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英雄传(旧版)
持。
彭连虎出手最狠,对准韩宝驹连下毒手。郭靖念到师恩深重,如何不急,飞步而上,双掌“排云推月”,猛往彭连虎后心震去。彭连虎冷笑一声,正要还手,忽见花丛中一人急奔而来,叫道:“各位师傅,爹爹有要事请各位立即前去相助。”那人头顶金冠歪在一边,语声极为紧迫,正是小王爷完颜康。彭连虎等一听,心想:“赵王爷礼聘我等前来,他有急事,如何不去?”各各跃出圈子。
完颜康轻声道:“我母亲被奸人掳去,爹爹请各位相救,不敢忘了大恩大德。”他一来是在黑夜之中,二来心有挂牵,并未看见梅超风坐在地上。彭连虎等心想:“王妃被掳,那还得了?要我等在府中何用?”各人立时想到:“六怪是施行调虎离山之计,将各高手绊住,另外派人劫持王妃。”当下不再理会对敌,跟了完颜康快步而去。
梁子翁走在最后,心中对郭靖的热血仍未忘情,但人孤势单,只得恨恨而去。郭靖叫道:“喂,你把药还我!”梁子翁怒极,回手一扬,一枚透骨钉向他脑门疾飞而至,夹著呼呼风声,力道强劲之极。
朱聪抢上一步,折扇柄在透骨针上一敲,那钉一落,朱聪一把抓住,在鼻端一闻道:“啊,见血封喉的子午透骨针。”梁子翁听他叫破自己暗器名字,倒也一怔,转身喝道:“怎么?”
朱聪飞步上前,把钉子托在左掌,笑道:“还给老先生!”梁子翁坦然接过,他知朱聪功夫是在自己之下,并不怕他暗算。朱聪见他左手袖子上满是杂草泥沙,挥衣袖给他挥了几下。
梁子翁怒道:“谁要你讨好?”转身而去。郭靖心中好生为难:就此回去吧,一夜历险,结果伤药仍未盗到;要是用强去夺,眼见又不是他们对手。正自踌躇,柯镇恶道:“大家回去。”纵身跃上围墙,五怪跟著上墙。
韩小莹一指梅超风道:“大哥,怎样?”柯镇恶道:“咱们答应过马钰道长,饶了她的性命。”黄蓉笑嘻嘻的并不与六怪行礼,跃上围墙的另一端。
梅超风叫道:“小妹子,师父呢?”黄蓉格格笑道:“我爹爹么?他老人家当然是在桃花岛啊,他从来不离家,你问他干么啊?”
梅超风又怒又急,气喘连连,停了片刻,这才喝道:“你说师父就来这里?”黄蓉笑道:“我不骗你,你怎肯放他?”梅超风怒极,双手一撑,忽地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向黄蓉扑去。
原来她强练内功,一口真气行到丹田中回不上来,下半身就此瘫痪,她愈是用强,那股气愈是阻塞,这时急怒攻心,忘了下身动弹不得,双足迈动向黄蓉猛扑,一到了无我之境,只觉一股热气涌至心口,下盘忽的又变成了自己身体。
黄蓉见她追来,大吃一惊,跃下围墙,一溜烟逃得无影无踪。
梅超风突然想到:“咦,我怎么能走了?”此念一起,双腿一麻,一交跌在地下晕了过去。
六怪此时要伤她性命,犹如探囊取物,但因曾与马钰有约,当下携同郭靖,跃出王府。
韩小莹最是性急,抢先问道:“靖儿,你怎么在这儿?”郭靖把王处一相救、赴宴中毒、盗药失手、地洞遇梅等粗枝大叶的说了一遍,杨铁心夫妻父子等等关目,一时也未及细述。
朱聪道:“嗯,咱们快瞧王道长去。”
第四十回 以毒攻毒
且说杨铁心夫妻重逢,心中说不出的又喜又悲,抱了妻子跃出王府,女儿念慈正在墙下焦急等候。
她见父亲抱了一个女子,心中大奇:“爹,她是谁?”杨铁心道:“是你妈,快走。”念慈大惊,问道:“我妈?”杨铁心道:“悄声,回头再说。”抱著包惜弱急奔。
走了一程,包惜弱悠悠醒转,此时将破晓,黎明微光中看清楚抱著自己的正是日思夜想的丈夫,不知是真是幻,犹疑是在梦中,伸手去摸他脸,颤声道:“大哥,我也死了么?”
杨铁心喜极而涕,柔声道:“咱们好端端的……”一语未毕,后面喊声大振,火把齐明,一彪人马刺刺的赶来,当先马军刀枪并举,叫道:“莫走了劫走王妃的反贼!”杨铁心一看四下并无隐蔽之处,心道:“天可怜见,教我夫妻今天重会一面,此时就死,夫复何憾?”叫道:“孩儿,你来抱住了妈。”
包惜弱心头蓦然间涌上十八前临安府牛家村的情景:丈夫抱著自己狠狈逃命,黑夜中追兵喊杀,以后十八年的分离、伤心和屈辱。她突然觉得过去惨事又要重演,搂著了丈夫的脖子,牢牢不肯放手。
杨铁心见追兵已近,心想与其被擒受辱,不如力战而死,当下拉开妻子双手,将她交在念慈怀里,转身向追兵奔去,三二个回合,已夺到一枝花枪。
他一枪在手,登时如虎添翼,带队的亲兵队长汤祖德腿上中枪落马,众亲兵发一声喊,四下逃走。杨铁心见贼兵中并无高手,心下稍定,只是未夺到马匹,颇感可惜。
三人回头又逃,这时天已大明,包惜弱见丈夫身上点点滴滴都是血迹,惊道:“你受了伤么?”杨铁心经她一问,手背上忽感剧痛,原来刚才一用力,双手背上被完颜康抓出的十个指孔一齐流血不止,他顾著逃命,一时忘记了疼痛,这时只觉双臂酸麻,难以动弹。
包惜弱正要给他包扎,忽然后面喊声大振,尘头中无数军马追来。杨铁心苦笑道:“不必包啦。”他转头对念慈道:“孩儿,你一人逃命去吧!我和你妈就在这里……”
念慈性子甚是沉静,这时却不哭泣,将头一昂道:“咱们三人在一块死。”包惜弱道:“她……怎么是我们孩儿?”
杨铁心正要回答,只听得追兵愈近,猛抬头,忽见迎面走来两个道士。一个白须白眉,脸色慈祥。另一个长须灰白,神采飞扬,背上负著一柄长剑。
杨铁心凛然一怔,随即大喜,叫道:“丘道长,今日又见到你老人家!”那两个道士一个是丹阳子马钰,另一个正是长春子丘处机。他们与玉阳子王处一约定在京中相会,共商与江南七怪比武之事。师兄弟匆匆赶来,不意在此与杨铁心夫妇相遇。
丘处机内功深湛,驻颜不老,虽然相隔一十八年,容貌仍与往日无异,只是两须颇见斑白而已。他猛然听到一个汉子叫他,注目一看,却不相识。
杨铁心叫道:“十八年前,临安府牛家村一共饮酒歼敌,丘道长还记得吗?”丘处机道:“尊驾是……”杨铁心道:“在下是杨铁心,丘道长别来无恙。”说著扑翻地就拜。丘处机急忙回礼,心中颇为疑惑。
原来杨铁心身遭大故,落魄江湖,声容早已被风霜侵蚀得非复旧时模样。
杨铁心见他疑惑,而追兵已近,不及解释,挺起花枪,一招“凤点头”,红缨抖动,枪尖闪闪往丘处机胸口点到,喝道:“丘道长,你忘记了我,不能忘了这杨家枪。”
丘处机见他身法确是杨家正宗嫡传,立时忆起当年雪地试枪之事。他是肝胆照人,热肠血性的侠义英雄,蓦地里见到故人,不禁又悲又喜,高声大叫:“啊哈,杨老弟,你还活著!”
杨铁心收回铁枪,叫道:“道长救我!”丘处机向追来的人马一望,笑道:“师兄,今日又要开杀戒啦,您别生气。”马钰道:“少杀人,吓退他们就是。”丘处机一声长笑,大踏步迎上前去,双臂一长,已从马背上揪下两名马军,对准后面两名马军掷去。
四人相互一撞,都晕了过去。丘处机行动似电,如法泡制,接连手掷八人,撞倒八人,无一落空。余人大骇,拨转马头就逃。突然马军后面窜出一人,身材魁梧,满头秃得油光晶亮,喝道:“那里来的杂毛?”
身子一晃,已到丘处机跟前,随手一掌打来。丘处机见他身法快捷,倒要考考他的功力,举掌一格,拍的一声,两人各自退开三步。丘处机大吃一惊:“怎么这里有如此武高强之人?”岂知他心中惊疑,鬼门龙王沙通天手臂已隐隐作痛,更是又惊又怒,抡拳直上。丘处机不敢怠慢,双掌翻飞,凝神应战,战了十余回合,沙通天光头上被丘处机五指一拂,留下了五条红印。
他知道空手非这道士敌手,忽地从腰间拔出铁浆,一招“苏秦背剑”,向丘处机背头击来。
丘处机展开空手夺白刃手法,要夺他兵刃,那知沙通天在这铁浆上有数十载之功,陆毙猛虎,水击长蛟,却是厉害无比,一时竟也夺他不下。
丘处机暗暗称奇,正要喝问姓名,忽然背后一人高声喝道:“你是全真门下那一位?”
这声音响如裂石,威势极猛。丘处机向旁跃出,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站著四人,原来彭连虎、梁子翁、欧阳公子、侯通海一齐赶到。
丘处机稽首道:“贫道姓丘,请教各位的万儿。”丘处机威名镇于南北,五人互相望了一眼,心想:“怪不得这道士名气这样大,果然了得。”彭连虎心想:“咱们既伤了王处一,与全真教派的梁子总是结了,今日合力诛了这丘处机,那真是名扬天下的良机!”
提气大喝:“大家齐上。”从腰间取出判官双笔,纵身向丘处机攻去。他知对方了得,所以一出手就用兵刃,上打“肩儒穴”,下点“白海穴”。丘处机心想:“这矮子好横!但身手也真不凡。”
刷的一声,长剑在手,剑尖刺他右手手指,剑身已削到沙通天腰里,长剑一收,剑柄撞向侯通海胁肋要穴的“章门穴”。他一招同时攻了三人,真是罕见罕闻的剑法。沙彭二人挥兵刃架开,侯通海却险被点中穴道,好容易急急缩身逃开,但臂上终于被他踹了一脚。
梁子翁暗暗心惊,猱身上前夹攻。欧阳公子见丘处机被沙通天和彭连虎缠住,已经落在下风,梁子翁又从左边攻上,情势更是紧迫,这便宜此时不拣,更待何时?左掌虚扬,右手铁扇咄咄咄,连点丘处机背心“凤尾”、“精促”、“脊心”三穴。眼见他难以闪避,突然身旁人影一闪,一只手伸来搭住了扇子。
原来马钰一直在旁静观,忽见同时有这许多高手出来围攻师弟,心中十分诧异,眼见欧阳公子的铁扇点向师弟背心,飞步而上,强来夺他铁扇。
欧阳公子一惊,腾身而起,在半空看清楚是一个白白发须的老道,心想:“这人如此身手,必是全真七子之一。”当下腰间一挺,向后退开。马钰道:“各位是谁?大家素不相识,有什么误会,尽可说说清楚。”他语音甚是柔和,不像彭连虎那么石破天惊,但中气充沛,一字一句,尽都钻入各人耳鼓。各人斗得正酣,听了他这几句话,心头都是一凛,各各跃开,打量马钰。
欧阳公子道:“道长尊姓?”马钰道:“贫道俗家姓马。”彭连虎道:“啊,原来是丹阳真人马道长,失敬失敬。”马钰道:“贫道这一点点微末道行,‘真人’两字,岂敢承担?”
彭连虎一面和他客套,一面暗自琢磨;“咱们既与全真教结了梁子,将来总是不能善罢。这两人是全真教的主脑人物,今日乘他们落单,咱们五人量力可以干掉他们,将来的事就好办了。只不知附近是否还有七子的人物?”四下一望,只杨铁心一家三口,并无道人,于是说道:“全真七子名扬当世,咱们仰慕得紧,其余五位在那里,一起请出来见见如何?”
马钰道:“咱们浪得虚名,真让各位英雄见笑了。咱们师兄七人分住各省道观,难得相聚,这次咱俩是到中都来找王师弟来著。刚才探到他的住所,正要赶去相会,不意与各位相逢。天下武术殊途同归,红莲白藕,原本一家,大家交个朋友如何?”他生性忠厚,却不知彭连虎是在探他的虚实。
彭连虎听说他们别无帮手,又末与王虎一会过面,那么不但能够倚多取胜,还可乘虚而袭,当下笑咪咪的道:“两位道长不予嫌弃,那真是再好没有。兄弟姓三,名叫三黑猫。”马铚与丘处机都是一怔:“这人武功了得,必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三黑猫是谁啊?可从来没听见过。”
彭连虎将判官笔收入腰间,走到马钰身边,笑吟吟的道:“马道长,幸会幸会。”伸出右手,掌心向下,要和他拉手。
马钰只道他是一番好意,也伸出手来,两人一搭手,马钰突感手上一紧,心想:“好啊,你试我功力来啦。”微微一笑,一运劲,也用力捏向彭连虎手掌,突然间五指指根一阵剧痛,犹如数枚钢针直刺入内,大吃一惊,急忙撤出,彭连虎哈哈一笑,已跃出丈余。
马钰伸手一看,只见五指每处指根都破了一个小孔,那小孔深入肌里,五缕黑线,通了进去。
原来彭连虎将判官笔插还腰间时,暗中已在右手套上了他的独门利器毒环带。这环带细如麻线,上有五枚毒针,针上炼制有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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