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高通海愤然道:“真说起来,小垣并没有招谁惹谁,他们居然还不肯放手。”

  还真是,这也是不折不扣的实情。

  高垣也一脸激怒色,只是他没说话也没动,只两眼直直的望着关山月。

  恐怕这是想听听关大哥怎么说,只等关大哥一句话。

  关山月却道:“跟老人家、姊姊在屋里待着,我出去看看。”

  话是对高垣说的,可也是对高通海跟高梅说,话落,站起来要住外走。

  高通海说了话:“关大哥!”

  关山月道:“老人家请不要客气,这不是客气的事。”

  的确,这还真不是客气的事,不让关山月出去应付,不好意思,只是,除了关山月,他一家三口哪一个能出去应付?

  小高垣是要出去,能让他出去么?他行么?

  高通海道:“关大哥,高通海欠你太多丁。”

  关山月道:“老人家言重了。”

  转身外行。

  高通海没有动,也没再说话。

  关山月出了屋,四周已经都站上了人,也就是说高家已经让人围上了。

  围高家的这些人,十几二十个,关山月全没见过,在白家没见过这些人,都是黑衣,而且一个样儿。

  一样的装束打扮,这表示来自同一个地方,白家养的江湖人,不是这种装束打扮。

  都是精壮的中年汉子,个个提一把刀,只有一个年纪大些,五十上下,像是带头儿的,清瘦,一脸的精明干练,一看就知道,是个好手,也是个十足的老江湖。

  应该是,别的精壮中年汉子没吭声,只清瘦老者说了话,而且一双锐利目光逼视关山月:“从‘扬州’雇船,还带了个穿水靠的半大孩子,走‘运河’刚到这儿没多久,是你吧?”

  关山月道:“不错,是我!”

  清瘦老者道:“那我找对了人,也找对了地方,那个孩子呢?”

  关山月道:“在屋里。”

  清酸老者道:“你姓关?”

  这他是怎么知道的?

  关山月心头一震:“你听谁说我姓关?”

  这是问话,也带着不承认意味。

  清瘦老者道:“难道你不姓关?”

  关山月道:“我姓什么要紧么?”

  清瘦老者道:“不要紧,只是让我觉得,我跟姓关的有缘而已。”

  关山月目光一凝:“你跟姓关的有缘?这话怎么说?”

  清瘦老者道:“话扯远了,你不必问我听谁说你姓关,反正有人知道,有人告诉我了。”

  关山月道:“是么?”

  他在想这是谁?谁会知道他姓关?谁告诉了这个清瘦老者。

  怎么想就只有“漕帮”“浙江”段的那位领船宫和,还有当时在那条船上的那些人。

  可是宫和不会对人说,宫和也这么说过,当时在那条船上的“漕帮”人应该也不会。

  那么,究竟是

  只听清瘦老者道:“你很不错,难怪你在‘扬州’那么狂妄嚣张。”

  关山月道:“怎么说?”

  清瘦老者道:“你能听见我带着人来到了。”

  关山月道:“还可以。”

  清瘦老者道:“你这么大胆,敢现身站出来,也就不足为怪了。”

  关山月道:“这无关胆大胆小,你已经带着人来到了,我不现身站出来行么?”

  倒也是。

  清瘦老者道:“说得也是,我已经带着人来到了,由不得你不现身站出来。”

  关山月道:“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清瘦老者道:“这你也不必问,反正我带着人找到这里来了就是了。”

  显然他是不肯说。

  关山月道:“这倒也是,既然已经带着人找到这里来了,还问什么?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不过,这一问我还是要问,你是要……”

  清瘦老者道:“你抢了‘扬州’盐商白家的贡品,这是大罪,白家把你告下了。你得归还白家的贡品,吃这个官司。”

  关山月目光又凝:“我得吃这个官司?你是……”

  清瘦老者身旁一名中年汉子突然暍道:“居然连‘漕运总督衙门’总捕当面都不认识,一直在这儿你呀我的!”

  又是一个“总督衙门”的总捕。

  关山月道:“原来是‘漕运总督衙门’总捕当面,失敬。”

  清瘦老者道:“不必,我清楚得很,江湖上把六扇门里吃公事饭的放在眼里的不多。”

  倒不失为一个明白人。

  只是,他再明白,却不知道关山月已陷入了两难。

  这位“漕运总督衙门”的总捕,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关山月抢夺贡品,是大罪,不但得吃这个官司,还得归还贡品。

  关山月既不能吃这个官司,也不能归还贡品。

  这样的罪,来的是这样的人,这件事绝对没有转圜的余地。

  那么,关山月就只有拒捕,只有伤人。

  拒捕,伤官,又是大罪,而且是罪上加罪。

  听清瘦老者说话,显然还不知道“北丐帮”“扬州”分舵那些人,还有那个江湖打渔的,都是毁在关山月之手,不知道只是暂时不知道,日后只一想一定知道,那不但罪更大,还会加上一个“叛逆”罪名。

  关山月并不怕这些罪,但是这位总捕已经知道他姓关了,总捕知道,眼前这些人知道,“漕运总督衙门”一定也知道,这么一来,关山月日后的江湖路可就难走了,再想以普通江湖人的身分,进行让官府、朝廷不知不觉的匡复工作,也不可能了,这都让关山月不能不怕。

  除非关山月改个姓,但,他义父的这个姓,他是头可断,血可流,姓不能改。

  那么,既不拒捕,又不伤官,双手归还贡品,然后束手就缚,却又两不能,绝对不能。

  这就是关山月的两难。

  他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该怎么办?

  关山月不知道,他真不知道,这是他自叩别和尚师父,进入江湖以来,所遇见的头一桩难事!

  他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他却又想到了他姓什么怎么会让人知道的。

  多少日子以来,经历了多少事,除了让可以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的人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之外,他绝不让人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

  可是如今

  这究竟是谁说的?

  他想不出来?

  既然想不出来,就只有不再想了。

  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有

  关山月吸了一口气,道:“我不敢。”

  清瘦老者道:“是么?”

  关山月道:“是的。”

  清瘦老者哼了一声:“这是我君某人头一回听说,一个在光天化日之下,找上‘扬州’第一盐商家抢夺贡品,如此狂妄、嚣张的江湖人,把六扇门吃公事饭的放在眼里的。”

  一句“君某人”听得关山月心头一跳,他目光一凝,这么说:“那是因为我所知道的姓君的不多。”

  清瘦老者也目光一凝:“你所知道的姓君的不多?”

  关山月道:“是的。”

  清瘦老者道:“你知道几个姓君的?”

  关山月道:“一个。”

  清瘦老者道:“只一个?”

  关山月道:“是的。”

  清瘦老者道:“你知道的这个姓君的,是哪一个?”

  关山月道:“君天毅。”

  清瘦老者双目之中精光一现即隐:“谁?”

  关山月道:“君天毅。”

  清瘦老者道:“你知道君天毅?”

  关山月道:“是的。”

  清瘦老者道:“你怎么会知道君天毅?”

  关山月道:“君天毅昔日还在江湖的时候,人称‘神剑’,后来任职‘三藩’之中一家王府,卫护爵主多年,曾经多少人行刺,都不能得逞,又搏得一个‘铁卫’的称号。”

  清瘦老者道:“你多大年纪?”

  关山月道:“是老人告诉我的。”

  清瘦老者道:“老人还告诉你什么?”

  关山月道:“朝廷撤‘三藩’后,君天毅不知去向,多少年不曾现身,谁也不知道这位‘神剑’‘铁卫’哪里去了。”

  清瘦老者道:“你以为我是君天毅?”

  关山月道:“那倒不是,只因为我所知道的姓君的不多,只有一个君天毅,又是那么样一个人物,总捕姓君,我不敢不把总捕放在眼里。”

  清瘦老者道:“你倒会说话。”

  他没有承认他是君天毅,可也没有否认。

  关山月道:“不折不扣的实话。”

  清瘦老者道:“是么?”

  关山月道:“是的,不知道总捕是不是那位‘神剑’、‘铁卫’?”

  他乾脆直问了。

  清瘦老者道:“我是不是,跟眼前事无关。”

  关山月道:“至少我知道,我遇见了‘神剑’、‘铁卫’君天毅。”

  清瘦老者道:“你我都把话扯远了。”

  他还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可是关山月知道,眼前这“漕运总督衙门’的总捕,清瘦老者,十成十就是君天毅,跟莫怀古等一样,师父给他的那张名单上的人之一。

  他心神震动,热血上腾。

  又是一个,又碰上了一个,跟前几个一样,原以为得踏破铁鞋,得来却全不费工欠。

  一个是巧合,可却不止一个,个个都是碰上的,还是巧合?

  谁也不敢说是。

  那么,是天意,是报应,是因果循环,一定是!

  可是,又如何?

  只因为这一回跟以前几回不一样,这一回,这么多人都知道他姓关了。

  他能在这时候报仇,公然杀了这名残凶?

  就算把眼前这些人都灭口,“漕运总督衙门”里还有知道他姓关的人,也知道总捕带着人拿他这个姓关的人来了。

  他可以不在乎。

  但他不能因为报仇而不顾匡复大业。

  那才是他的重责大任!

  他该怎么办?

  又是一个难。

  他更没想到,只为救个小高垣,让他碰上了这么多难!

  他能怎么办?

  他又吸了一口气:“不错,都把话扯远了。”

  如今话说回来了,又回到了正题,又如何?又该怎么办?

  清瘦老者道:“归还白家贡品,跟我吃这个官司去。”

  关山月能么?

  不能又能怎么办?

  第六集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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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骆马湖风云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蹄声传了过来。

  在这一带,尤其此地是“高邮湖”畔,居然会有人骑马奔驰?

  “南船北马”,南人惯乘船,善操舟;北人惯骑马,善骑马。

  这一带的人惯乘船,善操舟,而且这一带多湖泊沼泽,水路纵横,只要坐上船,没有不能到的地方:在这一带,尤其是到“高邮湖”来,何须骑马?

  这是什么人?

  循蹄声望,看见了,一匹白马,马上一名白衣人,飞驰而来。

  两名黑衣汉子转身过去扬声喝止:“‘漕运总督衙门’总捕头在此办案,闲人勿近。”

  这是不许来人追赶。

  抬出了这么一块招牌,一般百姓绝不敢不听,就算是江湖人,事不关己,也不愿惹这个麻烦,十九都会就此停住,然后拉转马头他去。

  但是那白衣人却没有停马,他扬声答了话:“总捕头,石英奉制军大人之命赶来。”

  清瘦老者一怔,道:“是制军大人府里的石护卫,闪开!”

  是“漕运总督”的护卫,奉命赶来。

  “漕运总督”的护卫,这时候奉命赶来干什么?

  那两名黑衣汉子立即应声侧退。

  白衣人一人一骑带着一阵风驰到,收缰控马停住,然后飘身下马,道:“总捕头,石英奉命来见。”

  一身白衣,身材颀长,白面无须,是个英挺汉子。

  落地轻飘飘的,不但干净俐落,也点尘未惊,显然也好身手。

  那当然,总督的护卫,这两方面还能不是好样儿的?

  只听清瘦老者道:“制军大人有什么令谕?”

  既是奉命赶来,当然是总督有令谕。

  白衣人石英探怀取出一个封了口的公文封递出:“这是制军大人的手谕,总捕头看了就知道。”

  一名黑衣汉子过来接过,走到清瘦老者面前双手呈上。

  清瘦老者接过去拆封,抽出一张写了字的信笺,只一眼,抬眼望着白衣人石英:“制军大人怎么会……”

  白衣人石英道:“这石英就不知道了。”

  清瘦老者没再说什么,把那张信笺又收回公文封里,放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