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这么大、这么厚重的一只手,看他一座铁塔似的身躯力气必也不小,一般人要是让他一巴掌拍中脑袋,那后果可想而知。

  还有这么一个不服气、不信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

  关山月抬手竖起了一根手指,往上迎。

  黑大汉何路通那一巴掌正拍在关山月那根手指上。

  关山月没怎么样。

  黑大汉何路通却大叫一声急收手,左手握右腕,一脸惊骇色望关山月。

  关山月说了话:“我要是力加几分,六位如今是不是只剩下三位了?”

  还真是!

  一直没说话的那位黄天霸突然说了话:“尊驾已经见着要见的人了。”

  关山月目光一凝:“尊驾是说……”

  黄天霸道:“黄某就是此次领军的那名副将。”抬手向锦袍大汉关泰:“这是关参将。”

  关山月为之微一怔,道:“将军应该早说。”

  黄天霸道:“我六人自知不是尊驾对手,也知道尊驾没有敌意。”

  这是说,所以他到这时候才表明身分。

  关山月道:“江湖人投效官府,能官至副将的不多,听说将军是江湖前辈,‘浙江’‘绍兴府’‘金镖’黄的公子,虽然能官至副将,也让人觉得可惜。”

  黄天霸面有异容:“家父受当今隆恩,黄某遵父命报恩,只有投效朝廷。”

  计全道:“黄三太爷镖打猛虎,救过当今,当今赐与黄三太爷一件‘黄马褂’。”

  关山月道:“原来如此,那么该说是两不相欠。”

  计全道:“身为江湖小百姓,不能,也不敢这么认为,父命报恩,黄将军不能,也不敢不遵。”

  可不是,百善孝为先,不遵父命,就是不孝。

  关山月道:“将军有将军的苦衷,我有我的不得已,既然将军当面,我就好说话了,敢请将军撤兵。”

  黄天霸一脸肃穆:“我办不到。”

  关山月道:“将军上命难违?”

  黄天霸道:“那倒不是,只是黄某的主意,水陆人马都是黄某就近借来的,没有别的官府知道对‘骆马湖’用兵。”

  他倒是说实话。

  关山月道:“这是为什么?”

  黄天霸道:“‘骆马湖’李佩犯了不该犯的大案。”

  关山月道:“李大当家的,他把了不该犯的大案?〃黄天霸道:“正是!”

  关山月道:“李大当家的,他犯了……”

  黄天霸道:“尊驾不必问,我只能说这么多。”

  关山月道:“将军……”

  黄天霸道:“要是传扬出去,来剿李佩的兵马,就不只我这一支了,到那时情况恐怕也就不是我所能掌控的了。〃关山月目光一凝:“听将军的口气,似乎并不是不给‘骆马湖’这一伙路走?”

  黄天霸道:“奈何李佩桀傲冥顽,自取灭亡!”

  关山月道:“将军,我又要问了……〃

  黄天霸道:“尊驾,我说过……”

  关山月道:“将军,我没有敌意,所以要见将军,是要求个两全之法,将军既然也不是不给李佩路走,为什么不跟我合作,让我尽点心力?”

  黄天霸道:“你我怎么合作,尊驾又怎么尽心力?”

  关山月道:“我进‘骆马湖’去说李佩……”

  黄天霸道:“尊驾进‘骆马湖’去说李佩?”

  关山月道:“正是。”

  黄天霸道:“他会听尊驾的?”

  关山月道:“应该会,万一不听,我收手不管,任凭将军。”

  黄天霸道:“尊驾愿意这么做?·”

  关山月道:“对李佩,我尽到了我的心:对将军,我也顾到了将军的不得已。”

  黄天霸迟疑了一下,点头:“就劳尊驾跑一趟……”

  关山月道:“将军,是不是该让我先知道,李佩究竟犯了什么不该犯的大案?”

  黄天霸道:“自当让尊驾知道,他劫掳了我的上司·关山月道:“将军的上司?”

  黄天霸道:“‘八府巡按’施仕伦施大人。”

  关山月道:“‘八府巡按’施大人?”

  黄天霸道:“施大人是位清正廉明,刚直不阿的好官,百姓尊称施公、施青天,尊驾不会不知道。”

  关山月还真不知道。

  他连“浙江”“绍兴府”“金镖”黄三太、三太爷之子黄天霸、天霸之友计全、朱光祖这些江湖名人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施仕伦?

  关山月道:“原来他劫掳了将军的上司,‘八府巡按’施大人,施大人有将军诸位护卫,怎么会……”

  黄天霸道:“施大人微服查访民隐,一个人都不带,也一向如此,从未有过闪失。”

  可是这回就遭了劫掳了,不怕一万,就伯万一。

  关山月道:“听将军说话,施大人遭李佩劫掳,除了六位之外,还没有人知道。”

  黄天霸道:“正是,我不敢张扬,怕各地派来拯救、剿灭的兵马,我不能掌控,逼急了李佩,伤了施大人。”

  关山月道:“这么说,由我进‘骆马湖’去说李佩,是对的。”

  黄天霸道:“不瞒尊驾,这也是我迟迟不敢下令进击的原因所在。”

  关山月道:“请问将军,要是我能说得李佩送还施大人,将军是不是可以撤除兵马,不究其罪?”

  黄天霸道:“也不瞒尊驾,黄某做不了这个主,不敢轻易答应,要看施大人怎么说:不过黄某保证会跟关参将,还有这四位,力求施大人。”

  关山月道:“由将军这一句,足证将军是位诚实君子、侠义英雄。够了,施大人那里也由我来说吧!我比将军好说话多了。”

  黄天霸道:“全仗尊驾了,倘能说得李佩送还施大人,黄天霸终生感念,不敢或忘。”

  关山月道:“将军言重,一旦将军接回施大人,还请将军诸位今后对我大汉世胄留情几分,于愿已足,这就进‘骆马湖’去,告辞!”

  话落,微风飒然,人已经不见了!

  黄天霸等面现惊容,金大力叫:“原来他是……”

  朱光祖喝道:“闭上你的嘴!”

  金大力忙闭口不言。

  何路通道:“怪下得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这里。”

  黄天霸道:“这才是真正的武功,惭愧,汗颜!”

  朱光祖道:“老朱我一向以一身轻功自夸、自傲,今后说什么也不敢了。”

  计全道:“恭喜天霸老弟,贺喜天霸老弟,等着迎接施大人吧!”

  朱光祖道:“到如今也不知道他姓字名谁,哪一路的高人。”

  何路通道:“等再见着,非问出来不可。”

  金大力道:“他不说,我给他磕头。”

  计全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黄天霸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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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两全之策
 
  这个地方在“骆马湖”里。

  “骆马湖”很大,这个地方也不小。

  这个地方是以根根巨木为桩,片片木板为地,上盖房舍的一座水寨。

  这座水寨一大片,简直就像座小城。

  可不像座小城?周围围以木栅,根根儿臂粗细,向南一座门,宏伟高大,栅门上横额四个大字“骆马水寨”。水寨正中央一根高高的旗杆上一面大旗,白底黑字,斗大的“李”字,在半空里随风招展。

  如今,这么大一座水寨竟栅门紧闭,不见人影,也不闻声息。

  动的只是那面半空里飘扬的大旗,也只听见大旗在风里猎猎作响。

  可就在这个时候,水寨有了人影,只是人影在栅门外,不在栅门里。

  显然,他是外来的。

  可是,四周都是水,离岸既远,也不见有船近,这个人是怎么来的?

  栅门里仍不见人,可却出现了一支鸥翎箭,疾若飞星的射向那人的心窝要害。

  那人抬手就抓住了那支鸥翎箭,扬声说了话:“烦请通报李大当家的,就说送人往‘山东’‘东平湖’的朋友又来拜望。”

  “骆马湖”这座水寨里,哪一个不知道大当家的前不久才送走这么一位朋友?

  栅门里人影闪现,还不止一个,三个黑衣汉,两个开栅门,一个迎贵客,诚惶诚恐、恭谨躬身:“没想到是爷您,弟兄们冒失,该死,请!”

  “爷您”,没有姓,关山月让忘了,“骆马湖”这一伙就真忘了。

  冲这一点,李佩这个人够,是人物,可交!

  关山月道:“好说!”

  他迈步进栅门。

  他这里刚进大门,那里一名黑衣汉陪着,三个人并肩飞步而至。

  李佩率二当家的、三当家的一起出迎。

  来到,李佩抢前紧握关山月双手,万般惊喜,一脸激动:“朋友这么快就又来了,真是信人!”

  “朋友”,不是别的称呼,也不带姓。

  关山月感动:“大当家的,我小几岁,叫声兄弟吧!”

  李佩猛然睁大了一双圆眼:“行么?”

  关山月道:“怎么不行?不是朋友么?朋友自当称兄道弟。”

  李佩道:“那就别大当家的。”

  关山月道:“理当从命,李大哥。”

  这是跟着高梅、高恒叫。

  李佩又一阵激动,两手一紧,道:“好,兄弟!”抬手向左右:“上回忘了,这回认识认识,老二郝斌,老三秦风。”

  关山月二招呼:“郝二哥,秦……”

  李佩道:“老三比兄弟小。”

  关山月道:“那就秦三弟。”

  李佩仰天大笑:“痛快!”

  他拉着关山月、郝斌、秦风左右簇拥,四个人往里走去;李佩拉着关山月进大厅坐,郝斌、秦风相陪。

  这座大厅陈设简单,但窗明几净。

  坐定,两名黑衣汉子献上香茗,然后退出。

  李佩说了话:“高老一家三口送到了?”

  关山月道:“送到了。”

  李佩道:“‘东平湖’没有熟人?”

  关山月道:“没有。”

  李佩笑了:“高老住得自在了。”

  关山月也笑了。

  李佩道:“兄弟,幸亏高老没答应留下。”

  关山月自是知道他何指,道:“不然‘骆马湖’上下就得分心。”

  李佩道:“那倒没有什么,既然要人留下,自当保人平安。只是,兄弟,你这时候还来,让我好生感动。”

  关山月道:“我不是来拜望的。”

  李佩摇了头:“兄弟,这是我的事,你别插手,免惹一身膻。”

  关山月道:“我也不是来帮忙的。”

  李佩一怔:“怎么说,兄弟既不是来看我三个的,也不是来帮忙的?”

  关山月道:“不错,都不是。”

  李佩面有疑惑色:“那兄弟是来……”

  关山月道:“李大哥劫掳了‘八府巡按’施仕伦吧?”

  李佩目光一凝:“兄弟是怎么知道的?”

  关山月道:“‘水师’封了‘运河’这一段,与陆上人马团团围住了‘骆马湖’我还能不知道?”

  李佩道:“不对,兄弟只是见水陆人马围住了‘骆马湖’,不会知道是因为我劫掳了姓施的狗官,兄弟一定见过黄天霸小子等人了。”

  关山月道:“何以见得?”

  李佩道:“姓施的狗官遭我劫掳,黄天霸小子等人至今不敢张扬,怕的是各地人马前来救援,不听他的,躁进妄动,逼急了我伤了狗官,这也是为什么他只围困‘骆马湖’而迟迟不敢下令进击的道理所在。”

  他还真是料敌如神。

  关山月道:“李大哥没料错,我是见过黄天霸等人了。”

  李佩道:“恐怕还动了手?”

  关山月道:“自是免不了。”

  李佩道:“那几块料哪是兄弟的对手?”

  关山月道:“他几个都没能奈何我。”

  关山月厚道。

  李佩道:“跟自己人还客气?兄弟也一定要黄天霸小子撤水陆两路兵马了。”

  关山月道:“他宁死不敢。”

  李佩道:“他当然不敢,上司还在我手里,他怎么敢撤兵马?往上怎么交代?他吃罪不起,也会连累他那个老爹。”

  关山月道:“这他才告诉我,上司遭李大哥劫掳,还没有救出。”

  李佩冷笑:“救?说说容易,狗官在我手里,他就不敢动。”

  关山月道:“听说施仕伦是微服私访,怎么认出来的?”

  李佩道:“狗官有个外号叫施下全,那是因为他落下了残疾,走路有点瘸,还不容易认出?”

  关山月道:“李大哥跟施仕伦结过怨?”

  李佩道:“我跟他没有结过怨。”

  关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