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英雄传(旧版)





啊!他走到山门口的石狮子旁边,好像有点疲倦,在两只狮子上都靠了一会,喘了一阵子气,后来就笑嘻嘻的去了。”
  枯木不迭连声的叫道:“苦也,苦也,这数百年的宝物。”
  反手重重打了段天德一记耳光,叫道:“今日都毁在你的手里了。”说著抢了出去。段天德和知客僧都不明所以,段天德半边脸登时热辣辣的肿起,他捧住了脸,和知客僧急步跟出,只见枯木和尚望著山门前两头雕刻得极为雄伟的石狮子,怔怔出神,脸上一副惋惜和恼恨的神色。
  段天德道:“伯父,怎么了?”枯木叹道:“劫数使然,我是错怪你了。这对石狮子是南北朝的古物,梁武帝当年招募了高手匠人雕成,素来是光孝寺镇寺之宝,唉!”说著连连叹息。
  段天德不懂,看那石狮子并无丝毫异状,不知伯父可惜些什么?伸手一摸狮子,狮耳狮鼻忽然应手而落。段天德大吃一惊,缩住了手,望著枯木。
  枯木叹道:“这对狮子早已被那道人用内功毁了。”知客僧不信,一摸另一头狮子,用力稍重,狮子碎成无数碎块,垮成一堆。知客憎吓得脸色苍白,道:“怎……怎么会这样子?”
  枯木黯然道:“这道人内功深厚。石狮,石狮,你镇守山门,辛苦了数百年,现在好好去吧!”他转头对段天德道:“身上有这样武功的人,会跟你这种下流坯子争夺粉头?”段天德吓得不敢作声。枯木道:“我师弟焦木大师功力胜我十倍,只有他或许能敌得住这个道人,你到他那里避一避吧!”
  段天德见了丘处机如此神功,那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讨好了书信,连夜雇船往嘉兴来,投奔法华寺住持焦木大师。
  焦木那里知道他携带的随从竟是女的,见是师兄所荐,就收留他们在寺内。岂知丘处机神出鬼没,跟著追来,在后园中竟自见到了李萍。他眼光极准,一看就知不对,等到跑下来查搜时,段天德已将李萍拉入地窖之中。
  丘处机还道包惜弱也藏在寺内,一定要焦木交出人来。他一显武功,焦木自知不是他的敌手,他与江南七怪素来交好,所以约他醉仙楼见面。
  焦木当时将所知的情形说了,并道:“素闻长春子武功过人,果然名不虚传,只是看他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中间必定有什么误会。”
  全金发道:“还是把令兄荐来的那两个人请来,仔细问一问他们。”焦木道:“不错,我也没有好好盘问过他们。”正要差人去请段天德。柯镇恶道:“焦木师兄,那道人必定跟著来,这一次却不同酒楼赌技,他只道咱们和金兵勾结,出手再不容情。”
  焦木道:“柯大哥说的是,咱们快想法子和他说明误会。”柯镇恶道:“要是说明不了,不得不用武力决胜,一对一的与他动手,谁也挡他不住。他是善则不来,来则不善……”
  朱聪道:“咱们跟他来个一拥齐上!”韩宝驹道:“八人打他一人,那未免不大光明磊落。”全金发道:“咱们又不是要伤他性命,不过叫他平心静气的听焦木大师说说清楚。”
  韩小莹道:“江湖上传言出去,说焦木大师和江南七怪以多欺少,岂不坏了咱们名头?”八人议论未决,忽听见大殿上震天价响,似是两口巨钟互相撞击,众人耳中喃喃的好一阵不绝。
  柯镇恶一跃而起,叫道:“那道人来啦!”八人奔至大殿,又听见一声巨响,还夹著猛恶金属破碎之声,只见丘处机托著铜缸,正在敲撞大殿上的那口铁钟。数击之下,铜缸上已出现了裂口。
  韩宝驹是韩小莹的堂兄,两人在七怪中最为性急,韩宝驹叫道:“七妹,咱们兄妹先上!”刷的一声腰间一条金龙鞭已握在手中,一招“乌龙摆尾”疾往丘处机托著铜缸的右手手腕上卷去。
  这时韩小莹也抽出长剑,剑光如水,迳往丘处机后心刺到。丘处机前后受敌,右手一转,当的一声,金龙鞭鞭梢正打在铜缸之上,同时身子一偏,让过后心一剑。
  古时吴越成仇,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一意想图吴王,可是吴王手下有个大将伍子胥,极会用兵,训练的士卒精锐异常。勾践眼见自己兵卒武艺不及敌国,心中闷闷不乐。有一日忽然来了一位美貌的少女,剑法精妙无比。勾践大喜,请她教导越兵剑法,终于灭了吴国。
  嘉兴是吴越交界之处,两国用兵,必在此地为战场,这套越女剑法,就此流传下来。
  韩小莹学会这套剑法后。潜心钻研,在原来三十六路大变之外,更加创了四十九路小变。原来越国少女当日传授给兵卒的三十六路大变,上阵决胜,斩将刺马,很是有用,但与江湖上武术名家争斗,就嫌不够轻灵翔动。
  韩小莹依据这套剑法的要旨,再加补充,锋锐之中另蕴复杂变化,所以江湖上送她一个“越女剑”的名头。数招一过,丘处机已看出他剑法奥妙,当下以快打快,她剑法快,丘处机出手更快,一面以铜缸挡住韩宝驹的金龙鞭,左右著著抢快,硬打硬碰硬拿,强行夺取韩小莹的宝剑。
  片刻之间,韩小莹倏遇险招,被他迫到了佛像之旁。南山樵子南希仁和笑弥陀张阿生一个手持扁担,一个握著屠牛的尖刀,加入战团。
  南希仁一语不发,把扁担使得虎虎生风,张阿生却是吼叫连连,满口的江南的市井俗语。丘处机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酣战中丘处机突飞一掌,往张阿生面门劈到。张阿生向后一仰,那知他这一招乃是虚招,突然飞出一脚,张阿生手腕一疼,一柄尖刀脱手飞出。
  张阿生拳术上的造诣远胜兵刃,尖刀脱手,竟是毫不在意左足一挫,右掌虚晃,呼的一声,左掌猛击出来。丘处机赞道:“好!”身子一侧,避开了这拳,接著连叫:“可惜,可惜!”
  张阿生楞道:“可惜什么?”丘处机一面招架,一面道:“可惜你一身功夫,却自甘堕落,投降敌寇。”张阿生大怒,叫道:“你这贼道,胡说八道。”呼呼呼,连击三拳,丘处机身子一缩,铜缸一转,镗镗两声,接连两拳竟都打在缸上。
  朱聪见四人合战他一人,仍是远处下风,向全金发一招手二人又从两侧攻了上去。全金发用的是一根大铁秤,他这兵刃十分奇特,秤杆使的是杆棒路子,秤钩飞出去可以钩人犹如飞抓,秤锤更是链子锤,所以他一样兵器,同时有三种用途。
  朱聪擅于点穴之术,把扇子作为点穴厥,钻空寻隙,在各人兵器飞舞中找寻对方的穴道。丘处机的铜缸就如一个巨大的盾牌,挡在身前,各人的兵器那里攻得进去,他左手如风,仍是不断反击。
  焦木见各人越打越猛,心想时间一久,必有损伤,急得大叫:“各位住手,请听我一言。”但众人斗发了性,那里收得住。丘处机喝道:“无耻反贼,瞧我的!”突然间左手拳掌并用,变化无穷,连下杀手。
  酣战中丘处机突然飞出一掌,猛向张阿生肩头击来,这一掌迫捷异常,眼见张阿生无法避开。焦木大师叫道:“道长休下杀手!”
  但丘处机与六人拼斗,发觉对方个个都是高手,实在已感吃力异常,时间一久,只怕自己支持不住,而且对方尚有两人在一旁虎视耽耽的旁观,随时都会杀入,那时自己武功再强,也会葬身在这江南的古刹了。这时好容易抓到敌方空隙,那肯容情,这一掌竟用了十成功力。
  张阿生练就了一身铁布衫横练功夫,在屠房里时常脱光了衣衫,与蛮牛相撞角力为戏,全身又粗又硬,真如包了一层牛皮相似。
  他知道丘处机这一掌击下非同小可,但既已闪避不及,当下运气于肩,猛喝一声:“好!”硬接他这一掌,只听见喀喇一声,上臂竟被他生生击断。 
 
第十回  两败俱伤
  朱聪在一旁见了大惊,一扇穿出,迳往丘处机的“璇玑穴”点来,他这一招寓守于攻,生怕五弟受伤之后,敌人继续追击。丘处机打倒一人,威风大振,在兵器丛中,单掌犹如铁爪般连续进招,全金发“啊哟”一声,秤锤已被他一手抓住。
  丘处机用力一拉,全金发力气不及,身子被他拉近。丘处机铜缸一侧,挡在南希仁与朱聪面前,左掌呼的一声,往全金发天灵盖上直击下来。
  韩宝驹和韩小莹大惊,他们义结金兰,情同手足,当下顾不得自己下盘不固,双双跃起,猛往丘处机头上攻到。丘处机肩头一偏,全金发乘隙窜出,这一来死里逃生,惊得全身冷汗,但腰间终于被他踢中,滚在地上爬不起来。
  焦木本不想和丘处机动手,但邀来的朋友也已受伤,自己不能不下,袍袖一拂,右手拿了一段乌焦的短木,往丘处机腋下点到。丘处机心想:“这和尚是点穴能手,出手竟自不凡。”当下打起精神对付。
  柯镇恶双目虽盲,却知道五弟六弟已受重伤,听著各人兵器撞击,挺起铁杖,准拟加入助战。全金发叫道:“大哥,用金菱打他,打‘晋’位,再打‘小过’!”只听嗖嗖两声,两件暗器一先一后往丘处机眉心与右胯飞到。
  丘处机吃了一惊,心想目盲之人也会施发暗器,而且打的部位如此之准,真是罕见罕闻,虽有旁人用伏羲六十四卦的方位指点,终是极难之事。当下铜缸一侧,当当两声,两只铁菱都落入缸内。
  这铁菱是柯镇恶的独门暗器,四面尖角都如湖内鲜菱一般,暗器既沉,手法又准。
  丘处机接住两只铁菱,铜缸竟是一晃,心想:“这瞎子好大手劲!”全金发不住叫唤:“打‘中孚’,打‘离’位……好,现在踏到了‘明夷’……”柯镇恶接连打出十几只铁菱,虽把丘处机逼得不住倒退招架,再无还手的余暇,但也始终伤他不到。
  柯镇恶心念一动:“他听到六弟的叫喊,先有了防备,自然打他不中了。”这时全金发声音越来越微,叫声不住夹著呻吟,想是伤痛甚烈,而张阿生竟是一声不作,不知生死如何。
  只听全金发道:“打……打他‘同人’。”柯槙恶这次却不依言,双手一扬,四枚铁菱齐齐飞出,两枚分打‘同人’之右的“节”位“损”位,另外两枚分打“同人”之左的“丰”与“离”位。
  这时焦木和韩小莹正从右边攻到,丘处机向左跨一大步,避开了“同人”的部位,那知柯槙恶突然用计,只听两个人同时惊叫。丘处机左肩中了一菱,另外对准“损”位发出的一菱,却打在韩小莹的背心。柯镇恶又惊又喜,喝道:“七妹,快来!”
  韩小莹知道大哥的暗器喂有剧毒,这时伤口虽然不感痛楚,但毒性如发作起来厉害无比,只吓得芳心无主,纵然平素豪迈,到了生死关头,也不敢再行逞强,忙跃出圈子。
  柯槙恶从袋里摸出一颗黄色药丸,塞在她的口里,道:“快去睡在后园子泥地之上,不可稍有动弹,等我来给你治伤。”韩小莹拔脚便奔,柯镇恶叫道:“别跑,别跑,平心静气慢慢的走。”韩小莹登时领悟,暗骂自己愚蠢,身上中了毒菱,一跑一跳,血行开来把毒素带到心里,立时无救,当下放慢脚步,走到后园。
  丘处机中了一菱,初时并不在意,酣战中忽听见柯镇恶叫“别跑!”心念一动,只觉伤口隐隐发麻,不觉大惊,知道暗器上有毒,心里一惊,不敢再行恋战,奋起神威,一拳往南希仁面门直击过去。
  南希仁见来势猛恶,立定马步,乌金扁担一横,一招“铁锁横江”,拦在面前。丘处机并不收掌,扬声吐气,吓的一声,一拳打在扁担正中。南希仁身子一震,双手虎口迸裂,鲜血直流,当啷一声,扁担掉在地下。
  丘处机情急拼命,这一拳用了全身之力,南希仁已受内伤,脚步虚浮,突然眼中金星乱冒,喉头发甜,哇的一声,口中鲜血直喷。丘处机虽然又伤一人,但肩头越来越麻,托著铜缸很感吃力,大喝一声,横扫一腿。
  韩宝驹纵身一跃,避开这腿。丘处机斗然叫道:“那里逃!”右手一推,铜缸从空中罩将下来。
  韩宝驹身在空中,无处用力,只翻了半个筋斗,那口巨缸已罩到顶门,他怕打伤身体,双手抱头,缩成一团,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铜缸端端正正把他罩住。
  丘处机铜缸一脱手,已把长剑抽在手里,点脚跃起,伸剑割断了殿上巨钟顶上的绳索,左掌一推,那千余斤的巨钟震天价一响,跌在铜缸之上。韩宝驹再有神力,也爬不出来了。
  丘处机这时右肩麻木,额上汗珠一颗颗的渗出来。柯镇恶叫道:“快抛剑投降,再耽一会,你性命不保。”丘处机心想落入他手里必定无幸,长剑挥动,往外夺路。
  江南七怪中只剩下柯槙恶、朱聪两人未伤,余人存亡不知,这时那里容他出殿?柯镇恶一摆铁杖,拦住殿门。
  丘处机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