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七星剑






  桥旁树立着一堵石碑,碑上朱红颜色写着一行楷书:“请入华山枫林山庄之前,失解佩带兵刃。”

  再看小桥栏杆直柱,也有翠绿颜色隶书:“解剑桥”三个字。

  祁灵一看见这一堵石碑,以及解剑桥三个字,顿时有一种不悦之意蒙上心头,武林之中,非屈于对方无比抗拒的威力,无人自解佩剑。换言之,自身佩带之兵刃尚无能保全,尚有何颜立足武林,闯荡江湖?

  华山派在此立碑解剑”是否有些令人感到狂妄自大之嫌,是令人熟能容忍,抑或别有用心?

  祁灵正是颇为不悦之际,忽然有一个念头,转看四周,周围尚没有任何一个人,而且此臬上距枫林山庄,尚有七、八丈之遥,看来这解剑之事,并无人硬要如此强制,而是要人庄之人自行解剑。

  祁灵如此一看之后,心头不悦之意,稍为豁然,随又想道:“我到华山,应该是以访察隐情为主,岂非蓄意寻衅而来,当应该尽量避免引起意气之争。”

  想罢,当时从腰间取出那盘作一起的七星紫虹桃花剑,连着剑鞘,放置在石碑之前,然后昂然迈步过桥,直向枫林山庄走去。

  七星紫虹桃花剑被誉为天下第一,是一柄利物神兵,祁灵如此慨然解而置于碑下,左右无人,周围空寂,祁灵此举,不仅表现出无比的豪放,更显示出何等魅力。

  祁灵解剑过桥,缓步走在荷塘小径之上,兴致逸飞,尤其当他青衫飘拂,在绿盖荷塘之上,飘然而行的情景,令人有“人在图画中”的感觉。

  刚一步过荷塘,便看到前面有人走动,祁灵依然缓缓地向前走去。

  荷塘尽头,便是一堵围墙,正当祁灵走出荷塘之际,围墙正中大门,霍然而开,从里面走出一位须发苍白,脸色清瞿的老者,穿着一身古铜色的长衫,身后随着两三个人,从里面迎将出来。

  祁灵还在数尺之外,心里忽然一震,他惊诧的是这位苍白须发的老者,虽然步履矫健,精神充足,但是在行走之间,听到一种“独、独”的声音。

  一听到这种脚步声音,祁灵顿时想起在紫盖峰上和铜脚叟的那一只铜脚,走起路来,也是这种“独、独”的声音。

  祁灵正在疑惑不定之际,对面那位苍白须发的老人,已经迎上来,抱拳拱手,含笑说道:“老朽不知神州丐道武林前辈派祁小侠前来,未曾出庄相迎失礼之至。”

  祁灵当时心里既有一点惊诧,更有些尴尬,他惊诧这位老者如何见面就能肯定自己是神州丐道派遣而来?另一方面,到目前为止祁灵还不知道这位老者究竟是华山派的何人,不便于将自己来意裸情相告。

  祁灵只不过是一瞬间的迟疑,那位老者立即回身一挥手,顿时从后面走出来一位前发齐眉,后发披肩的少年童子,穿着一身玄色长衫,生得眉目如画,而且步履沉稳,手里托着一个红漆托盘,走到祁灵面前,躬身呈献。

  祁灵当时站起身来一看,红漆托盘里放的是自己在解剑桥解下来的七星紫虹桃花剑。

  当时,祁灵道谢取剑,坐下之后,那位苍须老者,含笑说道:“解剑桥前解剑碑,是敝派开山祖所立,立意华山一派从无纷争,至少在枫林山庄之内。

  应该如此。所以,对于前来嘉宾,虽有不敬之决,但是历代以来,掌门人都谨遵开山祖师之遗训,明知不敬,也未敢轻除,今日未曾料到神州丐道老前辈的七星紫虹桃花剑会留在碑前,尚望祁小侠见谅是幸。”

  祁灵这才知道为何自己一进庄门,就能认出是神州丐道派遣而来,原来是解剑碑前的解剑所示。

  苍须老者接着又说道:“祁小侠与神州丐道前辈如何称呼?”

  祁灵谨声答道:“是晚辈恩师。”

  苍须老者惊讶的啊了一声,紧接着又含笑说道:“祁小侠天生奇才,能得这位武林前辈破格收为门下,老朽当为小侠恭贺,小侠今日来到敝庄究竟有何贵干?”

  祁灵此时一正身形,立即说道:“晚辈前来贵庄,并非奉师命而来,而是受一位友人之托,前来访察一宗疑案。”

  苍须老者一听祁灵说不是奉师命而来,而是前来访察一宗疑案,不自觉地把两道寿眉皱了起来。说道:“小侠有何疑案,认定与敝派有关,而特意千里迢迢,前来访察?”

  祁灵此时神色转变得异常凝重,拱手当胸说道:“晚辈无礼,敢先请问老丈尊讳。”

  苍须老者本是沉着脸色,一听祁灵如此一问,顿时忍不住呵呵大笑:“老朽一时惊喜交加,言行失常诸多失礼,连自己的名号也示向小侠通过,一旦传出武林,说出华山铜脚叟如此疏礼慢客,岂非传为笑谈么?”

  这“铜脚叟”三字刚一出口,祁灵一震,几乎惊叫出声,当时竟无意之间,眼光向苍须老者那双脚上,看了两眼。

  他明明记得,在衡山紫盖峰上,那位神情诡秘,立意阴险,而且掌毙银须电叟的老人,也是自称铜脚叟的老人,而且他的右脚在石上行走,也是发出“独、独”的声音,最大的证明,最后祁灵所攻的一招剑法,削下老人脚上的一个紫铜寿铸成的大姆脚指,那里还有疑议之处?

  难道说,世间上阄还有两个同样以铜铸的右脚,享誉武林的高人么?但是,为何两个铜脚老人,都是自称华山的掌门师弟?

  当然,眼前这位坐在华山派枫林山庄大堂的铜脚老人,是真的铜脚叟,那么当边在紫盖上的那个,又是何人?如果那人不是铜脚叟,他究竟是何人?”

  这一声“铜脚叟”三个字引起祁灵一时思潮起伏疑虑万千,坐在那里怔然不知所以。

  铜脚叟是何等眼光尖利,一见祁灵怔在一旁,立即察觉到其中有异,当时便打着哈哈说道:“祁小侠当不会见笑老朽如此失礼数,引为笑谈吧!”

  祁灵这才惊觉,脸上一阵飞红,拱手说道:“晚辈一时为一种奇事所困,失札之处,尚望老前辈见谅。”

  铜脚叟呵呵笑着说道:“祁小侠为何事所困惑?莫非对老朽这铜脚叟的名号有所疑惑么?”

  祁灵一正颜色说道:“晚辈正是因为此一问题,要向老前辈请教。”

  铜脚叟能够代掌华山一派的掌门,无论是功力方面与经验方面,自然都有他独到之处,当时听到祁灵严颜正色说出,对“铜脚叟”三字发生疑义,虽则为之一惊,但是,旋即含笑向祁灵说道:“祁小侠对老朽铜脚叟的名号,究竟有何疑义?尚请不吝告知老朽。”

  事实上这也只是铜脚叟力作镇静之言,他的心里何尝没有相当的惊诧之意?他深深了解,祁灵既然是神州丐道的门人,断然不会如此无端相戏。铜脚叟自在江湖上闯出名望以后,谁不知道华山剑派剑术大师铜脚叟?今天竟然在这名号上有发生疑义,如非戏言,则必然是一件足堪震人心弦的大事。

  当时祁灵缓霁面容,先向铜脚叟说道:“晚辈尚有一言冒昧请问老前辈,请问老前辈,贵派除去西岳莲花峰前的枫林山庄,尚有其他分支否?”

  铜脚叟摇头说道:“华山一派历代相传至今,并无分支。”

  祁灵紧接着又问道:“请问老前辈,尊讳铜脚叟三字可有别人相同的名号?”

  铜脚叟呵呵笑道:“铜脚二字系起自老朽这只右脚,老朽不信世上尚有铜脚之人。

  祁灵说道:“晚辈在南岳紫盖峰上,曾经会过铜脚一只,自称华山剑派掌门师弟铜脚叟。。”

  祁灵话还没有讲完,铜脚叟突然仰天一阵大笑,这阵笑,宛如黄河开决,大水奔腾,震得屋顶瓦砾,吱吱作响。

  从这一阵大笑声中,祁灵不仅惊觉铜脚叟的功力深厚,而且,也从他这一阵笑声当中,不难听出有着无限的怒火腾腾。

  铜脚叟长笑半晌,才渐渐敛笑声,复又朗声说道:“祁小侠!请恕老朽故作狂态,老朽不料在古稀之年,竟然听到有人冒充铜脚叟之名号。”

  铜脚叟说到此处,稍一停顿,便接着说道:“以老朽预料,这位假冒铜脚叟之人,必然为非作歹,恶绩昭彰,才引起小侠北贯中原,来到西岳来找铜脚叟算帐,是也不是?”

  祁灵点点头,但是,又摇摇头说道:“老前辈料事如神,所言不差,只是其中关节,现较烦杂,如果仅得为恶昭彰,自有武林高人,仗义除恶,晚辈尚不配妄言除恶行道。”

  铜脚叟点头说道:“当然!假冒老朽之名,为恶江湖,对华山派的声誉,自有影响。”

  祁灵摇头说道:“是真金不怕火炼,老前辈侠义仁风,这些假的恶隙,自有水落石出之时,对老前辈毫无损害,就怕万一由此而动及贵派之根本,则不能不谓之严重。”

  铜脚叟闻言霍然而起,望着祁灵良久,突然长叹一声说道:“老朽无能,奉命代理掌门,但求兢兢业业,稳保华山一派屹立武林,无愧祖师创业艰难,如今看来,恐怕要事不由己了。”

  说着话,回身一挥手,挥退了左右侍立的人,再向祁灵说道:“此处不宜详谈,衣小侠随老朽到后面,老朽自知小侠此来,对华山一派裨益甚大,仰仗之处,必然甚多。”

  祁灵也站起身来说道:“晚辈如能一尽绵薄,决不敢吝悭旁观,何况此事与晚辈尚有关连。”

  铜脚叟告罪走在前面引导,两人一路穿越房舍,直向后面走去。

  祁灵走在后面,对于铜脚叟的行径看在眼里,忽然触动一点意念,暗自忖道:“铜脚叟的右脚虽然穿着市袜,但是,看去分明与常人脚式略有不同,走路的时候,独独发声,异常沉浊。而且,行走之时,虽然在铜脚叟来说,已经是运用自如,但是有着徽微疵跛的样子,在紫盖峰上,那位铜脚叟虽然也是独独作声,仿佛无意之中,行走之间,与常人产无二致。”

  祁灵一路神驰往事,回忆当时的情景,他的天份极高,稍一回忆,便觉出有太多的可疑之处。

  祁灵正在沉思瞑想之际,忽然前面铜脚叟的“独、独”之声嘎然而停,祁灵这才倏地惊觉,停下来一看,原来眼前到了一个别有天地的所在。

  几丛修竹,摇晃其间,三两株耸然直立的古枫,散植在修竹四周,浅浅池塘,数点红莲,含苞欲放,弯弯石径,穿插在草地之间。

  石径尽头,筑石为墙,披茅为瓦,一座别有风味的石屋,掩盖在石滕的里面。

  铜脚叟站在门口,让祁灵先进去。

  里面清凉如荫,点尘不染,最使人触目的,除掉一榻一几,和一架书籍之外,就是墙上挂的那柄青色斑斓的长剑。

  祁灵和铜脚叟相对在木榻上坐下来之后,铜脚叟先叹了一口气,望着石墙上那柄长剑叹道:“二十年来,老朽不曾用长剑,看来如今只怕要难免了。”

  祁灵默然无语,他深深知道此刻铜脚叟的心情,一个代掌一派理任在身的人,是不轻易愿意再起无端纷争的。

  铜脚叟接着说道:“祁小侠!你千里迢迢赶来西岳,是为了证实铜脚叟本身,抑或是另有相访之事。”

  祁灵略略顿了 一下,沉着声音说道:“请问老前辈,在十数年以前,贵派曾经出了一位出类拔萃的人物。。”

  祁灵刚一说到此处,铜脚叟微微一震,立即说道:“敝派二代弟子千手剑沙则奇。”

  祁灵点头叹道:“千手剑沙则奇为何被逐出门墙?老前辈能够秉公一说么?”

  铜脚叟摇头半晌,闭口默然。

  祁灵一正身形,正颜说道:“晚辈此来,正是为了此事。”

  祁灵便自虎丘剑池发现千手剑沙则奇的遗体和遗书说起,一直说到南岳紫盖峰上遇到另一位铜脚叟。

  祁灵如此慢慢道来,铜脚叟听得默默无言。

  最后,祁灵说道:“晚辈起程前来西岳之初衷,是在寻找铜脚叟,质诸掌门人当面,揭穿当年川中三同伴皿洗丛少术的满门事实,没有料到铜脚叟是另有其人,如此问题关键,不在死者千手剑沙则奇和银须虬叟之身,而在贵派整个之安危。

  铜脚叟叹道:“尹膝当年偷生不死,携走丛少玉爱女,抚养成人,他对此事必然是略有所知,嗲是他怕所知不足为沙则奇辨明,所以才远走深山,等待时机,他要是不死于假冒老朽之人手下,必然能够道出底细。”

  祁灵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问道:“老前辈可否知道另外有人是铜脚?”

  说着便从身上取出在紫盖峰上削断落地的那一段铜铸的大拇指,正待递上。

  忽然,铜脚叟一变颜色,叱道:“室外何人?未经许可擅入禁地?”

  言犹未了,忽又整颜色,抢到门前拱立一旁,恭谨地说道:“铜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