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玉珍珠令
“二位兄台,请坐下来再说吧。”
万人俊、许家骅没有作声,果然依言在草地上盘膝坐下。
祝靖故意在两人对面品字形坐下,心想:“这回你在我身后该也躲藏不住了。”心
念方动,只听那声音依然在耳边说道:“好哇,你娃儿这是故意和我老人家为难。”他
人居然仍在身后。
祝靖心头愈感震惊:“这人就在我身后,对面两人怎么会视若无睹?莫非是隐形
人?”
只听那声音又道:“你叫姓许的娃儿开始说吧!”
祝靖目光一指,朝许家骅道:“许兄可以说了。”
许家骅目射凶光,恶狠狠瞪了万人俊一眼,说道:“那是半个月前的晚上,不过初
更时分,我二叔振声无意中发现山下有十数条人影,朝山上飞奔而来,迅即禀报家父,
一面要大家小心戒备,并由二叔和兄弟率同几名庄丁,隐身庄前,看看来的是哪一路人
物……”
他微微吸了口气,继续道:“那天正好是十四,月色甚是明亮,兄弟和二叔,堪堪
在庄外伏好身子,那十几条人影,已经赶到庄前。
只见为首一人,红脸黑髯,身材高大,穿着一件青葛长衫,手提一把松纹黄穗长剑。
二叔一见此人,口中不觉咦了一声,立即纵身跃出,迎了上去,口中说道:“万盟主侠
驾贲临,兄弟许振声迎逐来迟,还请怨罪。”兄弟听二叔口气,来人竟是昔年当过第二
届武林盟主的托塔天王万镇岳,也就跟着二叔身后走了过去……”
万人俊没待他说完,冷笑道:“这就不对了,先父早在一年前业已去世,哪会人死
一年之后,再在石门出现?”
许家骅怒声道:“我说的是真真实实的事,难道还是捏造的不成?”
只听那声音道:“你要姓万的娃儿莫要插嘴,先听姓许的娃儿说完了再说。”
祝靖乃道:“二位莫要争执,兄弟方才说的蹊跷,就在于此,万兄请暂忍耐,且听
许兄说完了再说不迟。”
许家骅续道:“万镇岳含首答礼,问道:‘许二兄好说,令大兄在家么?’二叔连
连点点头道:‘在,在。’一面向兄弟吩咐道:‘家晔,你去禀报你爹,说黄山万盟主
来了。’兄弟应声还没出口,万镇岳突然沉声道:‘不用了。’话声未落,就拔剑向二
叔刺了过去,二叔在全然无备之下,被他一剑刺死……”
祝靖道:“那时许兄就站在令叔身后,有没有出手?”
许家骅道:“二叔吩咐兄弟时,兄弟已经跨上一步,就站在二叔右侧,但万镇岳出
剑实在太快了,二来这一突然的变故,也太出人意料,兄弟除了听到锵然长剑出鞘之声,
和眼前电光一闪,二叔已经倒卧血泊之中。心头不禁大惊,抬目朝万镇岳望去,只听老
贼沉声笑道:‘老夫饶你不死,替许家留个后代吧!’挥手一掌,朝兄弟拍来……”
祝靖道:“许兄没有还手,就受了伤?”
许家骅切齿道:“老贼使的不知什么怪异手法,兄弟只觉心头一震,就摔出三数丈
外”一跤跌坐地上,除了心头明白,全身功力若废,眼睁睁地看着老贼率领十几个面蒙
黑布的贼人,冲入庄去。庄中顿时人声鼎拂,传出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可怜寒家二十
人口,就在贼人突袭之下,全数罹难,家父家母俱都中剑而死……
只听那声音道:“你要他仔细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吗?”
祝靖依言问道:“许兄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许家骅想了想道:“没有了,贼人手脚做得十分干净,许家二十八口,除了家父母
身有剑伤,死在万老贼剑下,其余的人,伤口各有不同,足见来人使用的兵刃,十分驳
杂,有的似是死在暗器之下,但却找不到一件暗器,也没有遗留住何证据。”说到这里,
满眶热泪簌簌而下,朝指着万人俊切齿道:“这血海深仇,就要你来偿还。”
祝靖怕两人又起争执,连忙拦着劝道:“许兄暂请梢安,也请听听万兄述说。”一
面回头朝万人俊道:“现在该万兄说了。”
万人俊道:“那是去年暮春,家父外出访友,大概半个月之后,由我义叔护送回来,
说是中了人家暗算,回到家中,不能说话,终于不治而死。”
只听那声音道:“你问他托塔天王是中了什么人的暗算,伤在何处?”
祝靖问道:“不知令尊是中了什么人的暗算,伤在何处?”
万人俊道:“先父回到家中,已口不能言,据义叔说,先父是什一处山中遭人暗算。
他老人家负仿之后,因自知伤势极重,无法赶回家中,就奔到金家寨义叔家里,只说出
中的是‘无形掌’七日之内必死,要义叔多多照顾寒家……”
祝靖问道:“万兄说的这位义叔是谁?”
万人俊道:“义叔姓戚,讳承昌,原是寒家世谊,义叔从小就认先祖作干爹,中年
曾作过一任员外郎,早已在家纳福。”
只听那声音似乎有些不耐,催道:“你叫他快说,我老人家还有事要去办呢。”
祝靖道:“府上遭到袭击,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万人俊道:“是十六日晚上。”
许家骅插嘴冷笑道:“寒家是十四日晚上遭到贼入屠杀,先父已身故两天,如何还
能率众夜袭黄山你们世家?”
万人俊没有理他,继续说道:“自从先父去世之后,家母悲伤成疾,卧病不起。那
晚也差不多是初更方过,兄弟从家母房中回到书房,就听到前院传来大声叱喝和兵刃击
撞之声。等兄弟赶到前院,只见十数名黑衣蒙面人到处追杀无辜,庄中家丁,已有不少
横尸血泊之中,那些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出手十分毒辣。六叔雷公万六材正在和为首
一个使长剑的黑须老者拼博之中,兄弟只听六叔急怒之下,厉声喝道:‘许振寰,黄山
世家和你们六合门何怨何仇?你居然不顾江湖道义,率众夜袭,赶尽杀绝……,兄弟才
知那使长剑的黑须老贼,就是六合剑许振寰……’”许家骅冷嘿道:“真是活见鬼了。”
只听那声音道:“你问他,就只有六合剑许振寰一人没有蒙而么?”
祝靖依言问道:“万兄看清楚了,那些黑衣人中,只有六合剑一个人没有蒙面么?”
万人俊道:“正是。”
那声音道:“叫他说下去。”
祝靖道:“后来呢?”
万人俊道:“当时兄弟看得大怒,正待拼剑,旁听有人喝了声:
‘躺下。’兄弟只觉脑后被人击中一拿,当场昏了过去。等到兄弟醒来,天色已经
大亮,贼人也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但奇怪的是兄弟昏死了大半夜,醒来之后,竟然丝毫
没有负伤。兄弟至今还想不明白,那一掌何以只击昏兄弟,而不把兄弟杀了?但当时庄
上到处都是敝庄惨遭屠杀的死尸,惨不忍睹,兄弟急急奔到家母房中,两个伺候家母的
使女俱已中了毒药暗器而死,家母……”他说到这里,不禁泪如雨下,接着道:“她老
人家也直挺挺死在床上,主肩渗出黑血,分明也是中了贼人暗算,只是找不到一枚暗器,
后来……兄弟发现家母右手,紧握一枚暗器。”
许家骅忍不住道:“六合门从不便用暗器,只不知那是什么暗器。”
万人俊道:“一颗只有茴香大小,色呈乌黑的星状之物。”
他说到这里,祝靖耳边那声音道:“问他有没有带来,给我老人家瞧瞧。”
祝靖道:“不知那暗器万兄可曾带在身上?”
万人俊道:“就在兄弟身上。”
祝靖道:“万兄可否取出来给小弟看看?”
万人俊道:“自然可以,”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小青布包。就在此时,突然有一
条人影,疾如鹰隼,划空而来,落到万人俊面前。
乌光一闪,一柄细长的长剑,剑尖一挑,已将万人俊手上小布包挑了过去,双脚一
顿,破空飞起。这一手当真快得无以复加,三个人根本连影子都没看得清楚,东西就被
人家抢走!
万人俊首先警觉,口中大喝一声,霍地站起,正待纵身追去,只见那条腾空飞起的
人影,忽然在半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砰然一声,跌落草地之上。
直到此时,大家才看清楚这人一身黑衣,瘦长身材,面如黄蜡,就像一头刚从山林
中窜出来的黑豹,在地上一个虎跳,挺身而起,转身就跑但他刚纵出去一丈来远,忽然
身躯一震,定在那里,再也动弹不得,这种情形,看得三人又是一怔!
突听一个苍老声音哈哈大笑道:“在我老人家面前,凭你这点微末小技,也敢来作
怪?”
这声音既似来自天空,又像就在三人身边,直听得万人俊、许家晔二人大是惊异,
不由举目四顾,但四月有什么人影?祝靖心知这黑衣人就是和自己说话的那位老人家制
住的,心中也暗暗凛骇不止。这位老人家不见人影,也没见他出手,不知是如何把黑衣
人制住的。
只听那黑衣人厉声道:“老贼你是什么人?躲躲藏藏算得什么人物?你也不打听打
听大爷是何来历?”
那苍老声音哈哈大笑道:“你小子还不配问我老人家是谁?不过你敢对我老人家出
言无状,那就得薄施惩罚。好,你自己给我掌嘴!”说也奇怪,那黑衣人果然双手齐举,
左右开弓,在自己脸上,“劈劈拍拍”打了两个耳光。但三人看得出来,这两个耳光,
决不是黑衣人心甘情愿打的,他那双目之中,迸射出怨毒之色,但却色厉内茬,不敢作
声,这真把三人看得呆了!
只听那苍老声音又道:“好了,你们万、许两家的事,已经不用我老人家多说了,
你们两个娃儿,也不用自相残杀,一切因果,不妨问问这魔孙子,我老人家有事要走
了。”
万人俊、许家骅同时仰首向夭,恭敬地道:“多蒙老前辈指点迷津,万望赐示名
号。”
但四周寂然无声,哪里有人回答?显然这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前辈高人,已经
走了。
万人俊朝许家骅拱拱手道:“许兄,咱们两家血仇,幸蒙这位老人家指点,不但消
解了兄弟和许兄一场误会,还替咱们截住贼人,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得好好从此人身
上,追究出残杀咱们两家的主凶是谁来。”
许家骅歉然道:“万兄说得极是。”两人同时走到黑衣人面前,万人俊伸手从他怀
中,取出方才被抢去的布包,随手打了开来,里面果然是一颗色呈乌黑、状若茴香的八
角形暗器。
万人俊神情激动,目含泪光,颤声道:“许兄请看,这就是兄弟从先母掌心取下来
的暗器了。”
许家骅道:“万兄先把此物收起,如今既有活口,咱们不怕他不招。”万人俊依言
包好布包,揣入怀中。
许家骅狭长细剑,剑尖直指黄蜡脸黑衣人咽喉,切齿道:“你已落在咱们手中,要
想活命,就得好好回答咱们问活。”
那黑衣人在两人走近之时,早已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万人俊冷笑道:“许兄说的话,朋友想必听到了,咱们要找的是真凶正主,朋友只
要说出主谋的人来,咱们可以饶你不死。”
那黑衣人依然傲然挺立,紧闭嘴唇,对两人说的话,不理不睬,恍若末闻。
许家骅看得心头不禁冒火,指着他咽喉的剑尖,微一用力,喝道:“小子,咱们说
的话,你听见了么?”
他手上长剑,何等锋利?这一稍微用力,剑尖已经刺破了黑衣人的皮肉,只见一缕
黑血从他颈间渗出。人血都鲜红的,但黑衣人流出来的竟然是黑血!比墨还黑的黑血。
万人俊看得心头一动,忙道:“许兄,情形有些不对。”
许家骅听得一怔道:“哪里不对了?”就在这两句话的工夫在见黑衣人从颈间流出
来一缕黑血,流到衣襟上,衣衫登时渐渐起了腐蚀。颈间,本来只刺破了一点皮肉,但
这一瞬之间,伤口已经溃烂,渗出来的黑血,愈流愈多。整个颈项和前胸等处,也逐渐
起了溃烂,而且蔓延极快!
万人俊怀疑地道:“许兄剑上淬过剧毒?”
许家驹已经看得呆了,忙道:“兄弟从未在剑上淬过毒……”
话声末落,目光一注,发现自己手中长剑剑尖上,竟也乌黑如墨,心头不觉一惊,
口中也随着“咦”了一声。万人俊自然也看到了,心中同样觉得十分惊奇,突然灵机一
动,一声不作,右手抬处,剑尖一下挑破黑衣人右肩衣衫,同样在他手臂上轻轻刺了一
剑,又是一缕黑血,从他臂上渗出。万人俊急忙收回长剑,朝剑尖上一看,果然也乌黑
如墨,与许家驿剑尖上相同,生似淬过剧毒一般!
心头暗暗吃惊,忍不住,道:“好厉害的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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