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老人道:“玉朵儿,不要再说了。”

  姑娘王朵儿不听,道:“不!。”

  老人脸上变色,轻喝:“玉朵儿!”

  姑娘玉朵儿不敢不听了,低下了头,只是她还是说了一句:“要是哥哥死了,你再遭毒手,我怎么办?”

  老人神情一震,老脸上闪过一丝抽搐,道:“王朵儿,谁叫你生为我的女儿,谁叫你生为‘蒙古’人!”

  姑娘玉朵儿低着头,没再说话。

  老人有多少无奈?

  姑娘玉朵儿有多少悲痛?

  关山月说了话:“老人家,我该告辞了。”

  他站了起来:

  姑娘玉朵儿猛然抬起了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所包含的,令人难以言喻。

  老人忙跟着站起,道:“恩人怎么能走?无论如何请在我旗住二天,让我旗尽尽地主之谊。”

  关山月道:“我不愿说的,老人家没有多问;老人家不愿说的,我也不愿多问;为了不让老人家为难,我还是走吧!”

  原来

  姑娘玉朵儿两眼那难以言喻的流露不见了,代之闪现的,是两道异采。

  老人也懂了,道:“恩人……”

  关山月道:“老人家不愿告诉我,是怕麻烦我,还是怕连累我?”

  老人道:“不敢瞒恩人,我都怕。”

  关山月道:“老人家,早在我在‘承德’‘平安客栈’伸手的时候,老人家你已经麻烦我、连累我了,是不是?”

  老人道:“所以我不敢再……”

  关山月道:“已经麻烦了,已经连累了,我不介意再多一次。”

  老人道:“可是我……”

  关山月道:“老人家介意,是么?”

  老人道:“恩人,是的。”

  关山月道:“老人家是让我留下,还是让我走?”

  老人沉默了一下,抬了手:“恩人请坐。”

  姑娘玉朵儿两眼异采大盛,紧盯在关山月脸上。

  关山月又坐下了。

  老人跟着坐下,迟疑了一下,道:“真说起来,找怕连累恩人,要多于怕麻烦恩人。”

  关山月道:“老人家请明说。”

  老人道:“这件事里,牵扯到一位大喇嘛。”

  关山月道:“老人家请说下去。”

  老人道:“这件事,是有人想夺我‘敖汉旗’札萨克的位子,怕我死了以后我的儿子继承,所以也让我儿子生了重病。”

  关山月道:“老人家,是谁想夺‘敖汉旗’札萨克的位子?”

  老人道:“我旗一位‘管旗章京’。”

  关山月道:“管旗章京?”

  老人道:“‘旗’之札萨克之下,设有协理台吉、管旗章京、拜生达等官,帮同办理旗务。”

  关山月道:“老人家既是‘敖汉旗’的札萨克,难道就奈何不了一名下官?”

  老人道:“恩人,他背后有大喇嘛撑腰。”

  难怪老人刚说,这件事里牵扯了一位大喇嘛。

  根据老人的说法,在“蒙古”,喇嘛的地位崇高,喇嘛之中,又以活佛的地位最高,大喇嘛的地位次于活佛,但高德的大喇嘛,虽片言只字,王公不敢违。

  “敖汉旗”这个管旗章京有个大喇嘛撑腰,难怪老人这个札萨克无可奈何。

  而且,这个管旗章京有大喇嘛撑腰,他要夺“敖汉旗”札萨克的位子,老人这札萨克的位子,迟早保不住。

  关山月道:“这个管旗章京想夺贵旗札萨克的位子,怎么会有个大喇嘛给他撑腰?”

  老人道:“我只知道他有个大喇嘛撑腰,别的就不知道了。”

  关山月道:“有个大喇嘛撑腰的事,是他说的?还是老人家知道?”

  老人道:“我旗人都知道,他经常到那位大喇嘛处走动,也部知道那位大喇嘛对他很照顾。”

  关山月道:“知道是哪位大喇嘛么?”

  老人道:“知道。”

  关山月道:“那名管旗章京就在‘旗’里?”

  老人道:“是的。”

  关山月道:“知道令郎是什么病么?”

  老人道:“找大夫看过,大夫看不出是什么病,不能治;也请喇嘛看过,说是遭人作法下了咒,他法力不够,不能解。”

  关山月道:“老人家能不能先让我看看令郎?”

  老人道:“恩人……”

  关山月道:“我略通医术,要是病,我或许能治。”

  老人道:“恩人通医术?”

  关山月道:“我不是治过老人家的病么?”

  老人道:“恩人那是……”

  关山月道:“老人家又怎么知道,令郎不也是?”

  老人怔了一怔,神情震动,瞿然道:“恩人是说……”

  关山月道:“老人家,看过令郎后才知道。”

  老人霍地站起,道:“那就烦请恩人看看他去,我给恩人带路。”

  他抬手往外让。

  关山月站了起来。

  姑娘玉朵儿说了话:“还是我来带路吧!”

  她转身先往外走了。

  关山月跟了去。

  老人陪着关山月出了他的“蒙古包”。

  姑娘玉朵儿带路,出了老人的“蒙古包”转向了老人“蒙古包”后的一个“蒙古包”。

  这座“蒙古包”略小,颜色不同,顶上也没插旗,而且帐门没开。

  姑娘玉朵儿到这座“蒙古包”前,以“蒙古语”叫了一声,说了一句。

  帐门开了,开帐门的是名中年“蒙古”女子,长得也挺好,只是一脸愁容,神情憔悴,向着关山月跟老人施礼。

  老人道:“这是我的儿媳。”

  老人的儿子已经娶妻成家了。

  这没有什么,“蒙古”男子,十六岁以上莫不有妻,何况老人的儿子已届中年。

  “蒙古”人成婚的年纪,男子十六,女子通常长男子两三岁。

  照这么看,姑娘玉朵儿不是已经嫁人了,就是要嫁了。

  许是后者,不然怎么还待在老人身边?

  关山月忙答礼,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好照汉人的称呼,叫了声:“少夫人。”

  一“旗”之札萨克的儿媳,应该可以称为少夫人。

  老人道:“不敢当恩人这么叫她,请叫她名字吧,她叫拉花儿。”

  关山月当然不能这么叫,他道:“请老人家带我看令郎吧!”

  老人应声抬手往里让。

  老人的儿子就躺在靠里毡毯上,是个中年“蒙古”汉子,身上盖了一条毯子,闭着两眼,一动不动,睡着了似的,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

  关山月过去坐在老人儿子身边,先把脉,后翻眼皮,最后捏开了嘴看了看,然后站起。

  老人忙道:“恩人……”

  关山月道:“要是我没有看错,令郎确是跟老人家一样。”

  老人忙道:“也是毒?”

  关山月道:“正是。”

  老人忙道:“恩人能……”

  关山月道:“老人家,我不能。”

  老人脸色一变。

  姑娘玉朵儿脸色也变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现了失望,用“蒙古语”对拉花儿说了一句。

  拉花儿低下了头。

  关山月道:“老人家,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毒,恐怕出自‘密宗’。”

  老人脸色又一变:“恩人是说……”

  关山月道:“老人家,令郎遭人下毒的机会太多了,对今郎下毒也太容易了。”

  老人道:“恩人,那……”

  关山月道:“请老人家放心,解铃自有系铃人。”

  老人忙道:“恩人是说……”

  关山月道:“有这种毒药的人,自然也有能解这种毒的药。”

  老人道:“可是,恩人说,这种毒出自‘密宗’,要是这毒出自那位大喇嘛……”

  关山月道:“再请老人家放心,他就是活佛,也得交出解药来。”

  老人还不放心,道:“恩人,大喇嘛……”

  关山门道:“老人家,那就是我的事了。”

  老人道:“我不是说恩人动不了大喇嘛,我是说大喇嘛不能动。”

  关山月道:“老人家,‘蒙古’没有法么?”

  老人道:“恩人,‘蒙古’不是没有法,可是喇嘛就是法,活佛、大喇嘛就是法。”

  关山月道:“喇嘛或许是‘蒙古’的法,却不是当朝的王法。”

  老人一怔,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关山门又道:“老人家,我已经伸了手,就交给我了,贵旗那位管旗章京的“蒙古包”是哪一座?我要见见他去。”

  姑娘玉朵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又现异采。

  拉花儿仍低着头,显然她听不懂汉语。

  一定是,姑娘玉朵儿不都是跟她说“蒙古语”么?

  老人还犹豫,道:“恩人……”

  关山月道:“老人家能不顾令郎的病、自身的安危、札萨克的位子么?何况还有令嫒跟令媳?”

  老人不犹豫了,要说话。

  姑娘玉朵儿先说了:“恩人,这座‘蒙古包’右边,过去两座,顶上插蓝旗的那一座。离不远,这里的动静,恐怕他已经知道了。”

  关山月道:“不怕他知道,只要他想不到我敢去找他就行,我去了。”

  说去就去,转身往外就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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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喇嘛自绝
 
  老人、姑娘玉朵儿、拉花儿,目送关山月走出“蒙古包”,目光里都充满了感激,姑娘玉朵儿的目光里,还多了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东西。

  关山月一出这座‘蒙古包”,就看见姑娘玉朵儿所说的那座“蒙古包”了。

  的确不远,在右边,隔两座“蒙古包”,那座“蒙古包”顶上,是插了一面蓝色小旗。

  关山月很快就到了插蓝色小旗的“蒙古包”前,他一眼就看见里头有人了,但是他还是停步在外,发话问:“有人么?”

  人从‘蒙古包”里出来了,四十多岁个“蒙古”汉子,挺白净,有小胡子,只是鸡眼鹰鼻,长得不讨人喜欢,脸色也阴沉冰冷,劈头就问:“你是汉人?”

  听见关山月刚才说话了。

  关山月道:“是的。”

  白净“蒙古”中年汉子道:“汉人里的江湖人?”

  好眼力。

  关山月道:“是的。”

  白净“蒙古”中年汉子道:“汉人里的江湖人,怎么会跑到我‘敖汉旗’来?”

  关山月道:“我是贵旗札萨克的朋友。”

  白净‘蒙古’中年汉子神色、态度一点也没变,这:“原来是我‘旗’札萨克的朋友,有什么事?”

  这是没把他“敖汉旗”的札萨克放在眼里。

  关山月道:“我找贵旗的管旗章京。”

  白净“蒙古”中年汉子道:“你找我‘敖汉旗’的管旗章京?”

  关山月道:“是的。”

  白净“蒙古”中年汉子道:“你找我‘敖汉旗’的管旗章生,有什么事?”

  关山月道:“我在贵旗碰上了一些事,得找管旗章京。”

  白净“蒙古”中年汉子道:“你在我‘敖汉旗’碰上了什么事,得找管旗章京?”

  关山月道:“这事得从‘热河’‘承德’说起,我在‘承德’碰上有江湖人拿了贵旗人的好处,谋害贵旗人,我来到贵旗查这件事,查到了他是贵旗的什么人,特来告知贵旗管旗章京,请贵旗管旗章京查办。”

  白净“蒙古”中年汉子道:“你在‘承德’碰上,有江湖人拿了我旗人的好处,谋害我旗人?”

  关山月道:“是的。”

  白净“蒙古”中年汉子道:“你来我旗查这件事,查到了他是我旗的什么人?”

  关山月道:“是的。”

  白净“蒙古”中年汉子道:“特来告知我旗管旗章京,想请我旗管旗章京查办?”

  关山月道:“是的。”

  白净“蒙古”中年汉子道:“你确知是我‘敖汉旗’的人,找外人谋害我‘敖汉旗’的人?”

  关山月道:“是的。。”

  白净“蒙古”中年汉子道:“那么,这是我‘敖汉旗’的事,你一个外人,不必管。”

  关山月没有想到他会有此一说,是理,人家“敖汉旗”的事,可以不要外人管。

  这理到哪里都说得通。

  可是,关山月毕竟是关山月。

  关山月道:“是么?”

  白净“蒙古”中年汉子冷然,也有点得意,道:“当然。”

  关山月道:“这是你说的?”

  白净“蒙古”中年汉子道:“是我说的。”

  关山月道:“你说的没有用,我得听听贵旗的管旗章京怎么说。”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