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踏雪寻梅来+番外 作者:栈茶(晋江2014-08-27完结)





  楼轻月懒懒的睁开双眼,见陌振南斜倚着床柱子,还未睡醒。她没忍心叫醒他,蹑手蹑脚的准备更衣,脑子里忽的传来他昨晚上与她说过的那些话,那些她以为是梦话的话让她霎时间措手不及,怔怔的愣在原处,又重新躺回软塌,不愿再动弹半分。
  觉出动静,又一撇浓浓的阳光照进来,陌振南亦醒了过来。他垂首看着榻上的女子,如水的眸子注满了郁郁之情,失神的望着红帐,他唤了一声,音色黯哑,“轻月。”
  “嗯?”
  她的声音轻轻地,轻到他以为她并没有应答他的呼唤。二人静默了一阵,谁也没有言语。未几,陌振南回首看了看日头,愈发的炽热。街道上的叫喊声此起披伏,好不热闹。
  “该起床了。”他道,亦是轻轻地,似乎是不敢大声,怕把她吓着一般。
  楼轻月转眼,呆呆的看着他,许久才又答了个“嗯”。
  连着几日下来,楼轻月始终都是朦朦胧胧的样子,似乎猛地搞不清方向一般。倘若陌振南与她说话,也都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过就是答个“嗯”或是点个头罢了。陌振南心中自是担心,却又说不出任何有用的话来,只能缄默的陪在她的身边。
  任嘉允与红梅一路上时快时慢,到达西州城已是三日后的中午。二人在一间小酒楼里稍作歇息,待午休之后再前往昆仑拜访钟向霖。
  方落座,几张邻桌的客人絮絮叨叨的埋头低语,面目飞扬,时而惋惜时而惊叹,也不知是为的何事。任嘉允与庄红梅不动声色的听着,可这几人倒是极为上路子,谈话的声音极小极小,不多时,这几人各自摆下银两,各自离去。
  随着几人离去,他二人四目相对,凝睇间所有的言语都不值一提。不过眨眼的时间,任嘉允亦放下一些碎银子,携红梅一道去了趟昆仑山。
  行走四五里路,二人在一处山脚停下,皆仰首探量这座气势磅礴的高山,草木相依,处处生机勃勃。昆仑派名字的由来,便是取意于此了。
  二人又驱马进山,待到了昆仑派的入口时已是日跌之末。
  入眼处铜门紧闭,里面断断续续的传来轻浅杂乱的脚步声。任嘉允阔步上前,重重的叩门,未久,有个小厮打扮的男子给他二人打开了一条门缝,冷冰冰的问道:“我们这里不留人住宿,二位还是去往别处吧。”
  说罢,他反手欲将大门关上,任嘉允眼疾手快的一手拦住,笑岑岑道:“在下任嘉允,专门前来拜访钟掌门,还请阁下前去通传一声。”
  这小厮摊眼扫了他一眼,道:“我们掌门很忙,不见客。”
  任嘉允透过微小的门缝往里头打探,见着不少人脚步匆匆,腰间缠着白布。再回过头来看这个杵在门口的小厮,也是一条白布系在腰间,心下疑惑。只略略思索一二,便问道:“可是贵派出了什么事?”
  听他如此问道,小厮忍不住多打量他两眼,一身胭脂色锦帛,眉宇间宛若霁月。他垂首想了想,道:“请公子在此稍后。”
  一丈外的庄红梅见小厮关门离去,行至任嘉允的身边,轻声道:“这昆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方才瞧他那身打扮,倒有点像里头死了人。”
  “此事可大可小。倘若死的只是个无关要紧的人,他们也不至于慌张成这个样子,随随意意来个人拜访也不敢开门。倘若死的是个十分要紧的人,那这昆仑,是该这么乱的。”任嘉允淡淡的俯视脚下一片绿意,虽是渺小,却不可忽视,心中生出一股敬畏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卌八章

  
  莫约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小厮去而复返,为二人打开了大门。
  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素净的白色,众多丫鬟小厮都忙得不可开交。任嘉允心中思忖着这昆仑怕是遭了极大的灾了,否则怎会关着大门,如此秘密的来处理此事。
  穿过一条又一条蹊径,二人终是被小厮带到了某间房子里。屋子里陈设简单,不过是几张椅子罢了。
  “不知二位找我派掌门有何要事?”
  倏地一道声音穿堂而过,窜入二人的耳朵。任嘉允从容的看着来人,与红梅一道拱手作揖,道:“在下任嘉允携妻前来拜访钟掌门,打扰之处还请海涵。”
  来人圆目相向,五大三粗,正是钟向霖的同门师弟何蹇。他盯着二人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摸着腮帮子道:“客套就不必了,公子有什么事还是直接说吧。”
  “敢问贵派出了何事?”
  何蹇听他这般问道,心中一阵大怒。昨日夜里派内发生了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他正忙得焦头烂额,现下又有人来打扰于他,更是让他心中不快,说出口的话自然带了几分怒意,道:“本派的事情与公子有何干系。若是没有别的事,公子请回吧,何某就不远送了。”
  这道逐客令下得再明显不过,任嘉允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气定神闲的看着心绪不稳的何蹇,将心中的猜测道了出来,“可是贵派掌门人遭了毒手?”
  此事不过是昨夜发生的事情,那可能这么快就透露出去。何蹇戟指怒目,“你究竟是什么人?”
  “看来我还是来迟了一步。”他一手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一手负于身后,淡淡的看着面前怒不可遏的何蹇,道:“既是如此的话,那在下便告辞了。”
  见他二人如此嚣张,还要明目张胆的离开,何蹇心中更是气愤,脚下一点,拦住二人的去路,道:“这里岂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对于他的阻拦,任嘉允镇定自若,笑道:“贵派掌门人去的如此匆忙,难道您不该忙着如何料理他的后事,而是站在这里与我二人僵持?”
  “你这小崽子,未免也太嚣张了些。”
  言语间,何蹇双手大开,掌心凝起极大的内力。任嘉允微蹙隽眉,将红梅护在身后,出手之间毫不留情。到底如今的庄红梅手无缚鸡之力,他若是不下狠手对付,拖得时间久了,对弈时的掌风势必会伤及红梅。任嘉允不敢大意,庄红梅自也站得远远地,以免他分心。
  二人的打斗声引来了昆仑派的众多门徒,他们各个手中都拿着长剑或是长戟将屋外围了个水泄不通。若是照此下去,他二人寡不敌众,势必会被这些人抓住。念及此,任嘉允先发制人,出手极快,三两招之内便将何蹇反扣,指尖搭在他的命脉处,也不顾众人声声句句“放开师叔”。
  庄红梅与他并肩而站,不离半分。一众门徒虎视眈眈的死盯着二人,若不是何蹇在手,他二人许是早就被抓了。
  “你这人,究竟是谁?”
  任嘉允的力气大也巧,将何蹇困在手中无法挣扎。听得此问,他笑了笑,睥睨之姿扫过众人,“我本无意与你纠缠,瞧你如此莽撞,如何能妥善料理钟向霖的身后事以及整个昆仑派?”
  “我看这位少年朝气蓬勃,眉宇之间不乏智慧之气倒不如你退位让贤,让他来处理昆仑派的事务。”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大多面面相觑,而有些人却是一副正是如此的模样,可见昆仑派的内部已出现了分歧。何蹇狠狠地皱眉,墨汁般的眉头恨不得拧作一团,气呼呼道:“绍棋还未经世事,哪能让他来管理昆仑。”
  名唤绍棋的男子立时附和着他的话,十分谦虚,“师叔说得极是。虽说平日里常常帮衬在掌门师父左右,但还未真正意义上单独处理门内事务,贸然接手昆仑派,只怕会惹出异议。”
  “如此说来,你对处理门派事务也是有几分经验的。即便是接手昆仑,也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到底你也跟了你师父那么久,若不是对你寄予厚望,岂能让你跟在其左右!”庄红梅扬着声音,眉眼之间的泰然竟与任嘉允如出一辙。
  两派人因此僵持了良久,支持与反对各成一对,互相吵闹指责,竟将此地变成了争夺掌门人的地方。任嘉允与庄红梅见时机已到,甩手扔出何蹇,洋洋洒洒而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口中说着要去拦住二人,又被自己人给拦住,偏要将新任掌门人给推选出来。
  掌门之位由谁继承的纷争,此乃昆仑派内务之事,任嘉允二人虽说为了脱身而挑起此项事端,但他二人现下根本无暇顾及此事。钟向霖一死,当年绮玥之事便少了一个有力的证人与知情者,到时候若想讨伐叶狄,又多了些难度。
  “依你猜测,钟向霖之死可是叶狄所为?”
  天幕渐渐暗沉,一匹棕色的宝马背着一男一女在暗色里缓慢而行。任嘉允眯着眼睛,借着薄弱的天光寻最近处的栖息之所,口中慢悠悠道:“此事除了叶狄,便是段青衣了。可如今的段青衣应该是无暇顾及这等事情的。”
  “不知盟主等武林前辈会如何处理叶狄与段青衣。”
  任嘉允笑了笑,颇有几分不屑,道:“这些武林正义之士倘若手里没有几点证据,哪里会轻易将他二人治罪。不过无论他们如何处置,这两人的性命,我是要定了。”
  庄红梅在他的怀里乖巧的颔首,双眸熠熠生辉,“倘若不是遇见了你,只怕我早已命丧黄泉。你若不是遇见我,也早已过上了逍遥自在的日子。”她顿了顿,声音温热而潋滟,“嘉允,幸好我遇见了你。”
  身后的人将下颚抵在她的脖颈处,细腻而冰凉,还有淡淡的梅花香气缱绻散出。他忍不住深吸一记,平稳的声线泄露了几丝笑意,“你在何处学的这些话,竟甜到了我的心眼儿里,是不是该奖励你一回?”
  柔韧的发丝缠着玉颈,磨得庄红梅有些痒,她轻轻地笑着,偏着头想躲开他有意的摩挲,道:“再不寻个地方歇息一宿,我们得以天为被地为榻了。”
  任嘉允笑岑岑的抬首,不疾不徐的驱马前行,寻找下榻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卌九章 归尘

  
  平日里早该升起的太阳躲在云层的后面,好似娇羞的小姑娘,迟迟不肯出来。楼轻月痴痴地看着天空乌云飘来飘去,愣愣的犹如没了行思。
  “轻月。”身后的人低沉着嗓音,似乎并不想打扰她,“该用膳了。”
  她过了半天才默默地颔首,挪着脚步,坐在餐桌前。她怔怔的看着几道清淡的小菜,无意识的咀嚼着米饭。缄默片刻,她忽然放下了碗筷,直直的凝视着陌振南,道:“陪我去一趟段家庄吧。”
  “去找段青衣?轻月,你想做什么?”
  “若是你不愿去的话,我便一个人去吧。”她垂首颦额,私心里不想承认段青衣与自己的关系,偏偏嘴上道之:“既然我是他的女儿,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陌振南谛视她许久,心中喟叹,终是应允同她一起去段家庄。是以,二人于膳后出发去段家庄,莫约一个多时辰便到了段府的门口。陌振南阔步上前,正欲让人通报,却被楼轻月拦住,她莲步微移,与门口的小厮道:“请你与段庄主通传一声,就道紫砚山的楼轻月前来拜访,有要事与段庄主商量。”
  小厮认得他二人,前阵子刚来过一次,见这女子又是一派正色,立时匆匆的小跑进去,与段青衣禀明。
  这些日子,段宁的情绪格外不稳定。断了手腕在前,失去双眼在后,心中的怨愤与抑郁岂是哭几声骂几句便能消除的。段青衣虽有些不耐,但到底也是自己的女儿,常常伴其左右,宽慰于她。
  乍听楼轻月来访倏地有些欣喜,复又皱眉。墨黑的眉宇拧结在一处,叫人看好段宁,自己则前去与楼轻月见面。
  段青衣到前厅时,楼轻月与陌振南二人已等候在那里。二人见他踏过门槛,礼貌的拱手作揖,客气道:“段庄主有礼了。”
  “二位客气。”他目不斜视的穿过二人,坐到上首之位,“看这天色极差,似乎再有些时候要下雨。二位挑着这时候来我段家庄,莫非是有重要的事情与我段某商量?”
  他以为接话的会是陌振南,却未想,将他的话尾接下的是楼轻月。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眸光里有几分探寻、不解,还有几分疑惑与痛楚,声音却极其清淡,“轻月虽与段庄主见面的次数不多,却觉得格外亲切,犹如我爹在身旁一般。”
  “上一次随振南一同前来时,段庄主正在修剪花枝,雅兴十足。我爹亦是,平日里总爱拨弄那些个花花草草,有时竟会连用膳都忘了。”说到此处,她不禁莞尔,眉眼舒缓。陌振南心疼的看着她,时而打量着段青衣的神色,后者显然已难持沉稳。
  楼轻月恍若未见,继而道:“段庄主许是不晓得,我故居紫砚山,此行本是我爹的意思,如今我却回不得紫砚山。”
  段青衣默默地深吸一记,平缓心绪,笑着道:“这是为何?”
  她灼灼的看着他,如月的眸子似乎氤氲着水雾,却是清澈如溪水,“因为我爹他,将我一个人丢在?