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月魔情录
在场诸人无不震惊,唯有叶歆含笑以对。
卜思铭忍不住抢着问道:“皇上,您的意思是要让天下所有人都参加武道大会?”
明宗斜眼瞄着他,问道:“你觉得如何?”
卜思铭道:“臣以为万万不可,现在的制度已是最好的制度,若以前的制度是好的制度,为何一改再改?祖宗没有采用旧制,就是因为旧制有缺陷,此人说什么复古,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种小人一定要重惩,以儆效尤。”
明宗微笑以对,转头唤道:“叶爱卿,奏章是你写的,你来跟他说说。”
百官的眼睛都转而看着叶歆,成泓等兵部官员尤为惊讶,他们久在兵部,深知那些门派背后的势力有多大,单看朝中有七成官员支援门派所进的万言书就可见一斑,而叶歆此时胆敢奏此建议,可以说是胆大包天,不禁为叶歆的安危感到担心。
而卜思铭为首的一派却怒目相视,从皇上的态度看来,似乎与叶歆早有默契,因此恨不得吃了叶歆。
令卜思铭更加不安和愤怒的是,叶歆是自己的下属,居然绕过自己独自上奏,说不定叶歆是皇上安插在兵部的眼线,此时冷冷地看着叶歆又恨又怕。
明宗自然洞察一切,但面无表情,也没有说什么。
叶歆想不到皇帝这么快就叫他出来,还要他一个人对抗众多官员,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平心静气,镇定地走了出去。
叶歆面带微笑地侃侃而道:“卜大人所说固然有理,但下官想问一句,如果现在的制度是最好的,那些门派为什么还要上万言书,他们不也是想变吗?”
卜思铭怒道:“他们求变,是为了更好的将来。你的提议简直是愚不可及,我劝你还是赶快收回那愚蠢的提议,免得让人家笑话。”
叶歆并未动怒,仍是面带微笑反问:“大人是说这个建议是愚不可及?”
“当然,简直是狗屁不通,想出这个建议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叶歆面色一正,冷冷地道:“旧制始传于天岚圣皇,我朝亦尊为圣天皇帝,天岚朝与天龙朝一脉相承,皇族又血缘相通,卜大人如此说法,恐怕有大不敬之嫌。”
卜思铭大惊,自己一时口误,忘了忌讳,想不到竟被叶歆抓住了把柄,连忙跪倒,诚惶诚恐地道:“臣罪该万死。”
明宗轻轻一笑,道:“这次暂且记下,下次再犯,一并问罪。”
卜思铭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公鸡,气势全消,无法再辩,只好怏怏而退。
轩丘聿见叶歆占了上风,一句话就封住了卜思铭的嘴,自然不肯让他得逞,端起老脸,责问道:“叶大人,你无缘无故提议改回旧制,无非是为了哗众取宠,阿谀皇上,你这等小人,怎配为官?”
叶歆无惧地道:“如此说来,那些门派又该如何?且不论他们要些什么,但他们竟然以罢赛为名要挟皇上。千古以来,只有乱臣贼子才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皇上没有杀他们,已经算是皇恩浩荡。想不到朝中竟然有这么多官员帮着他们要挟皇上,方才居然还在朝堂之上公然说他们做的事合情合理,请问这是人臣之道吗?如果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都算合情合理,我宁愿罢官不做。”
明宗听得暗暗点头,百官见连皇上都点头,更不敢说什么,朝堂之中一阵寂静,此刻谁也不想被冠上大逆不道的罪名,却也想不出更好的说辞来辩解。
轩丘聿闻言大怒,道:“你……你……你这是恶言中伤!老夫为官五十余年,你想为老夫安上不忠的罪名,其心可诛,皇上是不会相信你的鬼话的。”
叶歆淡淡一笑道:“老尚书不必如此动怒,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孰清孰浊,皇上自有圣论,下官想说的是诸位的意见不妥而已。”
“老夫觉得并无不妥。”
叶歆环视四周,问道:“诸位,何者为武?武者,止戈也,平纷止争,除暴安良,保家卫国,这才是真正的武者,铁铮铮的英雄。而今的武者以武犯禁,聚众闹事,他们能这么做,无非是因为他们的武功比一般人高强而已,若是天下人都学他们恃强要挟,试问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大家没有想过吗?”
接着,他又转头紧盯着轩丘聿问道:“老尚书,您也算是习武之人,应该知道什么是武德,而您又是国家的柱石,他们闹事对天下有何影响,您不会不知道。我实在是感到痛心,也许有些人不知道其后果的严重性,但您不能不知,所以我恳请您不要再为朝廷带来灾难。”
轩丘聿冷哼了一声,正焦急地在脑中搜刮着说辞。
叶歆见他面有急色,知道他听不入耳,而轩丘聿是朝中重臣,若不能胜他,不但事情办不了,连自己的声望和官位也要赔进去,一定要击败轩丘聿才能压制住其他人,否则这七成官员一起与自己为敌,可不是件令人好受的事。
因而不等轩丘聿辩说,叶歆便连珠炮似的又道:“况且,如今的提议并不是要削去他们参赛的权力,而是让天下人共享百年盛事,免得百年盛事因为一小撮好事之徒而被搅乱,这又有什么不好?他们若是还存武道之心,就应该放弃自私自利的行为,与天下人共享此盛事。”
轩丘聿微微抽动了白眉,道:“叶大人,此等建议为何早不陈奏,这个时候陈奏,难免有挑唆之嫌。”
叶歆揶揄道:“朝中有轩丘大人这等能臣,岂需下官献丑,只是下官久等而不闻其声,只好冒然上言。”
叶歆此时左顾右盼,信口而答,挥洒之间神采照人,明宗大起爱才之心。
“你……我……”轩丘聿一时想不到说辞,连忙给白安国施了一个眼色,希望他帮忙辩说。
白安国略加思考,瞿然开目,眼中闪着厉芒,喝问道:“平民武功参差,若让他们参加比赛,岂不是有失体统?我堂堂大国的武学盛事,岂能像做小儿戏耍般。”
叶歆微微一笑,道:“白大人,你知道武道大会在百姓眼中是什么吗?那只是一次无聊的表演而已,有的甚至说连街上的流氓地痞打斗也比武道大会精采,就连参赛的武士也同样认为无聊,这种比赛有什么好看?办下去,只会损我天龙国威,让清月、铁凉笑话。至于平民水准参差,这事易办,当年天岚朝在各地府县设有预赛,只有达到一定标准的人才能参赛,我们可以引用旧例。如此一来,武学不但不会没落,反而会在民间广为宣扬,也能引发更多人的上进心。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学武不是为了门派,而是为了国家和他们自己。”
白安国又道:“但武道大会只有几天,根本没有时间做这么多事。”
叶歆忽问道:“白大人,你觉得这几日的天气如何?”
白安国不明白他的用意,随口应道:“有点热。”
叶歆轻轻一笑,道:“是啊!夏天到了,天气太热,皇上龙体欠安,大热天让皇上顶着太阳看比赛,恐怕对皇上的龙体有不良影响,还不如推迟到秋天,甚至明年春天,这样岂不更好?”
“这……这……这如何使得?一切都准备好了。”
叶歆假装无奈地道:“这有什么办法,那些门派不肯派人参赛,若天下武道大会只有十几个人参赛,这样更惹人笑话。”
明宗打断了他们的争辩,正色道:“叶爱卿的话,大家都听到了,朕觉得很好,武道大会就推迟至明年三月十五。兵部撰文通告全国,各州、府、县,年底之前按原天岚朝的标准举行资格考试,已抵京之武士留京参与京城的预试,由兵部统一安排吃住,费用从各门派的津贴中扣取。”
“臣等遵旨。”
反对的官员虽然个个愤愤不平,但既然皇上已经决定,便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他们只能怒恨地盯着叶歆,恨得咬牙切齿。几位重臣更起了杀心,琢磨着该如何教训叶歆。
叶歆感受到众多愤怒的目光正射向自己,心中感叹,想不到这么快就得罪了这么多官员,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自己千方百计低调为官,结果却变成这样,真是不胜唏嘘,唯今之计只能步步为营,加强自己的实力与之抗衡。
成泓、柳成风等人却微笑着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令叶歆感到自己虽然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
明宗轻咳了几声,道:“武道大会的事,就这么办吧!今天叫大家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朕老了,恐年命不远,皇太子之位空悬了十年,朕用了十年的时间来思考继任人,终于有了决定。”
明宗的每一句话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如果说武道大会之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涟漪,皇太子之位便是千尺巨浪,击得每一个人都摇摇摆摆,几乎站立不稳。
在场的官员没有一个不曾猜测过谁将是皇位的继承人,而诸皇子之间的斗争也早在暗中进行着,明争暗斗,愈演愈烈。
面对将要公开的答案,每一个人都紧张地冒出了晶莹的汗珠。
~第三章~
明宗顿了顿,喝了口茶,又道:“朕已写下传位诏书,放在一个隐密的地方。知道这诏书所在之处的人只有两个,只要朕一死,他们就会拿出来让你们看个清楚。这个宝位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依然没有听到继位人的名字,使百官都很失望,感觉又从高峰跌至低谷,不少人更小声的议论起来。
明宗的眼睛又扫向了叶歆,叶歆心中一紧,知道皇上恐怕又有要事吩咐。
“叶歆。”
“臣在。”听到明宗再次呼唤自己的名字,叶歆却显得比上次更紧张,这时叫自己出去必是有任务给自己,也一定与太子之位有关。
果然,明宗朝身边的太监徐公公招了招手,徐公公捧着圣旨,用尖尖的声音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叶歆忠公体能,通达干练,即日起,授‘詹事府’少詹事一职,总理詹事府一切事宜,钦此。”“谢主隆恩。”叶歆伏在地上有些激动,百般滋味在心头。
詹事府是辅佐太子的东宫属官,少詹事是詹事府的第二号人物,然而自前太子死后,詹事府便被废置了十年,没有一个官员,因此叶歆便成了詹事府最高的长官,可以算是独当一面。
这一个四品官,只能算是中等官阶,在众多的尚书大学士之中根本不起眼,但其重要性却不可小视,尤其在这个敏感的时刻,这个职位所代表的意义更加不同。同时,这个任命也标志着叶歆正式成为了皇帝的亲信,也是未来新君重要的支援者。
想到自己居然在半年内就成为了皇帝的亲信,叶歆实在感慨良多。
一方面是自己的努力,另一方面是自己实在太幸运,恰好在这个时间入朝为官,机会一起涌来。当然,伴随着机会而来的,还有危险和敌人。
每一派的势力都不敢轻易的动自己,然而每一派势力也都不会喜欢自己,因为太子的人选对百官来说仍是个谜,自己对任何一派稍有亲近,其他的势力便会群起而攻之。最大的难题在于自己不知道谁会是太子,每一个皇子都可能成为自己未来的主子,得罪了谁,都没有好处,如何在诸子中左右逢源便是最要紧的。
当百官还没有完全消化前一个消息之时,这个新的消息又在他们的精神上产生了冲击。
这种人事任命本不需要拿到朝堂上来当众宣读,只要吏部下文即可,而皇帝这种作法无疑是在告诉诸人,太子继位的准备很快就要开始。与此同时,叶歆也将会成为皇帝的先锋,在太子之位的战场与朝中诸多势力交锋,当然还有叶歆背后的苏家。
对于这个人事上的选择,没有人不为此惊讶──一个官场上的新人居然被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他是否有能力抵挡各派势力的围攻呢?
众人虽然见识过叶歆的才能,但仍是怀疑他是否能在众多的势力之中得以生存。
而皇上只任命了副职,却将“詹事”一职空悬,八成是想留给苏剑豪。为何此事不一并公布?皇帝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只为了叶歆背后的苏家吗?是否暗示了未来太子的人选?而那两个知道传位诏书收藏地点的人,又是谁呢?苏方志?屈从清?还是其他皇室成员呢?
皇帝今日的言辞之中,有颇多耐人寻味的地方,引发了众人的联想。但有一点众人都很清楚,从此之后,朝局再也没有平静的日子了,原本在暗处的斗争将会被抬到桌面,一场更激烈、牵连更广的皇位之争将会正式开始。
最高兴的自然是苏派的官员,虽然他们的人数不多,但他们确定前途将会是一片光明。
散朝之后,官员们成群结队的离开皇宫,向着自己的据点而去。此时谁也不会在乎被别人知道自己的取向,因为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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