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疆惊龙






  又是五十招过去,像夏侯庆这等人物,也只能看清两个身影,那就是两个女人的身影。

  另一个身影,几乎总是和两个女人的身影重叠而挡住,像是两个女人两柄剑在和空气厮杀似的。

  只闻刚才大声传令的人又大声道:“中堂大人下令放箭,不知为何还不放?谁敢抗命?”

  夏侯庆截口大声道:“一切责任由我一肩承担,如果伤了助拳的朋友,岂非黑白不分,让人笑话!”

  六十招过去,两个女人在“大隐身法”神出鬼没,虚实莫测之下,已经有点难以有效的配合了。

  可是,在两个女人有默契的全力一击之下, “唰’’地一声,怪客衣袖被划破,在两个女人身子一分,飞跃上屋跃到一半时,其中一个的发髻也被怪客挑开。

  可以说,能挑开她的发髻,要取她的脑袋就不难了。

  而怪客伤了这个,再以鹰滚隼翻的绝顶身法,又扑向另一个女人,这一个正是武功较高的一个。

  这女人知道人家已追了上来,低吼一声,回扫七剑。

  七剑甫毕,人家的长剑突然还鞘。

  这一手使这女人微愕,但马上就明白了,她自己的右脚皮靴前半段的靴帮及靴底已绽了线张了口。

  这非常明显,人家这一剑只要再稍往上一点,这只脚已经不属于她的了,似乎怪客惯用这一绝招。

  可是这女人一点也不领情,反而恨上了他,哼了一声,身子疾射,消失于夜色中。

  “喂!这位朋友请留步……三次援手,大恩不敢言谢,可否……”夏侯庆叫喊着。

  但怪客已暗暗招呼两小离去。

  南苑是丰台东南一个小镇,距北京不远。

  在这镇上西头,孤零零地有一幢两进的大宅,偌大的宅子,只住了四个人。

  在第二进的跨院中有个大厢房,不论昼夜都是门窗紧闭着,而门外还加了铁栏,窗外也加了铁窗栏。

  这里面常有人咒骂或号哭。

  一个大男人,而且是个相当自负的武林高手,哭个什么劲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哭,实在并不是女人的专利。

  此时,一个大汉提着一盏灯笼,另一手提了一个双层大食盒,跟在一个中年人身后。

  这中年人留着小胡子,仪表堂堂,任何人看一眼就会产生好感,他取出钥匙开了铁门上的大锁,拉开铁门,再开了内层木门的锁,推门而入。

  由于现在是这中年小胡子在前,挑灯笼提食盒的汉子在后,屋内黑暗,有人一拳捣向这中年小胡子的心窝。

  中年小胡子只用两个指头一拨,攻击的人原地转了一匝就坐在地上了。

  屋中亮了起来。

  这厢房共三间,一明两暗,这明间只放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左边内间是卧室,右边内间放了便器,所以整个屋内有点臭味。

  这个坐在地上的人居然是自视甚高,豪气干云的司徒哲,这简直令人没法相信。

  中年小胡子吩咐那汉子把饭菜和酒放在桌上,然后还燃了一盘木沁香,使那臭味湮没,道:“司徒老弟,今儿晚上我想和你聊聊!”

  是不是英雄,也许饥饿就是最有效的试金石了。

  司徒哲一日两餐,只有小米饭半碗和白水一碗,没菜,就连油、盐也没。

  真正是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现在乍闻菜香,也就顾不得骂人,已坐在这中年小胡子的对面,先挟起一块扣肉吞了下去,又喝了一杯酒。

  司徒哲这才开口道:“你这阴险的家伙,今儿晚上是发了什么羊癫疯!”

  中年小胡子笑笑道:“司徒老弟,你这人什么都好,只是太自负也太粗暴了些。”

  “你说粗暴好?还是阴险好?”

  “老弟,你不能了解我的苦心,我是救你呀!”

  “去你的吧!”司徒哲额上青筋暴起,愤怒的大声吼道:“救我?救人要废了人家的一身武功?”

  “老弟,这不过是暂时的,我可以使你恢复武功,使你像从前一样,只是为了你,也为了一件大事,不得不暂时委屈你。”

  “我恨不得一耳刮打你两个响!”一掌掴了过去,像面条似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中年小胡子一个指头就拨开了。

  司徒哲似乎也习惯了这种绝望,大口喝酒,大口吃莱,在眼前,已不再有大闹中堂府的雄心壮志了。

  中年小胡子道:“你哪儿知道,有很多人要杀死你?”

  “我不信!”

  “老弟,事到如今,你还是执迷不悟,你的脾气害苦了你,你可知隆贝勒与和裁匆蹦懵穑俊?br />
  “因为他们误会我是李梦帆的人。”

  “你把自己估高了!李梦帆并不需要你这个帮手,他们杀你灭口,是因为他们撤了个天大的谎。”

  “什么谎?”

  中年小胡子说了假司徒哲血书的事。

  司徒哲当然知道,可是他恨这人废了他的武功。

  “我知道,你暂时失去了武功,恨我入骨!”

  “你倒有自知之明,试问,你既是他们的同党,为什么不杀我?”

  “我和谁是同党?”

  “隆贝勒及和!?br />
  中年小胡子摇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早先,隆贝勒及和谴ㄒ黄模衷凇?br />
  “又闹翻了?”

  “不是闹翻,各自为了利害关系。”

  “如果你真是为了救我,应该马上恢复我的功力才对。”

  “快了!过不了多久我一定使你恢复。”

  “告诉你,这种生活我过厌了,我会自绝!”

  中年小胡子微微一笑道:“你不会的,老弟——”

  “怎么?你以为我贪生怕死,连自绝的勇气都没有?”

  “老弟,好死不如赖活,你还有心愿没了!”

  “我有什么心愿?”

  “你不是很喜欢白绫吗?”

  司徒哲精神为之一振,但又颓然道:“喜欢又能怎么样?我司徒哲弄到这般田地,哪还有资格——”

  “不不!你太有资格了,你的不幸可以说因她而起,她委身于你是顺理成章的事。”

  “我看你是专拣好听的说,有什么用?”

  “这是什么话?我处世待人一向说到做到,绝不拿嘴皮子耍人。”

  “你岂但拿嘴皮子耍人?还把我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还在这儿噜嗦什么?”

  “老弟,总有一天你会认清我,明白我的。”

  “好!你说我喜欢白绫,你有办法,说到做到,绝不耍嘴皮子是不?”

  “对!”

  “她在哪儿?”

  中年小胡子放下筷子,走向窗边,向司徒哲招招手。

  司徒哲真不想过去,但又不免被他吊上胃口,走向窗边向外望去。正屋门内站着一位清丽脱俗,有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正是已离开了“回春手”处,又没回家,而不知去向的白绫,白绫怎么会在这儿出现?司徒哲一阵激动,兴奋过度,混身颤抖,他要大喊,他要告诉她,他是如何地思慕她!

  他举着双手,张开了口,但低头有看目已,他没有呼喊,却掩面而泣,自惭形秽,他怎么能出声,又怎么叫得出口?

  中年小胡子很和蔼地拍拍他的肩头,道:“不要气馁,也不要灰心,你的条件绝对够,只是现在时机还没到。”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中年小胡子笑笑: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老弟,来!我们今儿个不醉不休!”又把窗帘放了下来。

  司徒哲乖乖地回座,似乎他仍然相信这人不会有什么好心,为了一些没达到的愿望,以及还不想死的理由,不得不听他的。

  中年小胡子离开厢房时,司徒哲并没有再问他什么。

  司徒哲相信,这人以白绫为饵,激励他的求生欲,甚至怕他自绝。

  既然怕他自绝,又何必要废了他的武功?自然是怕他逃走。由此可见,他对这个中年小胡子来说,是很重要的。

  外间,中年小胡子和白绫相对,默然良久。

  白绫道:“你不必把我当作一个筹码。”

  “不是筹码,这是你的终生幸福。”

  “如果是为了我的终生幸福,你该停止陷害李梦帆。”

  “那不是陷害,那是一种物竞天择的手段,人生在世,总难免有所竞争。”

  “竞争要光明正大,不光明正大那就不是竞争,那是诡谋诬陷。”

  “其实司徒哲的人品和武功都算是中上之选了。”

  “就算如此,你把他整得还像个人吗?”

  “那不过是防他逃走,我能使他恢复武功及体力。”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不仅仅是为自己打算,你该知道。”

  “不过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儿,免得你以后说我出尔反尔。”

  “什么事?”

  白绫喃喃地,字字清晰地道:“李梦帆是个正人君子,如果我得不到他的爱,我对他永远存有敬意,要想假我之手陷害他,那是妄想——”

  中年小胡子的脸罩上了一层阴阴的薄雾。

  他几乎想掴她几个耳光,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如此崇拜李梦帆,他真有这么好?

  “通臂猿”桑谷进入了和氖榉浚溃骸按笕苏倩奖爸坝泻畏愿溃俊?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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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中堂,有事请中堂吩咐。”

  “也没什么事,闲着叫你来聊聊!桑大侠对本府的环境都熟了吧?”

  “还不太熟,不过大致也差不多了。”

  “那好极了,关于我的秘密住处,桑大侠——”

  “卑职也知道,因为必须知道才能保护。”

  “对对!”和溃骸敖湛捎腥宋使赜谖业拿孛茏∷穑俊?br />
  “没有啊!”

  “桑大侠好好想想看,也许会有?”

  “噢!只有前些日子贝勒爷来过一次,他问过中堂大人的秘密住所,卑职最初不肯说,贝勒爷甚是不悦,后来,卑职以为,大人和贝勒爷是知交,无话不谈,所以卑职不便开罪贝勒爷——”

  “所以你就对他说了?”

  “卑职对它说了两处新址,‘吟风阁’及‘怡斋’的密室,他说都知道,至于那老地方就更不必说了,说是他可以自己去找大人,不必卑职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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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哪一天的事儿?”

  桑谷想了一下道:“大约是七八天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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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没事了,你去忙吧!”

  桑谷退了出去,随手带上书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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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一定有什么差遣吧?”

  “夏侯兄——”

  “大人如此称呼,怎么敢当?”

  “夏侯兄不必谦虚,你是武林耆宿,和某不过是庙堂中一介文人,若非太平盛世,朝廷重文轻武,夏侯兄的身份应比和某尊贵才是……”

  “哪里!哪里!”

  “夏侯兄,关于本座密室泄秘之事,已经查出了是头等护卫桑谷泄漏的,虽是无心,但事关重大,夏侯兄一定知道处置此事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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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夏侯庆盏茶工夫又匆匆赶回道:“启禀大人,桑谷自知犯了大错,已经出府而去,卑职已派人追赶,想必是畏罪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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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大人,不过这人倒也刁滑机警,卑职立刻亲自出动,我会交待手下,截住后不可伤害他交卑职处理。”

  “对!就这么办!”

  夏侯庆来到一家卖切糕的小铺子后面,桑谷居然在这儿。

  桑谷道:“夏侯兄,你是不是奉命来杀我的?”

  夏侯庆点点头道:“尽快离开北京。”

  “那你怎么交待?”

  “我就说追到长辛店附近把你摆平就地埋了。”

  “那要带回点信物他才相信?”

  “把你的镖囊交给我。”

  “夏侯兄今后不需兄弟再跑跑腿吗?虽说派不上大用场,听听差遣还凑合。”

  “你先离开北京,半个月后悄悄回来,昼伏夜出,最好别再以本来面目示人,万一被人认出就麻烦大了!”

  “兄弟一定照夏侯兄的吩咐去做。”立即交出镖囊。

  夏侯庆带回去交差,这当然已是第二天晌午了。

  “大人,尚幸不辱使命,不过,也差点被他漏网。”

  “在什么地方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