎,牛筋都进断了,一连使折了两把好
枪。秦琼说:“以往,小将用的都是浑铁枪。”罗艺点头说道:“真是将门
之子。”命令家将说:“快从枪架上把我的缠杆矛抬上来让秦琼舞一舞。”
那缠杆矛长一丈八尺,重一百二十斤。秦琼接在手中,打了一个转身,把枪
收将回来。罗公看秦琼枪法还差点,但他知道秦琼在齐州当差,不过是江湖
上行教的把势野战之法,没有接受过正式训练,能够舞动起来就不错,就称
赞了几句。众官兵见秦琼能舞动这么重的枪也很吃惊,也就随着罗公一起喝
彩。

舞完重枪,罗艺又问秦琼:“你会射箭吗?”秦琼随口答道:“会射箭。”
罗艺手下一千名官将,其中有三百名弓箭手,从弓箭手中挑选出了六十名骑
射官员,个个都是百发百中,如果射金刚腿枪杆,就算不会射的了。罗公知
道秦琼力气大,就把自己用的一张弓、九支箭,交给了秦琼。军政司将秦琼
的名字续上,上台问罗公:“老爷,众将射何物为奇呢?”罗公知道秦琼在
内,又不知道秦琼箭法到底如何,就说:“射枪杆吧。”这射枪杆是最容易
的,它不是阵上用的枪杆,而是在离射箭处一百八十步的地方,插上一根九
尺长的木头当枪杆。

木枪插好,军政司开始念名点将,这些弓箭手,平时练就了一身过硬的
本领,只见个个射去,无一箭虚发落地。秦琼心中有些着忙,心想开始自己
不应该答应说会射,也就罢了。可现在已经说出去了,也不好意思再收回。
秦琼平定了一下心理,抖了抖精神,暗暗鼓励自己绝不能丢人出丑。因为秦
琼的名字是续上的,所以在后面。

军政司点道:“秦琼准备射箭。”秦琼走上前去,满怀信心地说道:“请
将射枪杆是死物,不足为奇,我愿射天边不停翅的飞鸟。”罗艺答应让秦琼
射只飞鸟给大家看看。秦琼张弓搭箭,立在月台上,等候天边飞鸟。这时十
万雄兵,摇旗擂鼓的演操,哪有飞鸟敢下来。青天白日望得眼酸,看不见一
只鸟飞来。这时罗艺命令供给官取来两块生牛肉,挂在大旗杆上边。只见血
淋淋地挂在空中的两块牛肉来回飘荡,不一会儿,果然飞来几只山中叼鸡的
饿鹰,去叼那两块飘荡的牛肉。

这时,罗成在东辕门外,替表兄捏着一把汗,心想:“我这表兄,今日
定要出丑。雀鸟好射,唯有鹰射不得,常言道,尘不迷人眼,水不迷鱼眼,
草不迷鹰眼。鹰有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