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月魔情录
峰便把自己听到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次。
叶歆一边听一边暗中琢磨,听到最后,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因为引兵来撤的事情,我正考虑如何才能处理苏家引兵来撤的后果,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到了。”
“河帮进京,你何不趁机离去?”
“不!”叶歆摇了摇头,含笑道:“京中之事我已有打算,此时正是大展鸿图之机,怎能轻易放弃!嗯,过两天我就该行动了,一定要赶在苏剑豪北去恭城之前定好一切安排。”
峰和扎猛对视了一眼,叶歆的胆识着实让他们感到钦佩不已。
寒暄了片刻,峰告辞离去,叶歆回到自己的屋子。
凝心正靠墙而坐,见他进来,嫣然一笑,继续闭目修炼。这几个月受伤势所累,道力全部损失,如今只能一步步恢复,幸好她的修炼素来刻苦,而且领悟力高,所以对她而言,恢复道力只是时间的问题。
叶歆没有打扰她,走到她身边坐下,继续自己的修炼。比起凝心,他所要面对的难度何止千倍,在原有道力无法应用的情况下,另辟新径便是唯一的办法,虽然已经找到办法刺激道力的增长,但面对一种似道而非道的力量,要想从容掌握再加以运用,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他此时已别无选择,若想在乱世中生存,力量便是法则,何况还有亲人需要他保护。
三日之后,初夜时分,华灯初上,夜色蒙蒙眬眬,天龙皇朝的皇都显的有些苍凉,虽说这里仍然可以称为天下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但与往夕的繁华似锦相比,差距甚远。至少在叶歆的眼中,这座城市已经没有了往日傲视天下的豪情。
徘徊在街上,身边的行人走的很快,表情都很平静,并没有因为天下进入战国时代而感到惊慌,对他们而言,能活下去也许就是最好的结果,其他的事情只不过是多余的收益。
叶歆一个人来到了位于京城东北的詹府,这里是新任户部侍郎詹俊的府第。叶歆之所以会在京城的众多官员中选中他,是因为詹俊原本不是京官,而是东平州的布政司,虽是三皇子的旧臣,但并不常露面。叶歆虽然与他素未谋面,但也知道此人不是做官的材料,平生酒色财气一样不沾,最喜欢画画,下了朝就回家画画,所以在官场上二十几年倒也混的平平安安,这次能一下跳到二品大官,全是因为兵变之后杀的人太多,所以他就顺势跳了上来。
听说叶歆要去拜访詹俊,峰和扎猛都很紧张。然而叶歆知道詹俊是最好的选择,只有这种有一定地位而又素不相识的人,才能在帮他隐瞒身份的同时又能发挥作用。
宅子不大,不过是两进的宅子带着一个小花园,门口也没甚么摆设,比起京城里那些大官差了不只一筹。
“笃!笃!笃!”叶歆敲响了大门。
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缝,一个仆人探头看了看,见到叶歆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袍,连着帽子,头上还裹着一个头巾,把脸罩了一大半,再加上头发披前,若不留意,连眼睛都看不到,打心眼里不太喜欢他。
“要饭吗?这里没有,去别家吧!”
叶歆摘下帽子,露出了一张蜡黄的脸,然后又戴上帽子,淡淡地道:“我是你们大人请来的。”
“我们大人请你?”另一个仆人见到他那张黄色的脸,丝毫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叶歆早有准备,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随手递给其中一名仆人,冷冷地道:“我是河帮的人,这信交给你们大人。”
接信的仆人拿着薄薄的信封愣住了,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人竟然有河帮的背景,一时间不知所措。
旁边的仆人再次打量了叶歆几眼,然后拉着拿信的仆人小声道:“你还是进去一趟吧!说不定还真是老爷请来的客人。”
拿信的仆人也不敢怠慢,转身推开小门就往里头走去。
叶歆背着手站在阶梯前等待。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报信的仆人风风火火地赶了出来,头上也冒出了几颗汗珠,脸上早就没有了之前的傲慢,陪着笑脸走到叶歆的面前点头哈腰,恭敬地道:“大爷,我们家老爷请您外厅说话,您跟小的来。”
叶歆整了整帽子,然后慢步踏上台阶。仆人被他的气势唬住了,越发尊敬,小步赶在他的左方,一边引路,一边陪笑,亲切之极。
叶歆见惯了这些下人的嘴脸,所以毫无所动,慢慢地走在詹府之中,既不欣赏府内的环境,又没有说话,整个人显得很沉。
绕过一段段的走廊,他被引入了一间小厅,厅虽然不大,但极为雅致,与言德谦清流领袖的身份极为相配,虽说因为承明皇帝杀了兄弟,连带他的清誉也受到影响,但在仕人之中,他的威望依然很高。
叶歆跨入门槛,整了整帽子,扫了一眼后发现厅中无人,知道詹俊自恃身份,不愿等客。
仆人陪笑道:“您先坐着,我给您上茶,老爷还有点事,一会儿就来。”
叶歆点点头,默默地在中间的酸枝木桌旁坐了下来,一句话也不发。仆人见他古怪,也不敢相问,哈了哈腰,慢慢地退出了小厅。
等了约一盏茶的时间,门外才再次响起脚步声,叶歆转头望了一眼,起身相迎。
不多时便见詹俊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走入小厅,实足一副老学究的样子,身上一袭文人长褂,腰里系着银丝束腰,头上戴着文士冠,走路也边走边晃。
詹俊打量了叶歆一眼,被他奇怪的装束吸引,不由地一愣,眼神中也露出了怀疑之色,似乎在为叶歆掩着面部而感到诧异。
叶歆自然心如明镜,抬手挪了挪帽子,露出黄脸,歉然道:“请恕在下有病在身,面色难看,所以戴了帽子,詹公切勿见怪。”
“坐吧!”詹俊见了他的脸色,怀疑尽释。
叶歆含笑走到挂在墙上的一幅水墨山水画前细细地看了一阵,点头含笑道:“久闻詹公的画技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虽然不懂画技,却也能看出此画气势磅礴,非一般的凡品可比。”
詹俊听得眉开眼笑,心中十分舒服。他在京中待了几个月,又顾着画画,熟人不多,与朝中的官员来往也不多,没想到河帮的人竟然找上门来,心中正纳闷。此时见叶歆谈吐有致,言语淡雅,没有文人的傲气,便略微改观。
詹俊在女婢的搀扶下坐在酸枝椅上,然后从丫鬟的手里接下茶碗,掀开碗盖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小心翼翼呷了一口,之后闭上眼睛,过了半晌才点头道:“好茶,不错!”
叶歆静静地看着他,不焦不躁,一脸泰然自若的样子,心中更是安稳。
“你叫甚么名字?”
“在下姓辛,自号辛未居士。”
~第二章~
詹俊听了居士两字,微微一愣,眼珠上下移动,再次打量叶歆,好奇地问道:“河帮中怎么会有你这号人物?”
“河帮中自然没有我这号人物。”叶歆微微一笑。
“可这信……”詹俊听的有些头晕,拿起桌面上的信封竟有些不知所措。
叶歆拱了拱手,含笑道:“在下与河帮帮主有些交情,想找个地方做个幕客,听闻朝中这些大官都在找幕客,所以托河帮魏帮主给我写了一封推荐信。”
詹俊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是来做幕客,再次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诧异地问道:“河帮帮主又不认识我,怎么会把你推荐到我这里来呢?”
“听说大人画画一绝,在下觉得大人在这种乱世尚能有此胸怀,实在是不可多得。纵观京中的官员,唯有大人才是在下心中的明公,故此登门求见。”叶歆站起来长身一揖。
一番话说的詹俊十分受用,对叶歆颇有好感。他一生都很平安,没有遇到甚么大风大浪,也没有人害他,除了文人的高傲之外,待人倒也平和,此时见叶歆意态诚恳,倒也有了收纳之心,拿起书信问道:“如今皇上正想招抚河帮,你到我这里来岂不是失了良机?”
“大人此言差矣!河帮是河帮的事,皇上招抚是为了打仗,而我手无缚鸡之力,还是这里适合我,我愿助大人成为一代名臣。”
詹俊越听越舒服,点头笑道:“我见你谈吐不俗,倒有些真才实学。我初来京城,有些事不太熟悉,所以想请几位幕客到府上谈天说地,画画写字,既然你不嫌弃,就留下来做幕客吧!”
叶歆又揖了一揖,含笑道:“多谢大人,大人儒雅高致,与众不同,能在大人手下做事,实在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坐吧!”詹俊笑了笑,拿起折扇扇了两下,问道:“居士如今住在何处?”
“住在朋友家中,正打算找个地方。”
“不如搬到府里来吧!”一旦答应请叶歆做幕客,詹俊便把他当成自己人,颇为热情。
叶歆见他如此,倒也有些意外,觉得詹俊为人温和,处事软弱,只要手段高明,就能从容控制,因而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正确。
他正想回答,一名青年男子突然走了进来,一身八品的蓝色官袍,头上扎髻,腰系黄带,长的也算眉清目秀,又受其父的影响,身上有著一种淡淡的文人气质,同时又洋溢著青年人应有的朝气,如时下的青年没有两样。
“父亲!”男子发现叶歆在座,猛的一愣,转头打量了叶歆一眼,诧异地问道:“他是何人?”
詹俊指著叶歆含笑道:“他姓辛,自号辛未居士,是我聘来的幕客……居士,这是小儿詹杼。”
“参见少公子。”叶歆微微欠了欠身,用眼角打量詹杼。
“原来是幕客!”詹杼早知道父亲要聘请幕客,所以并不感到诧异,温雅地还了一礼,然后上下打量著叶歆,见他脸色蜡黄,还有一种淡淡的苦色,似乎有病在身。
叶歆见他的眼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微微一笑,道:“少公子莫怪,我身染怪病,虽不致死,但脸色很难看,若不是大人宽厚仁德,我也不会把帽子摘下来。”
詹杼点点头,走到了詹俊的身边坐下,问道:“父亲,他是来陪您画画的吗?”
詹俊含笑道:“我刚想问,你就来了。”
詹杼转头问道:“父亲酷爱画画,不知道居士的画技如何?”
“在下只会看,不会画。大人如今身为二品大员,在下是来帮大人做事的。”
“父亲只会做画,不会做官,还真要有人帮忙。”詹杼笑著调侃了父亲一句。
詹俊不以为意,只是朝著儿子笑了笑。
“少公子神清俊朗,绝非池中之物,大人有福了!”叶歆倒不是吹捧,若单论这对父子,詹杼的前途比詹俊要好许多,走的道路也不一样。
詹杼嘿嘿一笑,道:“居士不是吹捧我吧!”
“难道我说错了吗?若是如此,我甘愿受罚!”
詹氏父子哈哈一笑,越发喜欢这个其貌不扬却谈吐不俗的幕客。
叶歆更是放松,论及在官场上的作为,他比詹俊二十多年官历所得到的经历还要多,见过的大场面更多,所以在两人面前没有丝毫的怯场,谈笑风生,既俗且雅,使的厅中笑声不绝。
“少公子如今在仕还是在学?”
“杼儿如今在鸿胪寺任从八品典簿。”
叶歆一直留意著詹杼,见说到官位时,他的眼神有一丝窘态,知道他嫌官位太小,故意调侃道:“实在可惜,少公子才气纵横,英武不凡,只任从八品实在是大材小用。”
一句话说到詹杼心里去了,不禁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对叶歆的感觉更为亲切,叹了一声,苦笑道:“如今朝中不是苏派,就是皇上旧臣,我们父子虽然也算是皇上的旧臣,但兵变之中没有太大的功效,能得个八品小官也算不错了。”
詹俊看了看儿子,做为父亲,他也希望儿子能功成名就,然而自己不善经营,虽然一路升迁,但他自认不是个做官的材料,也帮不了儿子,心中多少有些愧疚,此时见叶歆提起官场仕途,便朝叶歆拱手,诚恳地道:“我如今官至侍郎已经满足了,居士谈吐不凡,日后还望多多帮助小儿,虽不望他有入阁之日,也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一路升迁。”
叶歆欠了欠身,含笑道:“这是自然,我既然投入门下,少公子的前程当然也是我的前程,我岂能不肝脑涂地而报之?东翁放心,我自当找个机会帮少公子立功升迁。”
“居士能有此心,我心甚慰。”
詹杼忽然站了起来,含笑道:“居士,到我书房坐一坐吧!父亲画画的时间到了。”
“好!”叶歆向詹俊拱了拱手,然后随詹杼离开了屋子。
刚出院子,詹杼冷不防地问了一句:“居士来此不会是别有用心吧?”言语似是调侃,又似认真。
叶歆的心里陡然一惊,然而久历官场的他不知遇过多少风浪,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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