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月魔情录





  红緂见她的眼神古怪,知道她被惊呆了,走上去拉着她的手含笑道:“姐姐,坐吧!”
  紫如呆呆地看着她问道:“夫人,你没事吧?”
  “没事。”红緂拉着她在身边坐了下来。
  叶歆微微一叹,朝着她道:“紫如,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以前不告诉你是不想把你卷进来,不过现在没办法,只好请你帮忙了。”
  “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事情是这样的……”叶歆看了红緂一眼,简略的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次,当然其中某些事并没有细说。
  紫如从一开始就如入梦中,直到故事说完,人已经完全呆住了,没想到叶歆的故事会是如此的离奇。
  再次说到这段往事,叶歆也是感慨万分,轻叹道:“往事如烟,不堪回首,幸好有了救人之法,我也松了一口气。”
  紫如回过神来,再次回味故事的余韵,不禁怆然泪下,看着叶歆道:“夫人一直都在笼子里吗?”
  叶歆点了点头伤感地道:“真委屈她了,两年了,她过的真苦。”
  紫如不解地问道:“大人,你为什么不现在就去见那位凝心姑娘,然后把夫人救出来?”
  叶歆无奈地道:“我也心急如焚,方法虽有,但没有试过,为了万全,不得不先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万一方法不成,我们还有退路,可恨高虎在这个时候出来闹事,我才耽误这么久。”
  紫如能理解他的苦衷,又明白了为何叶歆经常彻夜难眠,想起这段日子的勤劳和辛苦,越发敬重他,怜惜地劝道:“大人之苦,紫如终于明白了,不能为大人分忧,实在是紫如的不是。”
  叶歆笑道:“呵呵!你过谦了,若不是你的一曲仙音,这段日子就难过了。”
  红緂见两人如此亲密,心中猛地一跳,但看着叶歆清澈的眼神,跳动的心又平静了下来。
  紫如转头望了一眼身侧的红緂,眼神十分复杂,这位假夫人的痴情非常令她感动,但又觉得夺人丈夫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情,是对还是错,实在无法判定。
  红緂被她的目光一灼,微微地低下了头。
  紫如轻叹了一声,目光转向叶歆,问道:“大人,有事要我做吗?”
  叶歆点头道:“不错,如今消息传开,我不便出去,因此会一直留在院里,外面的事就交给你了,对外只说我伤心过度,一病不起。”
  “我明白怎么做。”
  “你以我的名义下令辖地卧牛城中举丧一个月,让夜寒大举发丧,在城东的草地上搭建一座大灵堂,让城中所有的百姓都去拜祭。”
  紫如点点头,知道他是要把假的当成真的来演,城中的十几万人一起拜祭亡灵,必是轰动一时的大新闻,定然会传到京中,也会成为“叶夫人”已死的旁证。
  “再以我的名义召唤辖地内所有的官员都来拜祭,包括高虎、姚跋等六位将军,不来的人以大不敬之罪处置,高虎他不敢不来,来了就能对付他。”
  紫如恍然大悟,难怪当日叶歆说有办法,却没有明言,原来是要藉此事引他前来,想到他竟能将一件事情利用到如此地步,不由她不佩服。
  红逖兄妹不约而同的对望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惊叹之色。
  悬河城将军府的廊檐下,一个瘦削的中年人正拿着一封文书快步走着,经过三间房间后,前面的一间房子有灯光射出。
  中年人走势不停,一直走入房间,躬身禀道:“将军,卧牛城来信了。”
  桌案后,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正拿着一把小匕首玩弄着,此人正是悬河将军高虎,听到声音后抬头瞟了一眼,不经意地问道:“南伏,怎么一脸担心?出了什么大事吗?”
  “孝仁公主遇刺。”被中年汉子称为南伏的是高虎的亲信幕僚。
  “孝仁公主?好熟的名字啊!”高虎一时想不起来这个名字,虽然有些惊讶,但脸上并没有紧张之色。
  “将军,孝仁公主就是叶歆的妻子。”
  “什么?”高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皆是震惊之色,催问道:“她怎么会遇刺呢?不会有诈吧?”
  “将军,这种事谁敢说谎?消息是从平安州传来的,这几天城中隐隐有人在谈论此事,我也没放在心上,这份是刚刚收到的,由西北安抚使衙门送来的文书,叶歆下令辖地之内举丧一个月,来使说卧牛城尽是白衣白幡,铺天盖地,而叶歆在城东设了灵堂,等着众人去拜祭。”
  高虎满脸惊异地呆站了一阵,嘴里嘀咕道:“孝仁公主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会遇刺呢?”
  “将军,您忘了吗?叶歆可是得罪了全天下的武人,据说他们为了报复叶歆才杀了他的妻子。”
  “武人,原来是他们,想不到啊!这些人还真够狠的,连公主都敢杀,看来都是亡命之徒,叶歆这是自讨苦吃。”高虎说着竟然笑了起来。
  南伏笑道:“没有了公主,他这个驸马算是有名无实了。”
  “他的成功并不是靠公主,而是他自己,我做为皇上的眼线监视银州西部,本以为西北安抚使这个位子应该是我的,没想到皇上竟然派他前来。我已经为皇上在悬河守了十五年,可还是一个领兵的武夫,这也就罢了,这个叶歆年纪轻轻竟然骑到我的头上,这是我无法容忍的。”
  高虎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妒忌之火,灼的南伏一阵心寒。
  高虎拿着匕首又摆弄了起来,边玩边幸灾乐祸地道:“听说此人有个天下第一情痴之名,这回死了老婆,嘿嘿!他不会殉情吧?哈哈!要是如此倒也不错。”
  南伏见他居然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完全不像他一贯的沉稳作风,不由地感到惊讶,但转眼一想又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在这个位置上坐的太久了,一直得不到升迁,如今又被一个青年压在下面,心中的那种妒意再难压抑了。
  苦笑了一声,他又道:“将军,您别太高兴了,我们的麻烦来了。”
  “麻烦?”高虎侧目盯着他问道:“为什么?”
  南伏指着手上的文书道:“叶歆下令所有官员都要到卧牛城拜祭。”
  “去卧牛城?”高虎的眼睛立时瞪大,嚷道:“他居然下这种命令?”
  南伏无奈地道:“叶歆是皇亲,又是地方大员,此举符合礼制,就算是皇上听了也一定会赞同,将军只有服从,没办法拒绝。”
  高虎被“服从”这两个字激怒了,一脸不悦地站了起来,骂道:“该死的叶歆,居然指喝我向他老婆下跪拜祭,可恶!”
  “将军,我们的打算只怕要落空了。”
  “我们辛辛苦苦地摆下了苦肉计,好不容易引他上了钩,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死老婆,白白的让他逃出了我们的圈套。”高虎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愤恨地道:“我的奏章想必也快到京城了,有三皇子相助,一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南伏摇头道:“将军,还是先想想如何面对此次危机吧!此去卧牛城只怕危险极大,要三思啊!”
  高虎的脸十分阴沉,沉声道:“为公主举丧是大事,不去岂不是自讨苦吃,大不敬之罪是灭三族的大罪,我若不去正好给了叶歆一个机会。但我若是去了,叶歆那小子只怕会对付我。”
  “听说他与妻子恩爱非常,现在恐怕也无法理事了吧?将军不如称病不出,这样岂不是可以避开危险?”
  高虎摇头道:“不行,无论如何推托,他若是以此治罪,我也无可奈何,该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可是去了就会落入他的掌握,情况不妙啊!”
  高虎低着头苦思了半天,眼中忽然精光大露,冷笑道:“我一定去,不过不能一个人去。”
  又下雪了,鹅毛般的大雪从阴沉的天空中飘飘而下,卧牛城本已是尽是白衣白幡,加上满天的飞雪,更显出一阵凄凉意味。
  圆舒轩中,叶歆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院中傲雪的寒梅,心中默默地念道:“柔儿,原谅我的安排,我心中的叶夫人是永远也不会死的,处理完这些事后,我就会去救你。”
  “大人,在想夫人吗?”
  叶歆猛地抬头,发现紫如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正凝视着自己,含笑道:“我的反应似乎迟钝了许多。”
  紫如嫣然道:“大人想夫人的时候总是这么入神。”
  叶歆笑了笑问道:“有什么事吗?”
  紫如脸色变得有些凝重,道:“高虎出城了。”
  叶歆早就料到如此,笑道:“嗯!他不敢不来。”
  “可他带了四万大军。”
  叶歆沉默,低头想了一阵,点头道:“他的决定没错,只有这样他才敢来。”
  紫如担心道:“他不会是想对大人不利吧?”
  叶歆轻笑道:“就算他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否则他的名声会一落千丈,皇上也不会放过他。”
  “可是这四万大军一到,便会引起城中不安,若是其他将军看到大人任由他陈兵示威而毫无动作,只怕会看不起大人,后果可大可小。”
  “说的不错,是不能任由他随意在卧牛城外驻扎大军。”他沉吟了片刻道:“四万大军仓促行军,必然没有白衣白甲,你发一道手谕给他,让他为大军准备白衣白甲,而大军先驻扎在悬河府内,等待白衣白甲齐备才许进入卧牛城。”
  “可他若是随同大军一同等待怎么办?”
  “无妨,祭灵大典定于十二月三日,到时候我会亲自去送一套白衣给他。”
  紫如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默然退出了院子。
  叶歆如此铺张的举动果然引起了四方的注意,当消息传到京城之时,百官为之震惊,尤其是张全,一个公主在他的手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劫出京城,身为京城防务的九门提督,他难辞其咎,因而带着歉意来到皇帝面前请罪。
  明宗的身子更差了,而且小病不断,只能用药支撑着。看着跪在面前的张全,他那骨瘦如柴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道:“朕的京城居然会有这种事情,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你身为九门提督,责任难脱,给你三个月时间,务必查出凶手,朕不想让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同时也要还叶爱卿一个公道。”
  “是,臣自当竭尽全力彻查此案。”
  “去吧!”
  “臣告退。”
  望着张全的背影,明宗陷入了沉思之中,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过了半晌,他朝着身边的太监微微招了招手,吩咐道:“宣少詹事丁才进宫。” 
 
 
 
  
 ~第八章~
 
  眠月四百一十九年十二月三日,一场名传千古的大骗局在卧牛城中上演了,夜寒等人都被蒙在鼓里,丝毫没有怀疑其中的假象,全当是真事来做,因而办的极尽奢华,更被誉为千古葬礼的典范。
  天明时分,吉时已到,全城十万百姓都披麻戴孝,守在大道两侧,由于是叶歆免去了兵税,使得城中百姓的收入增加,生活也大有改善,因而大部份人都是心甘情愿来拜祭。
  送灵的队伍从叶府出发,最前面是五百铁骑兵,皆穿白盔白甲,腰配白穗弯刀,连马鞍都是白的。铁骑兵之后,八名素衣大汉抬着一座巨大的铭旌,上面书着“天龙朝孝仁公主之灵”。
  铭旌之后是五百哭灵的童男童女,皆放声大哭,哭声震天,响彻全城。
  叶歆骑着一匹白马位于送殡的队伍之中,眉头深锁,满面哀容。
  官客送殡的有屈复清的次子平襄伯屈华远,新郑侯成凡,昌州总督岳丞义,黄阳将军吕立,昭武将军张信之,明安将军唐鼎生,云麾将军端木青云,悬河将军高虎,圣武将军姚跋,神武将军刘翎,平安州布政使张万举,银州按察使广林柏鸿,以及叶歆辖下府县大小官员。
  路旁彩棚高搭,和音奏乐,各有路祭,百姓们见了都跪地相送。
  送殡队伍浩浩荡荡出了东门,走了大约半里地,前方的雪地上早已搭起了一座灵堂,全是由巨大的白色帐蓬连结而成,方圆数百丈,就连地上也是铺着洁白的羊毛绒毡,巍然可观。
  随行的官员都不禁为之咋舌,就连像姚跋、刘翎这两个富甲天下的人也为之惊叹,没想到一个丧礼都可办成如此,心中大动,觉得这种排场最适合他们的身分和财富。
  “姚兄,想不到一个灵堂居然有这种排场,我算是见识过了。”
  “论理我们也能办到,可我们却想不出这种点子,真亏他能想到。”
  “要是能像这样风光大葬,人生就无憾了。”
  看着两位同僚一脸羡慕之色,高虎冷笑着插嘴道:“两位老弟,你们躲在沙漠里,对这里的情况不了解,咱们这位叶大人可与众不同,野心大的很,你们还是小心点,免得触怒了他,惹火烧身。”
  姚跋丝毫不放在心上,满不在乎地道:“我们可不是看他的面子才来到这里,一个三品官,没什么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